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棺
看着窗外，天亮了，我赶紧起床。按照时间，今天九点就会抬棺出发。先是要抬着棺材绕着万大叔家里的田地范围，绕一圈最终才走到坟地。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故人再走一遭生前熟悉的路，看一看从小生养的土地。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老人都喜欢回到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也就是落叶归根。
我来到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都吃过早饭。其中有八个体格健硕的男子都在院子里抽着烟闲聊等待着，我知道这就是等会儿抬棺的八仙，也叫抬龙。做这个活儿，得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有经验的人一起，还要八字和死者的八字以及出殡的日子不相冲才行。抬的时候一边站两个人，因为棺材中途不能落地，也不能颠簸，否则棺材一旦半路落地就算是落叶归根，必须在落地的地方下葬，所以这其实是一项体力活。
我随便找了些吃的，父亲在帮忙搬东西。我看见瑶瑶披麻戴孝，穿着好了素衣，近亲都在一旁站好了位置，应该马上就要出发了。而道长则是在棺材上绑了一只大公鸡，居然还在棺材上弹了很多墨斗线，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可还没真见过，十分新奇。
没过几分钟，道长就让八仙去各自站好位置，也让院子里的宾客静下来。八仙需要用竹篾扎龙杠，并且浇湿抬棺木的用具，也就是祭杠，然后把龙杠用长凳支撑摆放好，再从灵堂里抬出棺木，放在龙杠上，最后用绳索像编织中国结一样，用活结把棺木扎在龙杠上之后。
道长站在堂屋中间，又开始缓缓念道悼词：“夫矣，主车送我一匹纱，亡人背上花几花。左花三圈出天子，右花三圈中状元。先花龙头，子孙代代出诸侯。后花龙尾，子孙做官清如水。再花龙腰，子子孙孙玉带飘。众人抬着乌龙行，还望八仙要齐心。上山下岭，切莫慌张。垮沟过坎，小心提防。孝子贤孙前面走，八仙抬棺是时候。八仙站正，乌龙动身。嗬～～起。”道长话音一落，八仙就嘿了一声，棺材抬了起来。
道长走过去，把放棺材的凳子和桌子都踢倒，再来跟上大家，这些都是有来头的。瑶瑶和老板娘走在最前面，抱着遗像，后面跟着亲戚们，举着招魂幡，花圈，大家哭声一大片。最后跟着的是邻居朋友，没什么血缘关系，这是来最后送行。
本来瑶瑶的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太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很不吉利的，所以瑶瑶的爷爷奶奶就没有来。我跟在父亲身边，父亲也和我一样心情沉重。道长在最前面摇着铃铛，边走边洒黄纸钱和五谷，还不停的念悼词。
今天的天气比较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气氛有些让人感觉诡异。其实抬棺最怕的就是半路落地，尤其是像万大叔生病去世的，这叫横死，不是善终。寿终正寝者，棺材落地是为不舍。死于非命者，棺材落地是为不甘。前者是对亲人眷恋不舍，这无伤大雅。而后者怨气很深，可能会祸害自己的后人。
我们一行人，绕着走，可能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虽然天气不热，但是抬棺人还是很累。所以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一片竹林的时候，道长让大家停歇一下，即使停歇，棺材也是抬着的。这会儿有些凉风吹来，大家都很舒服。我很担心瑶瑶的身体，一个女生，突然家庭变故，这几天看得见消瘦，现在哭的像个泪人了。
停歇这个时候，一个长着络腮胡，四十多岁的抬棺男人自言自语说道：“这奇了怪了，怎么感觉越来越重呢。膀子都印出血红印子了。”旁边另一个皮肤特黑的男人也点头赞同。
道长耳朵厉害，在旁边严肃的喝道：“闭嘴，别瞎说。”
我在旁边，这一幕被我看见，我心里纳闷儿：怎么道长脾气这么大了。这不就是抬累了，肌肉疲倦的原因嘛。
但是那两个男人听了道长的话，反而像是很忌讳，乖乖的闭上了嘴。休息了两三分钟，道长大声说：“继续出发。莫要耽误了时辰。”说完大家都起身站好，准备出发。
刚走没有两分钟，刚才那个络腮胡的男子就说道：“奶奶个熊，这活不行呀，秦道长。”
道长见状马上停下来问：“瞎说什么呢，啥事儿？”
络腮胡一脸紧张的说道：“真的越来越重咧，扛不动了。我们这几人平时谁不是扛着百来斤的东西，走个十里路也没问题。但是真的和刚才感觉不同。”
络腮胡说完，道长还没说话，其它几个抬棺的人也都说了起来。这时后面的人群都小声嘀咕。道长没说话，赶紧走到棺材前面，掏出三炷香点燃，直接插进土里，拿出一沓纸钱点燃，在面前边烧着边口中念念有词：“无有伤悲，无有轮回，无有毁灭，无有魂媒。远离颠倒是非，净悟我等无依。归去离别，生死有命，无有恐怖，勿有伤悲。魂听即散，遁入六道，要舍尽无法可舍。汝心之坚，非常魂所能及，吾愿度你无量因果魂亦合什。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骤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致以大道诵：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灵合至此，醒今世之滔滔：净，世之安泰，随吾之法令。“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心若聚散分合，神则天清明德；惶惶不让，苍苍彷徨，茫茫不慌，冥冥悠康。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
道长说完，额头都出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道长这种情况，我竟然莫名的捏了一把汗。道长对着八仙说：“上腰，赶紧走。”
这次那络腮胡好像没有那么有压力，大家抬着就起身了。竹林有点长，可能要走十分钟，出了竹林上个山坡就到了。我们走到竹林深处，由于竹林太茂密，没有太多光线，这道士们又吹着锣鼓，非常阴森。走了五分钟，快要出竹林了，抬棺的八仙却都同时脚下一颤，像是都抬着多重的东西，走不动了。我此时也真的纳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就算有鬼怪，万大叔这么喜欢瑶瑶这个宝贝女儿，不可能会这样呀。
抬棺的八仙各个也是面如土灰，他们好像心里忌惮什么，都是懂规矩的，不敢说话，只是看着道长。道长走过来，用手摸在棺材上，就像在检查什么东西，片刻后又掏出黄符，在棺材上贴上，此时周边居然没有虫鸣鸟叫。棺材上绑着的大公鸡却扑哧着翅膀，咕咕咕的大叫了两声，吓了众人一跳。
道长对着棺材说：“万大哥，尘归尘，土归土。你就安心的下葬吧，别误了时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阴阳殊途了。”
道长说完后，立马对着老板娘说：“大嫂，你来给你男人说几句贴心话，让他安心的去。”然后又对着瑶瑶说：“这位侄女，把你头发剪一搓下来，我留给你爸，让他不要挂念你了。”
瑶瑶听了，马上问旁边人拿了一个小刀，割下一截头发。但是老板娘听说要去棺材那儿说一番贴心话，这想想也让人心怵。道长看出来，便对老板娘说：“放心，有我在。”老板娘看了看道长，咽了咽喉咙，用手摸着棺材说道：“老万呀，我们也舍不得你呀，你说你走了，我和瑶瑶怎么办，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说着说着老板娘就大声哭了起来，不像刚才那样还很怕。道长拿着瑶瑶的头发，用黄符包起来，在空中边晃边念叨着，然后直接贴在了棺材盖上。这一贴还真有用，八仙好像忽然如释重负。那个络腮胡吃惊的对道长说：“咦，这么轻，简直就像没有抬东西，道长厉害呀。”我看向道长，余光刚好看到道长眼光，道长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很失落很惊讶，仿佛现在的结局和他所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超出了他控制范围。
但是这个表情转瞬即逝，道长没有多说，示意抬棺的八仙赶紧走。这一路上道长刚才的表情不断在我脑海出现，我一直在内心解释那是因为道长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所以赶紧让大家走。但是我始终觉得不对，那眼神里有诧异的感觉。
我忽然感觉好像每个人都不简单。就像父亲，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父亲神秘。更别说万大叔，这病是怎么得上了，为什么会说我也有呢？心情愈发的烦躁起来，头脑里面千丝万缕。终于，走出了竹林，视野都开阔了很多。我们只需要上了山坡，将万大叔入土为安就算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了。想起昨晚梦见爷爷的场景，我现在只想好好回去，好好回到学校，安静的每天读书上课。所谓成长，就是不断的经历。而经历总是会让人莫名的掉眼泪的。就像瑶瑶，这次的经历，她肯定会成长很多。
我来到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都吃过早饭。其中有八个体格健硕的男子都在院子里抽着烟闲聊等待着，我知道这就是等会儿抬棺的八仙，也叫抬龙。做这个活儿，得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有经验的人一起，还要八字和死者的八字以及出殡的日子不相冲才行。抬的时候一边站两个人，因为棺材中途不能落地，也不能颠簸，否则棺材一旦半路落地就算是落叶归根，必须在落地的地方下葬，所以这其实是一项体力活。
我随便找了些吃的，父亲在帮忙搬东西。我看见瑶瑶披麻戴孝，穿着好了素衣，近亲都在一旁站好了位置，应该马上就要出发了。而道长则是在棺材上绑了一只大公鸡，居然还在棺材上弹了很多墨斗线，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可还没真见过，十分新奇。
没过几分钟，道长就让八仙去各自站好位置，也让院子里的宾客静下来。八仙需要用竹篾扎龙杠，并且浇湿抬棺木的用具，也就是祭杠，然后把龙杠用长凳支撑摆放好，再从灵堂里抬出棺木，放在龙杠上，最后用绳索像编织中国结一样，用活结把棺木扎在龙杠上之后。
道长站在堂屋中间，又开始缓缓念道悼词：“夫矣，主车送我一匹纱，亡人背上花几花。左花三圈出天子，右花三圈中状元。先花龙头，子孙代代出诸侯。后花龙尾，子孙做官清如水。再花龙腰，子子孙孙玉带飘。众人抬着乌龙行，还望八仙要齐心。上山下岭，切莫慌张。垮沟过坎，小心提防。孝子贤孙前面走，八仙抬棺是时候。八仙站正，乌龙动身。嗬～～起。”道长话音一落，八仙就嘿了一声，棺材抬了起来。
道长走过去，把放棺材的凳子和桌子都踢倒，再来跟上大家，这些都是有来头的。瑶瑶和老板娘走在最前面，抱着遗像，后面跟着亲戚们，举着招魂幡，花圈，大家哭声一大片。最后跟着的是邻居朋友，没什么血缘关系，这是来最后送行。
本来瑶瑶的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太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很不吉利的，所以瑶瑶的爷爷奶奶就没有来。我跟在父亲身边，父亲也和我一样心情沉重。道长在最前面摇着铃铛，边走边洒黄纸钱和五谷，还不停的念悼词。
今天的天气比较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气氛有些让人感觉诡异。其实抬棺最怕的就是半路落地，尤其是像万大叔生病去世的，这叫横死，不是善终。寿终正寝者，棺材落地是为不舍。死于非命者，棺材落地是为不甘。前者是对亲人眷恋不舍，这无伤大雅。而后者怨气很深，可能会祸害自己的后人。
我们一行人，绕着走，可能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虽然天气不热，但是抬棺人还是很累。所以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一片竹林的时候，道长让大家停歇一下，即使停歇，棺材也是抬着的。这会儿有些凉风吹来，大家都很舒服。我很担心瑶瑶的身体，一个女生，突然家庭变故，这几天看得见消瘦，现在哭的像个泪人了。
停歇这个时候，一个长着络腮胡，四十多岁的抬棺男人自言自语说道：“这奇了怪了，怎么感觉越来越重呢。膀子都印出血红印子了。”旁边另一个皮肤特黑的男人也点头赞同。
道长耳朵厉害，在旁边严肃的喝道：“闭嘴，别瞎说。”
我在旁边，这一幕被我看见，我心里纳闷儿：怎么道长脾气这么大了。这不就是抬累了，肌肉疲倦的原因嘛。
但是那两个男人听了道长的话，反而像是很忌讳，乖乖的闭上了嘴。休息了两三分钟，道长大声说：“继续出发。莫要耽误了时辰。”说完大家都起身站好，准备出发。
刚走没有两分钟，刚才那个络腮胡的男子就说道：“奶奶个熊，这活不行呀，秦道长。”
道长见状马上停下来问：“瞎说什么呢，啥事儿？”
络腮胡一脸紧张的说道：“真的越来越重咧，扛不动了。我们这几人平时谁不是扛着百来斤的东西，走个十里路也没问题。但是真的和刚才感觉不同。”
络腮胡说完，道长还没说话，其它几个抬棺的人也都说了起来。这时后面的人群都小声嘀咕。道长没说话，赶紧走到棺材前面，掏出三炷香点燃，直接插进土里，拿出一沓纸钱点燃，在面前边烧着边口中念念有词：“无有伤悲，无有轮回，无有毁灭，无有魂媒。远离颠倒是非，净悟我等无依。归去离别，生死有命，无有恐怖，勿有伤悲。魂听即散，遁入六道，要舍尽无法可舍。汝心之坚，非常魂所能及，吾愿度你无量因果魂亦合什。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骤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致以大道诵：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灵合至此，醒今世之滔滔：净，世之安泰，随吾之法令。“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心若聚散分合，神则天清明德；惶惶不让，苍苍彷徨，茫茫不慌，冥冥悠康。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
道长说完，额头都出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道长这种情况，我竟然莫名的捏了一把汗。道长对着八仙说：“上腰，赶紧走。”
这次那络腮胡好像没有那么有压力，大家抬着就起身了。竹林有点长，可能要走十分钟，出了竹林上个山坡就到了。我们走到竹林深处，由于竹林太茂密，没有太多光线，这道士们又吹着锣鼓，非常阴森。走了五分钟，快要出竹林了，抬棺的八仙却都同时脚下一颤，像是都抬着多重的东西，走不动了。我此时也真的纳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就算有鬼怪，万大叔这么喜欢瑶瑶这个宝贝女儿，不可能会这样呀。
抬棺的八仙各个也是面如土灰，他们好像心里忌惮什么，都是懂规矩的，不敢说话，只是看着道长。道长走过来，用手摸在棺材上，就像在检查什么东西，片刻后又掏出黄符，在棺材上贴上，此时周边居然没有虫鸣鸟叫。棺材上绑着的大公鸡却扑哧着翅膀，咕咕咕的大叫了两声，吓了众人一跳。
道长对着棺材说：“万大哥，尘归尘，土归土。你就安心的下葬吧，别误了时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阴阳殊途了。”
道长说完后，立马对着老板娘说：“大嫂，你来给你男人说几句贴心话，让他安心的去。”然后又对着瑶瑶说：“这位侄女，把你头发剪一搓下来，我留给你爸，让他不要挂念你了。”
瑶瑶听了，马上问旁边人拿了一个小刀，割下一截头发。但是老板娘听说要去棺材那儿说一番贴心话，这想想也让人心怵。道长看出来，便对老板娘说：“放心，有我在。”老板娘看了看道长，咽了咽喉咙，用手摸着棺材说道：“老万呀，我们也舍不得你呀，你说你走了，我和瑶瑶怎么办，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说着说着老板娘就大声哭了起来，不像刚才那样还很怕。道长拿着瑶瑶的头发，用黄符包起来，在空中边晃边念叨着，然后直接贴在了棺材盖上。这一贴还真有用，八仙好像忽然如释重负。那个络腮胡吃惊的对道长说：“咦，这么轻，简直就像没有抬东西，道长厉害呀。”我看向道长，余光刚好看到道长眼光，道长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很失落很惊讶，仿佛现在的结局和他所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超出了他控制范围。
但是这个表情转瞬即逝，道长没有多说，示意抬棺的八仙赶紧走。这一路上道长刚才的表情不断在我脑海出现，我一直在内心解释那是因为道长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所以赶紧让大家走。但是我始终觉得不对，那眼神里有诧异的感觉。
我忽然感觉好像每个人都不简单。就像父亲，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父亲神秘。更别说万大叔，这病是怎么得上了，为什么会说我也有呢？心情愈发的烦躁起来，头脑里面千丝万缕。终于，走出了竹林，视野都开阔了很多。我们只需要上了山坡，将万大叔入土为安就算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了。想起昨晚梦见爷爷的场景，我现在只想好好回去，好好回到学校，安静的每天读书上课。所谓成长，就是不断的经历。而经历总是会让人莫名的掉眼泪的。就像瑶瑶，这次的经历，她肯定会成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