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宫御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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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几时携手入长安

    fri jul 31 07:00:00 cst 2015

    “不是就好!你若是那个李良娣,我第一个先解决了你!”她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冷眸望着她:“太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秦羽蹊刚要回答,便觉得恍然顿悟了,感情这朵日剌是冲着谁得宠杀谁的目标去的,她计划跟随太子回长安,入住东宫,夺宠登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刚才何必演上一出欲拒还迎?

    她是真喜欢上殿下了?

    朵日剌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带着愤怒一脚猛踢在秦羽蹊肚子上:“贱婢!”

    朵日剌脚劲颇大,攮在腹上,秦羽蹊眼前一黑,酥麻麻的疼痛伴随着冷汗汹涌而来,她在原地打了个转,嘴里嘟囔了一句“救命”,却也无声无息的,朵日剌急了,伸手要去翻看秦羽蹊,就听身后一阵风狂卷而至,腰侧一个剧痛后,身上恍如被抽走了力气般徒然倒地,她怒目圆睁,就见锦衣玉袍,周身包裹着戾气的太子脚下生风地赶去抱起秦羽蹊,秦羽蹊在他怀里耷拉着手,活像个死掉的白兔子,她惨白的脸贴在他胸膛上,恍如被冷雨打坏的花瓣,而昭衍护着秦羽蹊就像护着国宝玉玺,小心翼翼又痛心万分,这厢入了朵日剌的眼,她愤懑难耐。

    “玖昭太子!你……”

    昭衍居高临下地盯着朵日剌,如墨的眸子仿佛凌迟的刀子将她全身上下割了个遍,她心惊胆战中,也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了。

    昭衍双拳紧握,疼惜看了一眼怀里的秦羽蹊,急迫地呼唤她的名字:“秦羽蹊……羽蹊……”

    秦羽蹊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她身子微微一抖,然后**着将身子拳起来,昭衍觉得情况不妙,抱着她大跨步地往屋子里走:“叫方之舟速来!”

    一旁的芳翘垂着头捏着拳头:“殿下!族女如何处置?”

    昭衍冷眉竖目,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关起来!”

    朵日剌颤颤地爬起来,死死咬住唇瓣:“玖昭太子!我不过伤了你的宫女,你竟敢把我关起来!”

    昭衍脚步微微一顿,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能一剑将她斩于面前,他凌然道:“看在族长的面子上,本宫今日暂不杀你,你好自为之罢!”

    不等朵日剌反应,芳翘一掌利落地砍在她肩胛,朵日剌昏死过去。

    方之舟为秦羽蹊诊了脉,让喜田放下帘子,折身回太子的话:“女官大人本就是柔弱女子身,这一脚踢得太重了些!虽未伤及五内,却也受了些内伤,臣给大人开些药,不日便痊愈了,只是这几日要在床上将养着,谨防内伤出血才是。”

    昭衍稍稍放心,挥退身边的人,自己跑到床边坐着,透过纱帘,她沉静的睡颜虚弱又柔美,仿佛从水底捞起来的水烟纱,遥远而不可及,他低下头,自责不已,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听见外面的动静,就不会让她受伤了……那么重的一脚,任是男人也忍受不了,她这个木头,怎么不会喊一声呢?

    他眼前酸涩难耐,心中气闷难平,一拳锤在床框上,谁知纱帘不稳,哐啷掉下来,将他整个人照在里面,昭衍无奈地用手拨开,却被缠在了里面。

    床上的秦羽蹊听见动静幽幽转醒,她先**了一声,后用眸子锁定了被纱蒙住的太子,她怔了怔,嘴唇一弯,似笑非笑的。

    昭衍放弃挣扎,只盯着她唇角的弯弯瞧,她嫣红的唇瓣恢复了些许血色,妩媚的弧度仿佛芙蓉园里不堪折的牡丹花,美的摄人心魄。

    她伸手慢慢挪到他身旁,昭衍兀地抓住,她一愣,眸子睁得铜铃般:“奴婢……奴婢放殿下出来……”

    原是要帮他弄床纱!

    昭衍面色不愉,他刚才还期待着她来抓自己的手呢。

    “放什么放,本宫出不来了!”他看着迷茫的秦羽蹊,闷声乐道:“被你抓得牢牢的,出不来了!”

    秦羽蹊却听不懂他的话:“怎么……出不来呢?有奴婢呢……”她挣脱开他的手,自己去掀纱帘,刚伸到一半,腹中又一阵阵痛,恍如刀子割剌,她“唔”地捂住肚子,冷汗“哗”地出了半身,昭衍慌乱起来,三两下把自己从纱帘里折腾出来,上上下下地看着她:“我去找方之舟!他看的这是什么病!怎么还这么疼!一定伤到别处了!”昭衍又高声把方之舟喊过来,方之舟给秦羽蹊看脉,一边看一边点头:“殿下放心,伤得重了会有些痉挛疼痛,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就无妨了。”

    他急了一头的汗,像照顾孩子一般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方之舟红着老脸从屋子里疾步走出,一头撞到喜田身上,喜田“嗷”了一嗓子站定,看着方之舟:“大人遇见鬼了吗!姑姑怎么样了?”

    见他要往里走,方之舟连忙拉住喜田:“不长眼吗?屋里只有殿下和女官大人……”

    喜田一愣,“噢噢!”了然地拍着脑门:“瞧我不长眼的!我去看药了!对!去看药!”喜田笑嘻嘻地揽住方之舟的手臂:“院尹大人!咱们一路走!”

    秦羽蹊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宁,她没有再梦靥,每次恍惚进入梦境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后背那双轻轻拍抚的手,还有他熟悉沉静的香气。没有梦境的睡眠是她求之不得的,离开那双手的她是惊慌无措的,不知何时,他如一缕气息慢慢缠绕、侵袭,当她独立于黑暗中,紧闭双目,左右慌顾手足无措之时,他就在这里,严肃也好调笑也好,他就是他,好像任何人也比不了的,藏在心底不能说出口的人……他为什么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而不是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夙恒……

    秦羽蹊的病养了一天,她就咬着牙下来走路了。昭衍身边需要人值夜,这活儿芳翘、喜田都干不了,她挣扎着坐在毛毡子上时,月色已深,昭衍没有回来,他站在廊子上晒月亮,手里拿着快马加急的书信,上面的字迹熟悉又充满威压:“圣躬违和,速回。”

    按日子推算,应是大军开拔之后的一周,皇帝出门狩猎,在西苑着风受寒,晚上就发起高热,第二日早朝也罢了,太医院会诊,皆是肃穆一片。这般岁数,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年轻时一个喷嚏一杯暖酒就能熬过的,老了就成了致命伤,躺在榻上的皇帝病了一个月,从前的精神烁烁仿佛是揽不回来的流水,皱纹一日比一日深深地镌刻在眼角眉间,封锁消息一个月后,皇帝按耐不住思子之心,急令卫清的太子速速回长安。

    他的背影那么笔直,又那么寂寥,但成熟总归是一条走向孤单的道路,一边走,一边丢弃,荣登顶峰的时候,低下头看看,除了权力金钱,似乎再没有什么好思念。

    他的父皇在这条路上走得太久,没有休息,他现在飞速赶回去接下这重担,他希望自己有一点与父皇不一样,不在于对臣民的“仁爱”,他想找一个不让自己孤单前行的人。

    他们会像父皇母后一样与子携手,相濡以沫,不同的是,他会与她赤诚地分享整个天下。

    昭衍收起书信,推开门进屋,第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秦羽蹊,他脚步一顿,心中缠进一丝忧虑和难以察觉的欣喜,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出奇地温柔:“你回屋吧。”

    秦羽蹊睁开刚刚眯住的眼,唇角一弯:“多谢殿下抬爱,奴婢没有那么娇气,值夜也可以休息。”

    他颔首,并未多言,一手指向自己的床榻边:“来这边。”

    “是,”秦羽蹊站起身,拖着毛毡子来到他塌边,昭衍从榻上取了一床锦被放到毛毡子上,她眼神闪闪烁烁,眸光流转间,他已经躺在榻上,紧紧闭上了眼。

    “殿下有心事?”她大着胆子问道。

    昭衍沉默了一瞬,低沉着声音道:“不日返程,可能没有时间逗留别处,等来年开春,我再带你游玩。”

    她心情极好:“殿下说一不二,奴婢记下了。”

    “嗯,记好了。”他轻声回道。

    秦羽蹊微微眯住眼,倾着身子看向他,月华镀过的侧脸,刀刻般的锋芒,有江南柔美的气韵又迸发着光芒力量,殿下实在是……太耀眼……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只小时候,在话本子里看过。

    经过那一晚,所有人的眼仿佛都清明了似的,看向秦羽蹊时,时常欲语还休,纠结万分,秦羽蹊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心里有一杆称,太子在称上太重了,她手里没有足够的砝码,所以,她只管闭着眼量斤称,她害怕一睁开眼,一切都会颓然掉落,不复存在。

    自欺欺人,便是如此了吧。

    回长安之前,太子昭衍在卫清颁布了他作为储君的第一个律法,在这之前,昭衍首要任务是论功行赏,随军平乱的镇国将军李奕功不可没,升授定国将军,位居从二品。冒灵时任从五品武毅将军,因辅佐不利,疏于职务,降为武略将军,以示惩戒。为了鼓励军心,昭衍将缴来的粮食钱财一一分发,有军功的战士无一不晋升,最高晋升者甚至攀至骁骑尉。一时君恩浩荡,无人不开怀,无人不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