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不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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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间之情(五)

“哇……嵊州城好大啊!”千珍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奔走,边兴奋地叫着怀里的银晢早被她扔给了赵天佑,“好壮观,好壮观!”

“珍儿,不要乱跑!”赵天佑一把抓住她,就往边上的客栈走去。千珍虽然被拽着,却仍旧双眼放光的瞄着道旁的小摊。银晢躺在赵天佑怀里,不屑地瞪她一眼:“没见过世面!”

两人进了客栈后,在一张空桌边坐了下来,赵天佑小心地将怀里的银晢放到桌上,而后招呼店小二过来问起了话。谁知那年轻的小伙子一见到银晢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冒昧两位客官,这个是何物?”

“这个是宠物。”千珍忙回答,“我养的。”

“脑门上顶乌龟的宠物?”

“是啊。”

那小二捏着下巴盯了银晢半天,纳闷地道:“这个是什么动物啊?像狗的话太胖了,像猪毛又太长,没见过呀!”

一句话把千珍堵住了,她看看黑着一张脸的银晢,又看看店小二,一时间不知所措。

忽听啪地一声,面色沉静的赵天佑把佩剑拍到桌上,冷声道:“点菜!”

店小二吓得后退一步,忙不迭地点头:“是,客官,您请。”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菜肴已布满了桌子。千珍和赵天佑正准备拿筷子夹菜时,突然发现一直卧在桌上的银晢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深蓝的眼中发出幽幽的寒光。

千珍一时怔住:“银晢……”

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千珍和赵天佑反应过来时,桌上只剩一堆空盘子了。所有的饭菜就在两人愣神的刹那,已入了银晢的胃。此时的它正卧在千珍手边,心满意足地拍着肚皮。它正惬意地回味那些饭菜的美味时,一双黑手突然将它拎了起来!

“银晢!你这个坏蛋!怎么能把饭菜独吞呢!”千珍使劲撕扯小兽的脸,大嚷道,“我和佑哥哥一口也没动,你全吃光了!我们怎么办啊!”

“盖点古就行了(再点不就行了)!”银晢的嘴被扯着,吐字不清。

“是啊,饭菜没了,再点不就行了。”然而说话的并非千珍也非赵天佑,这个女声来自客栈门口。千珍尚未转向门边,银晢已经挣开她的手跳到桌上,死死盯着出现在门口的妖艳女人:“妖怪!”

千珍诧异地看向她,几乎和赵天佑异口同声:“蝴蝶夫人!”

侍女们走走停停,来往不息,一盘接一盘的美食被端到银晢所站的桌子上。千珍和赵天佑已经用过饭,此时正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目瞪口呆地看它像塞牙缝一样的狼吞虎咽。

“银晢……”千珍也顾不得喝茶了,直愣愣地望着它,“我有虐待过你吗?这几天你一直有吃东西啊,为什么现在……”

“废话!”银晢边吃边嚎,“我背着你们俩飞了一天,水米未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多吃点就真的饿死了!”

“那你也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了,这毕竟是在蝴蝶夫人家……”

“没关系的,这园子虽不及我在杭州的好,饭菜却远胜杭州,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尊使只管吃,不必顾虑许多。”蝴蝶夫人笑着放下茶杯,扭头看向银晢,“不知饭菜可合尊使的口味。”

“甚好甚好!你这蝶妖虽不入眼,饭菜倒还不错……”

“银晢!”千珍朝它大吼,“没有你这样说话的!”

“无碍。”蝴蝶夫人却并不生气,依旧笑语,“银晢使者乃是治魔尊者座下,对妖类自是看不过眼了。”

“对不起夫人,它就是这么没分寸。对了,”似是想起些什么千珍看向蝶妖,“你怎么在嵊州?拈花宫不是在杭州吗?你怎么会去客栈找我们的?你如何知道我们在嵊州的啊?”

“丫头,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你也不喘口气。”蝴蝶夫人微微一笑,,“我会告诉你的。首先呢,这所蝶园是我拈花宫在嵊州的分坛,因前几天嵊州出现一些变故,所以我才到此察看。其次,城中布满了我们蝶妖的眼线,你们一入城她们便禀报了我,故而我就带人去客栈寻你们了。”语毕,她忽然看向二人,“你们又是为何到此?”

“我们?”千珍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赵天佑,继续道,“是来……”

“让我猜猜。”未等千珍回答,蝴蝶夫人已自行开口,她若有所思了一会,笑眯眯地看着千珍,“这嵊州虽繁华名气却小,也没什么江湖重派。而且能引起天界三公主和剑圣之侄注意的就只有一样——血魔。”

“不错,我们就是来找血魔的。”千珍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赵天佑,“它丧尽天良,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们要杀了它,替天行道。”

“你来晚啦,丫头。”谁知,蝴蝶夫人突然说,“早在半年前,我手下到杭州禀告说一直萦绕在嵊州城南的魔障突然消失了。魔障乃是血魔所布,用以伤人和防御天界的,而今无故消失,事情必有蹊跷,我便离开杭州到此调查真相。”

千珍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了?”

赵天佑也已抬起头,静如湖水的双目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急切。

“是魔族的人所为。”蝴蝶夫人目光沉静,一字一句,“我去过血魔所居的南山,山洞内一切完好,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我推断血魔是自愿跟人走的。而血魔所信赖的,便只有魔族的人。前两个月我道中人传言,魔族沉睡了两千多年的少主已苏醒,而且在六界中搜罗旧部,意在反天!所以血魔,极有可能是被他带走的。”

千珍愣愣地重复:“魔族少主,苏醒了……”

“喂!千珍!”

听到喊声,她缓缓抬头看向银晢的桌子。谁知不等她完全抬起头,银晢已跳到她鼻尖处,嘴里的鸡腿还在滴油水,银晢含含糊糊地问:“千珍你吃吗?这个味道还不!”

“你吓死我了!你这个坏蛋!”千珍噌地跳起来,抓起银晢就撕扯!银晢被扯得龇牙咧嘴,好容易挣开魔爪,一下子逃出老远。

千珍却不罢休,紧紧追上去:“你给我站住!我非要撕烂你那张破嘴!”

一幕闹剧,惹得满园子人笑口大开。唯有那白衣少侠,静的如一尊石雕,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不是此处人。

天晚时,千珍和蝴蝶夫人就开始在客厅闲聊,说到月至中天也没有散去的意思,直到侍女来提醒,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各归各处。正待千珍踏出客厅时,蝴蝶夫人突然叫住了她。

千珍回头时,看到方才一脸玩笑的夫人此刻只有淡淡的哀伤,忍不住问:“夫人,有什么事?”

“丫头,你……”蝴蝶夫人犹豫半晌,才慢慢开口,“是不是就要开始行动了,就去……”

“嗯。”本该沉重的,千珍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是的,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夫人,祝福我吧。”

“丫头……祝你好运。”红衣女人的眼底满是哀伤,欲言又止,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踏入了内堂。

千珍路过赵天佑的客房时,见里面亮着灯,便探头望去。门大开着,他独坐桌旁,呆呆的盯着桌上某一处。落寞的身影,只看一眼便心痛不已。她走进去,坐到赵天佑对面,轻声唤他:“佑哥哥。”

赵天佑迟缓地抬起头,当那少女清澈的双眸映入眼中时,所有的迷茫顷刻之间散去:“珍儿,什么事?”

“本来想帮佑哥哥除掉血魔的,没想到血魔已不在人界了。”千珍有些困惑地问道,“佑哥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为人,他为魔。”赵天佑盯着桌角,“我本就未必能敌过他,如今他又没了踪迹,我一介凡人如何能寻到他。所以报仇一事只能待日后与伯父和红姑商量了,他们一定有办法找到血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样也好。”千珍点点头。

赵天佑见她欲言又止,便道:“珍儿还想说什么?”

“我,其实我这次来人界,是有要事在身的。”千珍道,“清哥哥应该知道天地分六界之说,我可能还要道其他时空去……佑哥哥,会陪我去吗?”

那句话问得很轻,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

“一定去。”赵天佑没有发现千珍语气的不同,抬手抚上她的脸,微笑却掩饰不住心底的伤,“你说会随我到天涯海角,那我也会陪你穿行天地永不离弃。我已一无所有,不可以再失去珍儿你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坚定而认真,声色夜空也黯然。风过回廊,荡起一室的温暖。

两个少年,已把彼此摆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只是当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