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末了未然断魂殇
mon feb 15 18:04:14 cst 2016
天朦朦胧胧的亮了，吉作也昏昏沉沉地睡过一觉。
柳若岚掐着饭点，准时来到医院给儿子送早餐，“怕你吃不惯医院里的东西，我给你带了鲍鱼粥和燕窝蛋挞，随便你吃哪种。”
少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也还是讨好似的地将带来的东西全都摊在桌面上。
“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还好只是昏迷了两天，也没有留下后遗症，真是算你命大，我都太不敢再让你开车了！”
她忍不住埋怨起来，又战战兢兢地看向儿子，生怕用错了言语和表情惹他不高兴。
吉作继续表现得不予理会。
每次面对柳若岚，他内心都矛盾得无以复加，唯有逃避才能保持住这份冷静与平和。
郁结的空气里，温情与仇恨在相互纠缠。
尴尬之际，柳若岚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完电话，她原本刷得比墙壁还要白的脸色忽然泛起了青，断断续续地说着：“楷杰，警察说你……你爸他……”继而又顿住，“没事……没什么……妈先去看一下，晚点再跟你说。”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警察？难道是房东发现我在房里自杀报警了？这么说我已经……
糟糕，我的灵魂霸占了儿子的身体，如果我死了，那儿子的灵魂又该何处安置？
想到这里他再也躺不住了，从病榻上跳起，随手抓了件衣服，直奔自己的出租屋而去。
吉作刚走到房东家的路口，就被两部警车挡住了去路，而那个势桧的房东大妈正站在门口向警察激动地控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他就这样两腿一伸走了，叫我以后怎么办……”
吉作一阵鸡皮疙瘩。
大妈，您不过是担心这破车棚以后租不出去罢了，别说得跟死了儿子一样好吗，我只是你的房客而已……
然后只见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抬出个躺得直挺挺的男人，他头上被盖了件衣服，所以看不到脸。但从身上套着的咖啡色夹克和中年发福的体型看来，分明是自己无误。
吉作心中一凛，想：完了，我到底还是死了……
柳若岚也跟在众人后面走出来，把悲恸全部写在了脸上，泪水汹涌呜咽，完全符合刚刚死了老公的模样。
吉作转而退至角落，冷眼旁观这一切。
收起你的眼泪吧，不然我也会将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哪怕里面有几分真情，就算带着负疚，即使是要赎罪！
人死如灯灭，无论我以后是化作蝶，化作鸟，也绝不飞往你停留过的天空半步！
“哎，可惜，实在太可惜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吉作猛然抬头，原来是附近小卖部里麻脸将军肚的老爷爷也拄着拐杖跑来看热闹，就好心宽慰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他自己想不开，与人无尤。”
老爷子带着哭腔说：“你没听过屠夫与和尚的故事吗？厨师每天叫和尚起床，对方是是经修行的，和尚每天叫屠夫起床，人家却是杀生造业的！结果厨师升天成佛，和尚反倒下地狱了。这个人自杀时喝的是我卖给他的水，完了完了，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了。”说完竟真的老泪纵横起来。
吉作有些傻眼，额……要不要这么夸张……
见他如此认真，吉作想他能放轻松便点，便开玩笑似的对他说：“怎么会呢老爷爷，您卖得可是正宗的天然弱碱性水，他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谁知老爷爷一听不哭了，反倒笑了起来：“对对！我的水是在佛前供过的，那可是杨枝甘露啊！嘿嘿，他喝了一定会上天堂的！”
什么！怪不得……干得好，你大爷的！
吉作脸上顿时变得阴晴交错，嘴角努力在往上抬，两颊肌肉却抽搐着忍不住要往下掉，这笑绝对比哭还难看。
“爷爷！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半天呢！”一个少女的声音蓦然插了进来。“柳楷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伤看上去还没好吧，这就出院了吗？”
吉作也很意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说：“朴羽薫，你怎么也在这里？”
朴羽薫嫣然一笑，亲昵地挽起老爷爷手臂，“我来找我爷爷呀！”她很快注意到附近的异样好奇地询问：“哟，那户人家出事了吗？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呀？”
吉作不愿再听别人议论自己的事，正欲就此作别，却听老爷爷的对朴羽薫说道：“乖孙女，你来得正好，那里有个人自杀了，快用你的阴阳眼帮爷爷看看，这人是做鬼了还是投胎升天去了？”
朴羽薫很认真地往那里瞧了瞧，茫然地问：“爷爷，你确定那人死了吗？我没见到有飘荡的魂魄跑出来。”
老爷爷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不可能啊！我亲眼见着殡仪馆的人把尸体抬出去的，警察都来了两三波呢！”他义愤填膺的语调中依旧带着点夸张。
朴羽薫又举目扫了几眼，失望地说：“没有，我还是没能看到。”
吉作见眼前的少女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确实要比寻常人更空灵些，继而内心乍惊乍喜！
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意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时却特别希望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一个走神，他脚下不小心被老爷爷胡乱探出的拐棍给绊倒，身子一趔趄，就摔了个脸先着地。
单纯善良的朴羽薫见状“哎”地惊呼着急忙将吉作扶起，目光无意间掠过他的背后。
朴羽薫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紫眸瞬间放射出惊恐万状之色，双手也缩了回来紧抓胸口，似乎是眼前的事物撞击到她弱小的心灵。
然后她一脸质疑地与吉作四目相对，正欲开口。
吉作按耐住心头的不安，冷静地对着朴羽薫瞥了老爷爷一眼，接着又将食指紧贴于自己的薄唇之上轻嘘一声。
朴羽薫见了竟也贴心地把话噎住，不过聪颖的她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将她爷爷给支开。
然后严肃地质问吉作：“你不是柳楷喆，你到底是谁？”
吉作喧宾夺主反问道：“快告诉我，你都看到什么了？”
朴羽薫的双眸游走于吉作和他周围的空气之间，同情地恳求吉作：“柳楷喆的魂魄好孤独好可怜，你快点将肉身还给他吧！”
吉作毫不犹豫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还给他？”
这时朴羽薫的目光在吉作左侧停滞了一会，“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原来是柳楷喆不愿意回到自己肉身上来。”
“什么！为什么？”吉作诧异之极。
朴羽薫略带落寞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人没办法同魂魄交流。不过我有办法让你能见到他那么一会。”
说着她就带吉作来到自己家中，原来她就住在老爷爷沿街小店的后面。
她家的房型结构与吉作房东家的基本相似，一共三间房，其中一间被改为了商铺，她爷爷正坐镇其中忙活生意，并没注意到他们。
朴羽薫蹑手蹑脚地用脸盆打满了水，摆在露天院子里的石阶上面。
明晃晃的阳光折射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全都地投影在老旧斑驳的墙壁上。
朴羽薫招呼吉作站到水盆旁，只见墙面原本还泛起层层涟漪的光影，随着吉作的乱入，光影就如同石子入湖面般晕散开来。
朵朵水花重新排列汇聚成人的影子，霍然浮现在他们眼前。待水面越是平静影像也就越清晰。
那黑色的人影有着很好辨识的发型弧度和面部轮廓，形体也是高高瘦瘦，和吉作现在的外貌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无论吉作如何变换姿势，那个黑影始终都是一如既往的垂首顾影自怜。
吉作见状焦急地问朴羽薫：“我是他爸爸，他会不会是担心回到自己身上，那我就要死了？”
“有可能，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都不愿意回来吧，我见过太多共用一具肉身的魂魄了，回来的话至少还能同你对话。不过你放心，他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一直跟随在你身边。”
谢过朴羽薫后，吉作一个人郁闷地往回走。
他其实很不愿意再回医院，想到柳若岚拿他当成儿子的那份热诚样，他就觉得恶心。
“儿子乖，快回到身上来吧，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哎，我看到你妈就心塞，你知道当初她有多绝情的。”
他嘴里嘟嘟囔囊地朝一边歪着他那裹了纱布的脑袋，独个人走在回程路上，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猜忌的目光。
“你个小兔崽子，不肯回来是吧！老爸把你打成猪头，看你这张帅脸往哪搁！”
“……你当真不肯回是吧？行！把头伸过来老爸给你点父爱。”说着他真就噼里啪啦地自抽起耳光来。
路人全都像见了瘟疫似的从他身旁匆匆饶过。
天朦朦胧胧的亮了，吉作也昏昏沉沉地睡过一觉。
柳若岚掐着饭点，准时来到医院给儿子送早餐，“怕你吃不惯医院里的东西，我给你带了鲍鱼粥和燕窝蛋挞，随便你吃哪种。”
少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也还是讨好似的地将带来的东西全都摊在桌面上。
“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还好只是昏迷了两天，也没有留下后遗症，真是算你命大，我都太不敢再让你开车了！”
她忍不住埋怨起来，又战战兢兢地看向儿子，生怕用错了言语和表情惹他不高兴。
吉作继续表现得不予理会。
每次面对柳若岚，他内心都矛盾得无以复加，唯有逃避才能保持住这份冷静与平和。
郁结的空气里，温情与仇恨在相互纠缠。
尴尬之际，柳若岚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完电话，她原本刷得比墙壁还要白的脸色忽然泛起了青，断断续续地说着：“楷杰，警察说你……你爸他……”继而又顿住，“没事……没什么……妈先去看一下，晚点再跟你说。”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警察？难道是房东发现我在房里自杀报警了？这么说我已经……
糟糕，我的灵魂霸占了儿子的身体，如果我死了，那儿子的灵魂又该何处安置？
想到这里他再也躺不住了，从病榻上跳起，随手抓了件衣服，直奔自己的出租屋而去。
吉作刚走到房东家的路口，就被两部警车挡住了去路，而那个势桧的房东大妈正站在门口向警察激动地控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他就这样两腿一伸走了，叫我以后怎么办……”
吉作一阵鸡皮疙瘩。
大妈，您不过是担心这破车棚以后租不出去罢了，别说得跟死了儿子一样好吗，我只是你的房客而已……
然后只见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抬出个躺得直挺挺的男人，他头上被盖了件衣服，所以看不到脸。但从身上套着的咖啡色夹克和中年发福的体型看来，分明是自己无误。
吉作心中一凛，想：完了，我到底还是死了……
柳若岚也跟在众人后面走出来，把悲恸全部写在了脸上，泪水汹涌呜咽，完全符合刚刚死了老公的模样。
吉作转而退至角落，冷眼旁观这一切。
收起你的眼泪吧，不然我也会将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哪怕里面有几分真情，就算带着负疚，即使是要赎罪！
人死如灯灭，无论我以后是化作蝶，化作鸟，也绝不飞往你停留过的天空半步！
“哎，可惜，实在太可惜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吉作猛然抬头，原来是附近小卖部里麻脸将军肚的老爷爷也拄着拐杖跑来看热闹，就好心宽慰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他自己想不开，与人无尤。”
老爷子带着哭腔说：“你没听过屠夫与和尚的故事吗？厨师每天叫和尚起床，对方是是经修行的，和尚每天叫屠夫起床，人家却是杀生造业的！结果厨师升天成佛，和尚反倒下地狱了。这个人自杀时喝的是我卖给他的水，完了完了，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了。”说完竟真的老泪纵横起来。
吉作有些傻眼，额……要不要这么夸张……
见他如此认真，吉作想他能放轻松便点，便开玩笑似的对他说：“怎么会呢老爷爷，您卖得可是正宗的天然弱碱性水，他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谁知老爷爷一听不哭了，反倒笑了起来：“对对！我的水是在佛前供过的，那可是杨枝甘露啊！嘿嘿，他喝了一定会上天堂的！”
什么！怪不得……干得好，你大爷的！
吉作脸上顿时变得阴晴交错，嘴角努力在往上抬，两颊肌肉却抽搐着忍不住要往下掉，这笑绝对比哭还难看。
“爷爷！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半天呢！”一个少女的声音蓦然插了进来。“柳楷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伤看上去还没好吧，这就出院了吗？”
吉作也很意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说：“朴羽薫，你怎么也在这里？”
朴羽薫嫣然一笑，亲昵地挽起老爷爷手臂，“我来找我爷爷呀！”她很快注意到附近的异样好奇地询问：“哟，那户人家出事了吗？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呀？”
吉作不愿再听别人议论自己的事，正欲就此作别，却听老爷爷的对朴羽薫说道：“乖孙女，你来得正好，那里有个人自杀了，快用你的阴阳眼帮爷爷看看，这人是做鬼了还是投胎升天去了？”
朴羽薫很认真地往那里瞧了瞧，茫然地问：“爷爷，你确定那人死了吗？我没见到有飘荡的魂魄跑出来。”
老爷爷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不可能啊！我亲眼见着殡仪馆的人把尸体抬出去的，警察都来了两三波呢！”他义愤填膺的语调中依旧带着点夸张。
朴羽薫又举目扫了几眼，失望地说：“没有，我还是没能看到。”
吉作见眼前的少女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确实要比寻常人更空灵些，继而内心乍惊乍喜！
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意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时却特别希望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一个走神，他脚下不小心被老爷爷胡乱探出的拐棍给绊倒，身子一趔趄，就摔了个脸先着地。
单纯善良的朴羽薫见状“哎”地惊呼着急忙将吉作扶起，目光无意间掠过他的背后。
朴羽薫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紫眸瞬间放射出惊恐万状之色，双手也缩了回来紧抓胸口，似乎是眼前的事物撞击到她弱小的心灵。
然后她一脸质疑地与吉作四目相对，正欲开口。
吉作按耐住心头的不安，冷静地对着朴羽薫瞥了老爷爷一眼，接着又将食指紧贴于自己的薄唇之上轻嘘一声。
朴羽薫见了竟也贴心地把话噎住，不过聪颖的她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将她爷爷给支开。
然后严肃地质问吉作：“你不是柳楷喆，你到底是谁？”
吉作喧宾夺主反问道：“快告诉我，你都看到什么了？”
朴羽薫的双眸游走于吉作和他周围的空气之间，同情地恳求吉作：“柳楷喆的魂魄好孤独好可怜，你快点将肉身还给他吧！”
吉作毫不犹豫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还给他？”
这时朴羽薫的目光在吉作左侧停滞了一会，“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原来是柳楷喆不愿意回到自己肉身上来。”
“什么！为什么？”吉作诧异之极。
朴羽薫略带落寞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人没办法同魂魄交流。不过我有办法让你能见到他那么一会。”
说着她就带吉作来到自己家中，原来她就住在老爷爷沿街小店的后面。
她家的房型结构与吉作房东家的基本相似，一共三间房，其中一间被改为了商铺，她爷爷正坐镇其中忙活生意，并没注意到他们。
朴羽薫蹑手蹑脚地用脸盆打满了水，摆在露天院子里的石阶上面。
明晃晃的阳光折射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全都地投影在老旧斑驳的墙壁上。
朴羽薫招呼吉作站到水盆旁，只见墙面原本还泛起层层涟漪的光影，随着吉作的乱入，光影就如同石子入湖面般晕散开来。
朵朵水花重新排列汇聚成人的影子，霍然浮现在他们眼前。待水面越是平静影像也就越清晰。
那黑色的人影有着很好辨识的发型弧度和面部轮廓，形体也是高高瘦瘦，和吉作现在的外貌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无论吉作如何变换姿势，那个黑影始终都是一如既往的垂首顾影自怜。
吉作见状焦急地问朴羽薫：“我是他爸爸，他会不会是担心回到自己身上，那我就要死了？”
“有可能，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都不愿意回来吧，我见过太多共用一具肉身的魂魄了，回来的话至少还能同你对话。不过你放心，他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一直跟随在你身边。”
谢过朴羽薫后，吉作一个人郁闷地往回走。
他其实很不愿意再回医院，想到柳若岚拿他当成儿子的那份热诚样，他就觉得恶心。
“儿子乖，快回到身上来吧，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哎，我看到你妈就心塞，你知道当初她有多绝情的。”
他嘴里嘟嘟囔囊地朝一边歪着他那裹了纱布的脑袋，独个人走在回程路上，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猜忌的目光。
“你个小兔崽子，不肯回来是吧！老爸把你打成猪头，看你这张帅脸往哪搁！”
“……你当真不肯回是吧？行！把头伸过来老爸给你点父爱。”说着他真就噼里啪啦地自抽起耳光来。
路人全都像见了瘟疫似的从他身旁匆匆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