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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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风雨欲来

走出永徵宫,阵阵凉风习气,“皇上,是不是要准备送些凌缎布匹到王昭媛那里去了?”

公子恪回眸,看着阴暗之中突然现出身来的玉岫。

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正面相对过了。

公子恪心底冰凉,看了看风灯下晕紫的天色,点头道:“是该送去了。”

“行宫里也闷得难受,玉岫陪皇上去外边走走。”

也没有经得公子恪同意,玉岫浅浅一笑,径自信步向前走去。今日的她再面对公子恪时,仿佛已忘了那些两人之间的纠葛,那笑意宛然得有如从心底生出。

“好,朕和你一起去。”

走在玉岫背后的公子恪并没有留意到,这话音刚落,玉岫唇边浮起的一丝诡谲笑意。

走过曲池的时候,看到菡萏已经高高地抽挑出枝叶来,行宫的草木并没有元安的那般繁盛,只是如今就连这里也繁华复蕊了,在那水面上紧紧包裹着的萼片,偶有水鸟停落,也只是清越一声脆响,就不见了迷踪。

两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玉岫的殿前,她才渐渐停下步子来

。粉色丹寇的指甲在风轮上划来划去,过了半晌,她才忽而莞尔一声笑出来:“皇上想要我的性命,过了今天,明日……我也逃不到别处去。所以玉岫只能够求自保了……臣妾知道一个秘密,不知道皇上您,有兴致听完么?”

她侧过身子来续续说着,缓缓地看着公子恪,淡淡微笑。

那语气仿若根本不是谈论她的性命一般无关痛痒,出口道:“若羌的王子似乎很青睐臣妾呢,口口声声要带臣妾走,臣妾也听说,疆北的风貌并不比虞王宫中差,听说他在燕南当质子的那七年,和臣妾当年一样,过得很不容易。”

女子仿佛从始至终就应该一直伫立在那里,本应该就是那景中一枚。散落的绸发,雪白的裳裙,漆黑的青丝,一双淡漠地没有情绪的眼,以及渗白到透明的指尖。

就连身后那渐暗的天空,融入夜色的凉亭飞檐,都似是画中浑然天成的景致。

平缓,从容的两人,在玉岫一句话后,瞬间变得沉默。

她甚至可以猜想到,公子恪心中此刻盘桓的念头,即便是攥着能够掌握自己生死的条件,全天下只他一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个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拿这个来牵绊万俟归,让自己死在他手中。

就算是要自己死,也除非是他亲手决断。她太了解了……在自己脱口将这三言两语轻轻道出之时,无疑拨乱了若羌与虞王朝蓄势待发的局势,公子恪那样的人,向来不会惧怕这些出其不意的事情,他手中的子儿,已储备得足够多了……也是时候派上用场。

万俟归,若羌……想要我的性命,只怕还得过了公子恪这一关,只是即便凶悍如他,也并不知公子恪掩藏在那温厚之下极深的谋略。虎口相交,自己说不准,还有能够脱身的机会!

玉岫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公子恪越走越远,良久,就连憋了很长时间的一句叹息,也没有分毫表露。处境完全不给她任何自怨自艾和痛苦担忧的机会,如果不学会硬气心肠来,她可能连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说不清楚。

黑夜之中,她伸出渗白到透明的指尖,在风轮上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王妍、王馥之、郑芳仪、姚小媛、端嫔

写到这里,她缓缓地蹙了蹙眉,默默思虑了很久,终于写下了最后两个名字:公子恪、万俟归。

她忽而漠然冷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珠翠围绕间,她只是一个没有世族支撑的女子。她的身份挟制了她的活路,她的喉咙被人紧紧扼住,若不愿为任何人所摆布,她只有以天下望族为棋局,将这西宫之中各怀鬼胎的心机女子教程一过乱粥,惹尽争端,百般设计……

只有那样,她才有可能趁着这纷乱,找到自己的一线生机。

凝眸看着最后那落笔的名字,她偏头细想,忽而觉得有些讽刺。乞求别人带自己走么?就连这样的念头如今也已是奢望了,所托非人,所以……也不要怪我心肠狠辣。

人生就像孤注一掷,得之吾幸,失之我命。

与其站在原地被人摆弄,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有咬牙拼力一争了。

***

元安还是五月如日中天的季节,遥远的关山背后北疆之地,却已有北风吹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遮住了惨白惨白的圆月,鹅毛一般密集,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刺骨的北风穿透若羌人的袄衣,如冰锥般刺到骨头缝里。烈风一刀刀砍在他们被冻得发紫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但马背上的他们依旧怒号扬鞭,分毫不理会这恶劣天气。

这一大批若羌的兵马迎着纷飞雪雾呼啸而行,那袄衣虽无甚特别,远没有中原的甲胄坚实,可他们耳坠上都镶了一块赤铜所镂刻的“羌”字,那赤色的马匹蹄子下均钉了上好的玄铁,踏在皑皑冰川上,如砰砰掷地的明珠扣在冰面上,迸出一丝丝星缝裂纹,在北疆大地上埋下最深沉的仇恨。

积雪上空的天幕漆黑,偶尔传来夜枭长鸣,凄厉之声伴着那如末世洪荒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巨大的翅膀盘旋在天际之上,雪雨之间,仿若一击便可毁了满城。

从疆北一路直往燕南,踏破关锁时那些黑发紫肤的人面上终于露出逐渐放大的笑容。

“嗖”的一声鞭响突然响起,骑在马上的将领忽而厉声喊道:“我若羌男儿的刀戟何在?”

“在中土人的心脏里

!”三千志士气作一挥,声若震天,撼地动瓦。

“我若羌子民的血肉何在?”

“在中土皇族的坟墓里!”

刹那间,如洪水般滚哮的三千铁骑,发出一阵震彻心魄的呼喊声,纷纷抽出那马跨下的鲜亮刀剑,高高举起在狂风之中,劈破了撕裂的狂风。

这是若羌的兵士,他们自幼吹遍疆北高原上冷凛的风,也踏着嫩青色的牧草长大,从来没有过城门的抵御,只因为若羌一族他们根本不需要城门,他们的胸膛,就是用来挡道避箭的屏障!

等了太久太久,日日夜夜没有忘记过那血染的亲人面孔,宁肯像狗一样活下去,也只为等到这一天,挥着杀敌的剑,带着复仇的心,从万里之外喋血而来,用仇人的鲜血洗亮自己一身疆北的夹袄。

远在行宫的帝后宫嫔,此刻大抵在深深的沉睡中,金丝帐内,绡金羽上。全然不知多少里外的虞国大地,被一支远道而来的民族震彻撼天。

ps:某帛最近课多到爆,刚刚挣扎回来……

正题——感谢用心写评的轩辕

四千多字的评,光是看到那洋洋洒洒的一大版,就彻底感动了一把。

轩辕说是第一次评书,前面是一边看一边评的,可是某帛觉得这样的评却更加真实的反应了作为一个读者的感受。

因为很少读者留言关于对书的感受,所以某帛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写,缺乏对读者感受的认识,现在好了!自己文里的缺点和可以保持下去的东西都变得明了不少。

某帛的书确实有些地方张力不够,铺垫出来的最后在大情节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淋漓。

关于轩辕大大指出的毛病我以后会好好注意,总之再次谢谢这么细致认真的长评~对轩辕写评的态度真的很感动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