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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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代价

    thu aug 27 23:04:22 cst 2015

    王扒皮醒悟过来,定了定神,慌忙的把宋毓请进自己的工作间,周福贵和王五都被拦在门外,周福贵看着王五,一个劲的叹气。王五跪着,头低到了尘埃中,眼泪落下来,混着血水,汇入肮脏的下水道。

    工作间依旧光线暗淡,屋内只有一把椅子,那是王扒皮坐的位置,现在他把椅子让给了宋毓,自己站在宋毓面前,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宋毓,一个月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少年,我就不再瞒你了,王五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为了赚取回扣,居然将含有猪瘟的猪肉买了回来,然后做成原材料卖给了小吃街的商贩,结果吃死了人,王五要是被抓起来就难逃死罪了,按理说他是罪有应得,可是他好待也是我的亲戚,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看着他死掉啊!”

    王五害死了人,王扒皮看起来很气愤,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王扒皮真是为王五感到痛心吗?倘若宋毓不了解王扒皮的为人,宋毓就真当王扒皮为王五担惊受怕了。其实原材料是从王扒皮的食品加工作坊出去的,王五出了事,作坊也不会好过,毕竟死了人,王扒皮的小舅子也不好出手帮忙,说到底不是王扒皮想帮王五,而是王扒皮不得不帮王五。

    怎么办?!

    事实上,宋毓没有去想办法,他也不太想有办法,食品加工作坊出事是时间问题,只不过没有葬送在王扒皮的手里,而是王五给摇摇欲坠的食品加工作坊踩上了一脚。王扒皮怪王五心太黑,但是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差别,一样的黑心,只不过王五欠缺了一些运气罢了。可以说宋毓一直在等王扒皮找自己帮忙,现在时机已到,只要度过去后,宋毓和王扒皮的关系就会不同,变数中蕴藏了机遇。可是宋毓止步了,或是为了一条生命,或许是为了心中不曾磨灭的正气。

    说不清,道不明,宋毓沉默起来,王扒皮以为宋毓在想事情,没敢出声,一想到王五捅的篓子,王扒皮就没法冷静下来,只觉得脑袋犹如浆糊,乱糟糟的。屋子内,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震得王扒皮头晕目眩,只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宋毓觉得有人注视着自己,当宋毓望向门口,宋毓见到了齐刘海下有一双泛着泪花的眸子,这一刹那,空气都凝固了,那目光形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宋毓的心头,他感到痛,因为眸子的主人

    王小茹望着宋毓的眼睛,依然像星辰般灿烂。刚才王小茹隔着门缝听到了爹爹的话,王五叔害死了人,死人意味着什么?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她本能的感到恐惧,这一刹那,她感觉到有些东西要消失了,抓不住,留不下,她觉得哥哥会帮自己抓到那些东西,

    宋毓想起那个埋头哭泣的小姑娘,那个面摊前给自己碗里扔蛋的小姑娘,那个渴望朋友的小姑娘,那些关于小茹和自己相处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就像是看皮影戏一般,模糊而又真实。有一个小姑娘走在泥地上,即使周遭再多泥土,她也洁白如天使,她照耀自己,照耀不了别人,你其实尘世太复杂了,天使就应该呆在自己的城堡里,否则流水也会冲掉她的翅膀。

    她终究是一个小孩子!

    宋毓收回目光,再看着王扒皮的脸也不觉得那么可恶,问道:“死了几个人?那名向王五进货的商贩被提审没有?”

    王扒皮心想宋毓终于说话了,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下,连忙说道:“死了一个人,商贩还没有被提审,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石岩乡提审犯人都会衙门内开堂审理,邀请乡里有名望的人来旁听,以此突显官府的公正廉明,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只要商贩被提审,他肯定会把王五给供出来,以此减少罪责,谁都不想死,毕竟王扒皮和王五以及王扒皮的小舅子都没有能力让他不能不死,他就不会想死,说不定还会把王五描的更黑,继而揭发食品加工作坊赚黑心钱,那就更麻烦了。

    宋毓松了口气,既然商贩还没有被提审就好办,心念一动,说道:“你可曾听过大唐律法中的赎法?”

    王扒皮愣了一下,心想宋毓怎么还有心情问别的问题,只不过他心头不喜,但没有显露在脸上,只是低沉的说;“我就是读过几年书,算账都有些吃力,哪里听过大唐律法,就更别说赎法了。”

    大唐律法乃是开朝元老植子实编制,依据先秦律法,弱其杀伐之气,耗时十年,用人数万,方成之。大唐律法起初只有一部,经大唐十三位皇帝派大学士逐年修订,现有三千六百部,需近万本书才能囊括,大唐律法严谨全面,为各乡判案提供了坚实的后盾。大唐律法是一本恢宏的巨作,不过因其枯燥繁琐,平常人家鲜有问津,就是大唐官员也只是熟背大唐律法中常用的几部,倘若遇到生僻的案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翻阅大唐律法。

    据说能够背全大唐律法的人都是当世天才,宋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才,但是宋毓刚好就会背大唐律法,宋毓觉得看大唐律法很简单,律法一一罗列在书中,自己只要顺着背就好,宋毓看过很多书,只有大唐律法给他的感觉最奇怪,这种感觉有些像是亲切,有些像是憎恶,不管感觉如何,当初宋毓背大唐律法没费什么脑子,似乎他天生就应该晓得一般。

    宋毓听着王扒皮的语气,知道王扒皮心里的在想什么,宋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随后,宋毓缓缓地说道:“我刚好知道一条可以帮王五脱罪的律法。”宋毓说完就不多说了,只是看着王扒皮。

    宋毓为什么不接着说呢?

    王扒皮心里纳闷,当他见着宋毓的眼神便明了,宋毓这是要坐地起价吗?王扒皮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早就猜到你来我这里是有目的的,我以为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没想还是被你抓住机会了,好吧,你想要什么?”

    宋毓微微一笑,随后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显得人畜无害,说道:“我想你是想错了,你住的比工人差,过的比工人苦,你不过是一个傀儡,你有什么?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王扒皮觉得不可思议,宋毓的一番说辞透漏出一个信息,自己给不了的东西,那么只有……王扒皮醒悟过来,一双小眼睛瞪圆了,心中叹道宋毓的胃口还真不小啊!王扒皮没有再往下想,既是想不通,又是想不得,王扒皮点了点头,示意宋毓继续说下去。

    宋毓站起了身,脚向前走了三步,接着说道:“大唐律法第三千部赎法部,其中记载了一个案例,前朝末年有一农夫失手杀死邻居,遂主动自首,主审官念起无意,允许其用银两赎罪,交纳一定赎罪银后,其获无罪。只要根据此案例,王五便可脱罪。”宋毓本想再加一句你的食品加工作坊也会无事,但是眼角瞟过门口,宋毓没有说出来。

    王扒皮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的意思说让王五去自首,我再花钱给他洗罪,可是王五不是无意害死人,这样行吗?”

    门外传来一声小鸡的叫声,声音清脆,犹如百灵鸟的歌声般婉转,宋毓听之一笑,指着屋子的房梁,说道:“屋内太暗了,你便看不到房梁上的蜘蛛网了,世道太浑浊,你看到律法就模糊了,前朝的农夫也是倾家荡产才出的牢笼,只要你出得起,那你就是无意。”

    王扒皮明白了,宋毓讲的不是大唐律法,而是人心,但是王扒皮知道自己出不起,于是泄气道:“有人出的起,但我不在此列。”

    “刚好,我在此列。”

    门口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有的人说话如火,有的说话如冰,有的人说话如土,有的人说话如木,有的人说话如刺,此人说话如冰冷,冰后面加了一个冷,便没了感情,此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带凛冽的寒风,直教人坠入冰窟,这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宋毓反应不大,眼睛瞥了瞥门口,其实他早就知道有人要进来了,刚才小鸡的叫声就是王小茹给宋毓提示有人来了,这不是暗号,这是宋毓和王小茹玩过的一个游戏,叫做老鹰抓小鸡,老鹰来了,小鸡鸣叫,王小茹聪明的给宋毓提示,从另一种层面来说,王小茹眼里的不速之客和老鹰一样可怕。

    王扒皮见说话之人推门而入,身体一个哆嗦,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喉咙干涩的说道:“小舅子,你怎么来了?”

    每个人都有做噩梦的时候,王扒皮的噩梦就是他的小舅子王林风,原因说起来就有些长了。王扒皮的老婆叫王翠花,与王扒皮本是一个村子,村子叫做王家村,居住着同一个宗族的人,说起来他俩也算是亲戚,这算是缘分,只可惜是孽缘,因为他们相爱了,结婚了,没有祝福,没有欢笑,只有谩骂和泪水,谩骂是别人的,泪水是自己的。

    王扒皮和王翠花带着支离破碎的心离开了王家村,闯进了喧嚣的城市,摸爬滚打,历尽艰辛,终于开了一家食品加工作坊,那时候食品加工作坊做的是正经生意,两人也算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原本谩骂他们的人也改变了态度,他们也回过王家村,然而感觉变了,后来回去的也就少了。

    本以为他们会这样安稳度过余生,哪知王林风来了,王林风刚来城里时显得畏畏缩缩,说话都会脸红,见着新奇的食物会大呼小叫,然后觉得很多人都在看着他,脸又红。王扒皮告诉他,这里是城里,你这样会被别人看不起的,他的脸更红了。

    王林风阴差阳错进了官府,尽管只是一个扫地的,但是王林风的运气好,他变成了皂隶,捕快,捕快头。从受人白眼到被人巴结,王林风迷失了,彻底变了。他穿上了官服,葬送了自己的心,没了心的人做出了没良心的事,他接管了王扒皮的食品加工作坊,他要钱,他要更多的钱,他不贪钱,他只想看着别人穷,那就是从王扒皮开始好了。

    王扒皮不扒皮,王林风才扒皮,他来了,他扒掉了王扒皮的幸福生活,王扒皮不敢反抗,因为他从王林风眼中看到了杀意,至今王扒皮都感到害怕,王林风简直就是魔鬼。

    有的人在城市中走失了,迷茫,追寻,得到,失去,徘徊,挣扎,失败,成功,他们面无表情,心变得冰冷,他们行走在街道上,肆意的传播着一种叫冷漠的病毒,王林风踏入了衙门的刹那,他看到了曼陀罗花正开的妖艳。

    王林风看着宋毓,宋毓没有看王林风,王林风给宋毓一种危险的感觉,三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了寂静。房梁上有一道丝线垂下,一只蜘蛛落到众人身前,摇晃着身子。王林风走上前,一把捏碎蜘蛛,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微笑,说道:“你叫宋毓是吧!我听王进财提过你,很好,我就用你的办法了,我会把王五带走,作坊明天照常工作,我会常来的。”

    王扒皮连忙答应着,宋毓没有说一句话。王林风再看了宋毓一眼,转身走出屋内,见到王翠花正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像拉死狗一样拉着王五走了。

    行走于小巷,王林风冷冰冰的说道:“王五,我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否则……”

    小巷似乎更加冷了,墙壁上的绿藻也暂停了呼吸,场面瞬间安静的吓人,王五头点得像拨浪鼓,话都说不出来,感觉舌头像打了结一般。

    王五抬头看着狭窄的天空,脸上出现玩味的微笑:“原本以为会有些麻烦,现在好了,真好,真轻松。”

    宋毓又开始了平静的生活,他再也没看到过王五,那个对自己没有架子的工头,那个倒霉的男人,那个平凡如没根的野草。

    再见了!

    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