第十五章、残忍的公平
“你不是一直叫累么，怎么还不睡？”凌熙关好门窗，站在床边却不坐下。让躺在床铺里侧等她就寝的沨浥有些好奇。
“在想事情……”凌熙顺势坐在床上，抚摸着陌生触感的床单，“真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的那张床上醒来。沨浥不觉得吗，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了新的朋友。明明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远的地方去。”由于情绪激动凌熙不自觉地加上手部动作，沨浥虽然看不分明，却依然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怅然的意味。
“我能理解。”沨浥坐起身，摸摸凌熙的脑袋。如今凌熙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可无论外貌发现多大的变化，内心却仍然是那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少女。
“大家都那么优秀，只有我什么都不懂。”凌熙靠在沨浥的肩膀上吐露真心，“我在学校里成绩也不好，但是我并没有特别不开心。可是现在不同，看到大家的实力，看到大家的态度，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能不能承受这一切。”
“今天遇见敌人的时候，我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凌熙将脑袋没入沨浥银白色的长发，试图隐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懦弱且无能的泪水。
“太多事突如其来，你负担的太多了。”沨浥抱着凌熙的脑袋柔声安慰。受益于镜护法的连接法术，她和渊夜、林裳或多或少修正了过往的残疾，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惊喜。唯有凌熙不仅尚未得到任何嘉奖，反而承受了太多负担。
“赶紧休息吧，明天开始要进行训练，恐怕会十分辛苦。”
想到明天的训练，凌熙既是紧张又是期待。对于未知的期待战胜了沮丧，成功让凌熙镇定下来。
两个女孩亲昵地躺在一起，凌熙把玩着沨浥的白发，不由好奇她的故事。
“沨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织梦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会不会预言什么的？”
“织梦师很少预测未来。我们只能知晓过去。”
“能知晓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别人的事情也能知道吗？世界的起源呢？”凌熙完全抛开消沉，找到了新的兴趣点。
“织梦师最主要的职责是编织梦境传递讯息，或保存记忆。根据织梦师修行水平的不同，可以追溯的过往也不尽相同。人类记忆、物体记忆、时代记忆的追溯采用不用阵法与咒语，虽然与你解释的时候只是简单地并称，然每一阶段之间相距甚远，非十载二十载不可跨越。”沨浥耐心地为她解释。
“那渊夜的占星术又是做什么的，是占卜吗？”
“占星是直接通过观测星盘查知命运，与占卜略有不同，可以直接预知未来。占星者只能解读星盘未来的轨迹，却看不到过往的路线，所以只知未来而不知过去。”
“但每天都预知未来，又怎么会不知过去？”凌熙不能安分地躺着，又一次撑起了上半身。小时候母亲在身边读睡前故事的日子，实在已经太过久远了。
“因为他们没有过往。占星者一般仅能保存二至三年的记忆。举例而言，渊夜现下虽然能预知明年的情况，然而到了后年，便会忘记去年乃至今年之事。”沨浥语音清浅，仿佛早已看透了这样的命运，这样的平淡反而令凌熙更觉凄凉。
凌熙听了，不由唏嘘道：“一个知晓过去而看不到未来，一个看到未来却会忘记过去，好残忍的公平啊。”
沨浥微微苦笑，“是啊，占星者能得知将来的悲剧却无法改变，占梦师沉浸于久远的悲伤，得不到未来的希望。为了相辅，占梦师与占星者总是长年生活在一起。”
“可是这种长年的陪伴，渊夜她们也很快就会忘记啊。”
“最折磨人的，莫过于虽然记忆已经消逝，但绝望与痛苦的感觉却刻骨铭心，那种忘记了过往的焦虑，远非我们可以想象。”
凌熙支得手臂发麻，又翻身趴在船上。“本来我对你们拥有特殊的能力十分羡慕，没想到背后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凌熙一声叹息。越是光鲜的表面，越是由寸寸艰辛编织。平凡或许淡然无味，但她突然理解了母亲不让她介入这一切的良苦用心。
她想起身材娇小却独当一面的渊夜，忽然感到一阵心疼。那样坚强果敢的渊夜，内心其实比自己更加彷徨吧？不仅仅是对于眼前的任务，而是对于更为久远的人生，和无常的宿命。
“我以前一直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所以想要打破穹顶，改变人们见不到想见的人的命运。在得知我是六圣之后我反而会想，一直以来我想要努力的心情，到底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注定的命运呢？”凌熙向沨浥倾诉自己的困惑。“沨浥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六圣，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吗？”
沨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可惜这种如果并不存在。命运是由圣女排出的星路。虽然星路并非绝对不能变动，可是无论在前进的阶段中如何变动，整条星跪会随前因一同扭转，最终依然殊途同归，指向最初的果。所以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早就已注定。”
“那占星者就是去观测命运的人吗？”
“不一样，圣女定下的星路命格，与占星者通过星盘观测的，不是同一种星象。”
“我有些搞不明白。我只想简单一些，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是啊，人生本就是胡乱一场，捉摸不定，或许未知更能增添几分乐趣。”出乎意料的，原本按部就班的沨浥，居然对凌熙的观点十分认同。
“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宿命这种东西，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强大和神奇。”
“很多人想要改变命运，到最后也无能为力，人如果背叛了宿命，作为惩罚，不希望到来的厄运会降临的更加频繁，付出的再多，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凌熙不经心地拨弄着沨浥的白发，“所以人类才有了梦境吧，把希望放入梦里，就可以欺骗自己。”
“人们为了追求一种满足感而投身于虚幻的梦境，逃避现实中的不幸，然而他们逃避不了宿命，只能在梦中强行阻止悲伤，不知有所少人在这样折磨自己。其实，命运虽不可改，但由于众人面对世事的态度有诸多差别，不同的解读，会产生不同的结局。”
“有人选择不顾一切地逃避，躲入奢华的梦里，出卖自己的灵魂，远离真相。有人选择淡然接受，甚至迎难而上，即便最终竹篮打水，也要一晌贪欢。”
“沨浥……”凌熙有些吃惊于沨浥的话语，她本觉得沨浥的宿命比渊夜好过不少，但自沨浥的言语之中，她感觉沨浥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力量。口口声声说着命中注定的少女，内心隐藏着出乎意料的反抗情绪。凌熙敏锐地捕捉到，沨浥的这份不满并不是针对能力本身，不知有什么别的隐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门外传来镜护法的声音，两个少女仿佛被老师查寝的女生，赶紧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捂着彼此的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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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事情……”凌熙顺势坐在床上，抚摸着陌生触感的床单，“真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的那张床上醒来。沨浥不觉得吗，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了新的朋友。明明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远的地方去。”由于情绪激动凌熙不自觉地加上手部动作，沨浥虽然看不分明，却依然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怅然的意味。
“我能理解。”沨浥坐起身，摸摸凌熙的脑袋。如今凌熙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可无论外貌发现多大的变化，内心却仍然是那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少女。
“大家都那么优秀，只有我什么都不懂。”凌熙靠在沨浥的肩膀上吐露真心，“我在学校里成绩也不好，但是我并没有特别不开心。可是现在不同，看到大家的实力，看到大家的态度，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能不能承受这一切。”
“今天遇见敌人的时候，我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凌熙将脑袋没入沨浥银白色的长发，试图隐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懦弱且无能的泪水。
“太多事突如其来，你负担的太多了。”沨浥抱着凌熙的脑袋柔声安慰。受益于镜护法的连接法术，她和渊夜、林裳或多或少修正了过往的残疾，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惊喜。唯有凌熙不仅尚未得到任何嘉奖，反而承受了太多负担。
“赶紧休息吧，明天开始要进行训练，恐怕会十分辛苦。”
想到明天的训练，凌熙既是紧张又是期待。对于未知的期待战胜了沮丧，成功让凌熙镇定下来。
两个女孩亲昵地躺在一起，凌熙把玩着沨浥的白发，不由好奇她的故事。
“沨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织梦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会不会预言什么的？”
“织梦师很少预测未来。我们只能知晓过去。”
“能知晓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别人的事情也能知道吗？世界的起源呢？”凌熙完全抛开消沉，找到了新的兴趣点。
“织梦师最主要的职责是编织梦境传递讯息，或保存记忆。根据织梦师修行水平的不同，可以追溯的过往也不尽相同。人类记忆、物体记忆、时代记忆的追溯采用不用阵法与咒语，虽然与你解释的时候只是简单地并称，然每一阶段之间相距甚远，非十载二十载不可跨越。”沨浥耐心地为她解释。
“那渊夜的占星术又是做什么的，是占卜吗？”
“占星是直接通过观测星盘查知命运，与占卜略有不同，可以直接预知未来。占星者只能解读星盘未来的轨迹，却看不到过往的路线，所以只知未来而不知过去。”
“但每天都预知未来，又怎么会不知过去？”凌熙不能安分地躺着，又一次撑起了上半身。小时候母亲在身边读睡前故事的日子，实在已经太过久远了。
“因为他们没有过往。占星者一般仅能保存二至三年的记忆。举例而言，渊夜现下虽然能预知明年的情况，然而到了后年，便会忘记去年乃至今年之事。”沨浥语音清浅，仿佛早已看透了这样的命运，这样的平淡反而令凌熙更觉凄凉。
凌熙听了，不由唏嘘道：“一个知晓过去而看不到未来，一个看到未来却会忘记过去，好残忍的公平啊。”
沨浥微微苦笑，“是啊，占星者能得知将来的悲剧却无法改变，占梦师沉浸于久远的悲伤，得不到未来的希望。为了相辅，占梦师与占星者总是长年生活在一起。”
“可是这种长年的陪伴，渊夜她们也很快就会忘记啊。”
“最折磨人的，莫过于虽然记忆已经消逝，但绝望与痛苦的感觉却刻骨铭心，那种忘记了过往的焦虑，远非我们可以想象。”
凌熙支得手臂发麻，又翻身趴在船上。“本来我对你们拥有特殊的能力十分羡慕，没想到背后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凌熙一声叹息。越是光鲜的表面，越是由寸寸艰辛编织。平凡或许淡然无味，但她突然理解了母亲不让她介入这一切的良苦用心。
她想起身材娇小却独当一面的渊夜，忽然感到一阵心疼。那样坚强果敢的渊夜，内心其实比自己更加彷徨吧？不仅仅是对于眼前的任务，而是对于更为久远的人生，和无常的宿命。
“我以前一直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所以想要打破穹顶，改变人们见不到想见的人的命运。在得知我是六圣之后我反而会想，一直以来我想要努力的心情，到底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注定的命运呢？”凌熙向沨浥倾诉自己的困惑。“沨浥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六圣，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吗？”
沨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可惜这种如果并不存在。命运是由圣女排出的星路。虽然星路并非绝对不能变动，可是无论在前进的阶段中如何变动，整条星跪会随前因一同扭转，最终依然殊途同归，指向最初的果。所以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早就已注定。”
“那占星者就是去观测命运的人吗？”
“不一样，圣女定下的星路命格，与占星者通过星盘观测的，不是同一种星象。”
“我有些搞不明白。我只想简单一些，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是啊，人生本就是胡乱一场，捉摸不定，或许未知更能增添几分乐趣。”出乎意料的，原本按部就班的沨浥，居然对凌熙的观点十分认同。
“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宿命这种东西，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强大和神奇。”
“很多人想要改变命运，到最后也无能为力，人如果背叛了宿命，作为惩罚，不希望到来的厄运会降临的更加频繁，付出的再多，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凌熙不经心地拨弄着沨浥的白发，“所以人类才有了梦境吧，把希望放入梦里，就可以欺骗自己。”
“人们为了追求一种满足感而投身于虚幻的梦境，逃避现实中的不幸，然而他们逃避不了宿命，只能在梦中强行阻止悲伤，不知有所少人在这样折磨自己。其实，命运虽不可改，但由于众人面对世事的态度有诸多差别，不同的解读，会产生不同的结局。”
“有人选择不顾一切地逃避，躲入奢华的梦里，出卖自己的灵魂，远离真相。有人选择淡然接受，甚至迎难而上，即便最终竹篮打水，也要一晌贪欢。”
“沨浥……”凌熙有些吃惊于沨浥的话语，她本觉得沨浥的宿命比渊夜好过不少，但自沨浥的言语之中，她感觉沨浥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力量。口口声声说着命中注定的少女，内心隐藏着出乎意料的反抗情绪。凌熙敏锐地捕捉到，沨浥的这份不满并不是针对能力本身，不知有什么别的隐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门外传来镜护法的声音，两个少女仿佛被老师查寝的女生，赶紧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捂着彼此的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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