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红色记忆

无情的尘世毁了一切原本美好的事物。()像是往日纯净而甜蜜的感情，或是往昔单纯而美好的回忆，一点一滴，都被污染成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污浊的黑暗。

它们都逐渐变成了灰暗的碎片，在胸口处划出一道道的口子，蚀心的痛像是在告诉人们：这就是尘世，一个荒芜而且残忍，一个面临毁灭却要垂死挣扎的世界。

但凡出现一点点裂口，都会被视为无法容忍的过错，然后，一切原本纯净的东西，都会在刹那间变得无法直视，面目全非，吞噬自我。

殷彩便被那裂口吞噬，确切的说，是被自己的回忆吞噬，然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永远不见天日。他曾经亲手毁了他的阳光，但是，当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阳光再次照射在他脸颊上时，他明白了，其实阳光是他最珍惜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都不愿再放手。

“告诉我，不，是告诉佐儿，你的故事。”璃锦望着他，目光坚定，但却是温柔的：“他什么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故事……如果这也算故事的话……

我，是殷彩。在我的记忆里，第一个想法便是：疼痛。

那种蚀骨之痛，不止是身体，还有内心，他们都在承受这份痛。

母亲是一个琴姬，整日整日在酒楼为客人奏曲，母亲没有什么本事，只弹得一手好琴。我知道，母亲在那种，只有男人才去的酒楼里，也只是弹琴奏乐罢了。其他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我相信，但是，皇上不信。

皇上微服出巡的时候遇见了母亲，其实，他们是两情相悦。只不过，皇上并不知道母亲是妓院里的琴姬。有一日清晨，父亲路过妓院时听得一阵琴声，他被这琴声吸引，情不自禁走了进去。目光好不容易搜寻到琴声的来源时，他看见一风流男子正在与母亲说笑

。

其实，他们不过是喝酒吟诗罢了。

但是，皇上不相信。他总是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因为我从有记忆的那天开始，看见的母亲，便是变脸遍布狰狞的疤痕……我不知道那些疤痕是哪里来的，只是觉得心疼罢了。

我问过母亲，我的父亲在哪里。母亲说，死了。

那时我就想，死了，就死了吧。

母亲告诉我，她有一个姐姐，他们是孪生姐妹，小时候，家里穷，母亲跟着叔父走了。找到她，就知道母亲原本的样子了。但是我觉得这并不重要，可是，我们没有去找她，她却来找我们了。

她说，皇上是个禽兽。然后，母亲说，对，他是……

后来，我看见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母亲说，他比我小一岁，是我的表弟。当时，我只觉得奇怪吧。竟然能有长得一样的人……我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连忙去看看小姨的样子，然后，我才知道，母亲曾经竟是这般美丽的。

小姨死于火灾，是自尽。小姨的邻居带了一封信给母亲，我记得母亲那时候的眼神那么坚定。

她对我说：彩儿，去找梓笙，你们两个，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后来，皇上知道了母亲和小姨的关系，把小姨的死迁怒在母亲身上，我只记得那个夜里，除了母亲绝望的嘶喊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被那个世人称作皇上的人绑在桌边，他让我亲眼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让我亲眼看着母亲被他压在身下残忍的虐待，然后，分尸……

他把母亲的头颅放在我面前，问我：是不是很美。

我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报仇，我当然会报仇……

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以为，好人一定是有好报的，但是，上天骗了所有人

。谁说好人有好报，都是假的，全部，全部都是……

那么会弹琴的一双手，一根根地被活生生斩下……

皇上说，母亲喜欢凤凰这种图案，他说，就在我身上留住母亲喜欢的东西。

然后，我的右额角便多了一只凤凰刺青。

没有人知道那有多疼，鲜红的血液流进眼睛里，很疼，但是我还是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人，我要记住他的一切，我要报仇……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母亲很脏，你以后一定和他一样脏。”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母亲不是妓女，她只是一个琴姬……

我去找了纪梓笙，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我没有听他的故事，他也没有听我的故事，但是我们的目标达成一致，那就是，要杀了那个人。弑君之罪算什么呢，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

很少人知道我们长得一样，因为我痛恨那只凤凰，整日都带着面具。我害怕被人看见，至少那个时候，我觉得，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耻辱……

我本以为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是后来我和梓笙都绝望了，因为，我们连进去宫里的能力都没有。

看见璃佐的时候，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二皇子。我知道，机会来了。

母亲是爱过皇上的，也只爱过他一个人，所以，我要让璃佐爱上我，我再杀了他……我知道也许我的想法很残忍，但是，我只想报仇。

璃佐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我有时候会忘记我是为了报仇才和他在一起的。

刺伤他的时候，我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他，快刺进他胸口的时候，我故意偏离的位置……

在地牢的日子很难熬，我以为，他至少会来看我一眼，不用救我出去，只需要看一眼就好……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等到……

我知道，我输了，从爱上璃佐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