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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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噩耗

那道白光,来自天外。

    净冲对它的映像十分深刻。他还记得云罗的父亲天轩临死前放出的那道白色光华,像囚笼一样囚困住他,使云罗得以逃脱多日。那时他不曾想过,一直都表现懒散甘于平庸的天轩为何会创出如此神奇的功法,所以他着了天轩的道。其实就是现在,他也不曾认真想过。他现在所想的,只是破掉这个光华,别给云罗逃跑的机会。

    他盯着疾速射来的光——

    天外神光!

    无声无息的光芒,诡异凌厉的光芒!

    净冲将手虚张,金色光芒凝成实体手爪,见那天外神光飞来,觑准机会,猛一下抓个正着。天外神光剧烈挣扎,不断摆动,往外抽离,金光手爪越来越淡,极至消失完全,净冲已然满头大汗。

    这时候,云罗才感觉到,原来那条从自己身上出现的白色光华是可以受自己控制的。从其出现,都是在根据着云罗强烈的盼望所行动,他想阻止老师净冲的惩罚,白光就去了,白光老师抓住,他想让白光挣扎,白光就扭动摇摆,他想让白光尽快摆脱出来,白光就一点点地拼命地从那金色的光之手中抽离出来。

    这白光的操控方法,竟然如此简单!

    云罗突然意识到,这个就是父亲在梦境中所说留在他体内的天外神光!他忽然间有了庞大的信心,梦中那个消失在房屋之外的背影,一个虚幻的支撑,比这现实中的一切,更能使云罗自信!

    净冲阻挡天外神光十分吃力,他全力凝结的金爪散了。

    白光速度加疾,缠绕到了净冲的身上,把他紧紧困住。净冲直直倒地。

    云罗长长松了口气,果然这天外神光会根据他的所思所想行动。而后他赶忙从蓝赤衣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正是于云罗绿草二人于蓝赤衣初识之时,绿草从蓝赤衣床头柜里拿出来的那瓶,里面已被蓝赤衣重新装满青色药丸。自从上回事件以后,蓝赤衣就把药瓶常备身边,以防万一。云罗把药丸给绿草和蓝赤衣各喂了一粒,绿草腹间皮肉再生,不多时就完好如初,而蓝赤衣胸间伤口并不见效。

    云罗想了一想,将满瓶青丸对着蓝赤衣胸口全倒了下去。便见蓝赤衣胸口不断发出怪音,模糊不堪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污秽自动清理,新的皮肉逐渐生成,及至完全恢复时,露出白花花的丰隆景色,草木香味霎时释放。云罗大惊,忙把自己衣服脱下,盖住蓝赤衣上身。他心中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脸色不知不觉红了。

    他长吸口气,走到老师净冲跟前,默然半晌,说道:“老师,抱歉了,我真的不想跟你回去。”

    净冲身体被天外神光束缚,直挺挺地仰面躺着,望着碧蓝天空,声音依旧冰冷:“我没有想到,你父亲把这门神通也教给了你。”

    云罗听净冲说到父亲,心中浮起一丝温暖,嘴角不知不觉勾起浅浅的微笑,“我父亲……他怎么样了?”他想起了在这座城市外面,他化身金鹏引来云休之时,同样问及他的父亲,云休欲言又止的神情。净冲想象不到,云罗开口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是多么的矛盾,既充满期待,又满怀着忐忑于不安。

    “对于天轩,我很抱歉。”随着净冲的回答,云罗内心的期待霎时间被冲击得无影无踪。云罗突然很希望老师就此赶快闭嘴,但是当他要阻止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他心里一个意念在迫使着他听下去,不管那内容他有多么不愿意听。

    “你父亲,已经死了。”净冲的话音还是那么平淡,仿佛就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临死前,跟我说了好多话,意思我明白,是让我放你一马,任由你离开灵山……”

    云罗眼眶中不可抑止地涌出泪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面对不断被重创的蓝赤衣的无能为力,流水从他脸上淌过留下的痕迹本来已经干涸,这一刻却又重新湿润。他忽然很痛恨自己,在这些时候,只能痛苦而软弱地泪流满面,却对一切事情无能为力。

    “父亲他……因何死的?”

    云罗等待着老师的回答,他心中有一个暗自的揣测,但他很希望那不是真的,如果是那样,他真的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害怕……父亲是死在老师手上!

    “天轩为了让你逍遥,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拔出了百年梵音浇灌种植在你心田里的佛心,使我无法凭此找到你的踪迹。”净冲仰望天空,刺眼的阳光似乎对他毫无效果,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但云罗从里面看不出有任何感情波动,“我明白他的做法,却不理解。”他收回目光,看向云罗,“你身属灵山,金贵非常,大有无敌神通可待修炼。然若你游荡世间,终不免劳劳碌碌,神通荒废,沦落凡妖之列,有什么好的?”

    “所以我明白,你父亲临死前说那么多话,让我放你离开,我却不能。”净冲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着,“我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如何为我好?”云罗泪流满面,模糊的双眼盯着老师。

    他以前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用如此放肆冰冷的眼神去看自己的老师,他曾经总是恭恭敬敬,他曾经总是努力去遵守师徒礼仪,他曾经总是认为老师就算所思所想和自己不一样,也起码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在这一刻,他的的确确地感觉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地因老师累积了好多怨气,在此时轰然爆发!

    他很清楚地知道,老师这次错了!

    错得不可原谅!

    “你如何能明白我的梦,又如何能明白我父亲的梦?”

    老师不明白!老师不理解!

    “你凭什么决断我们的梦?”

    老师……错得不可饶恕!

    云罗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父亲死了,因自己而死,因自己的梦而死!

    就算是云休那时的欲言又止,云罗也不曾想过,会是因为父亲的死亡。在前一刻他还在想着父亲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却已只能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助地颤抖。

    他是如此的悲伤,又如此的愤怒!

    父亲的死,还有一份是因为老师擅自的决断!

    老师如此简单地断定了他和他父亲梦的正误,如此简单地想把他和父亲的梦给扼杀。如此简单地阻挡着他的努力,终于使父亲也被牵连进来,然后,父亲死了。

    死得如此突然。

    死得如此让人痛苦。

    云罗抬起头来,一道橙色光梭凝聚手间。他定定地看着他的老师,颤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老师,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