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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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人纠缠着,横直打谁都可以,都是敌人。

最可笑的,在紧张的战斗中,竟有一个糊里糊涂的伪军,向他打听:“游击队在哪个方向啊,弄得我不知朝哪打”

“我来告诉你吧老弟。”他扑了过去,用惟一剩下的手榴弹敲昏了他,夺过他的机枪,在敌人丛里东南西北地射击起来。

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瘾,子弹打光了,有四五个日本鬼子从雾里摸索过来,他摔倒两个以后,枪没夺到手,实在围困得无以脱身了,便拉出手榴弹的弦索。但那枚边区造的手榴弹,没有引爆,却一边跌在地上乱滚,一边冒出大股浓烟。日本鬼子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以为于而龙放了毒气弹,立刻卧倒在地,把战斗帽后边的披巾,拉过来捂住鼻子。于而龙趁机冲出重围,一溜烟往河岸滚着,半路上还绊倒了一个日本鬼子,被不客气地骂了声:“八格牙路”于而龙枪里没有子弹,只好挨骂了。等那个鬼子意识到是游击队,朝河里开枪,于而龙早扎了个猛子,钻到炸坏的汽艇底下。

现在,云消雾散,晨曦照在蟒河上,于而龙已经不能混水摸鱼,而且他实在太累了,以致一只手托住船底,脸仰出水面,只露出鼻尖,居然还打了个瞌睡,直到手一松,呛了口水,才惊醒过来,短暂的休息,使他精神又健旺了。这会儿,敌人在两岸发疯似的搜查,必须设法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可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逃脱呢

于而龙,于而龙,这位滑铁卢的拿破仑犯愁了。

三河镇到了。

河畔坐着一个垂钓的老年人,神态安详,在静谧的氛围里,在微明的薄雾中,仿佛一尊塑像,毫无声息地坐着。于而龙把舢板轻轻绕过去,招呼着:“早哇,老人家”

“你也不晚。”一般地讲,钓鱼人最怕别人扰乱他的平静。

于而龙直是抱歉:“麻烦,向你打听这镇上的一个人。”

他只顾手里团捏着鱼食,头都不偏地问:“打听谁吧”

“有位在陈庄划船揽客载货的老迟大爷。”

他慢吞吞地把脸仰起,注视地盯着于而龙,突然问了声:“你赶情真是”

于而龙觉得他头部僵硬的动作有点眼熟。

“是你啊队长”他激动地站起,想往前走,但一抬脚就是大河,他晃晃两下,站住,伸出了手:“敢情是队长啊”

“你是”他看不清楚他的脸,一时认不出来。

“支队长,你划近点儿,怕我咬你吗”

“划过去,会搅乱你的滚钩”

“不碍事,过来细看看。”

于而龙谨慎地把舢板靠过去,一下就先看到那脸颊上相当明显的瘢痕,从耳旁延伸到脖颈,像黑夜里的闪电,把一切都给照亮了。

游击队长顾不得一切地,从舢板跳到岸上,一把抓住他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你还活着”虽然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于而龙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太多了,但是,顷刻之间,所有的细节,都纤毫分明地呈现在眼前

那个难忘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经过激烈的混战以后,天色要比现在亮得多了。

敌人处处搜查遍了,不知是谁献媚地说:“于而龙是出了名的鱼鹰,能在水底呆三天三夜,没准猫在河里。”

于是,三五成群的敌人,在岸边,苇丛,水草里寻找,向一切形迹可疑的现象开枪;汽艇上的鬼子,大皮鞋橐橐地响,也开始查看汽艇四周河里的情况,蟒河水是那样清澈,一个大活人是隐藏不住的。

于而龙,你的戏快要收场了。

就在他马上陷入绝境的时候,从三河镇方向驶来一条可以装鲜活鱼的小船。正是现在的钓鱼人,坐在船上,慢悠悠地划着。船舱里放着两小篮白花花的鸡蛋,和两只捆着的肥母鸡,哦,那是相当有**力的东西。

两岸的敌人,尤其是日本鬼子,都恨不能把鸡和蛋搞到手,你叫过来查查,他叫过去问问,可谁也没胆量没收。因为大久保正在堤上威武地站着,毫无疑问,战利品首先是属于最高司令的。

他一直划到汽艇旁边,难道他有一双慧目,隔那么远就发现于而龙潜伏在处境危殆的汽艇下不,他根本不可能发觉,只是按照芦花关照的,哪儿能猫住人,就往哪儿划过去。

汽艇上的鬼子正忙着修理,一看鸡和蛋,丢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他们要权威一点,向岸上的大久保队长笑笑,把战利品钩到了艇上。

“太君,太君”他划船绕着汽艇走了一圈,向他们讨还东西,有个鬼子给了两枪托,算是付了报酬。要不是于而龙在水下晃晃船,发了个信号,他敢去找大久保告状呢

于而龙早就放心了,几根脆滑的芦管从透气的舱底穿出来,他连是谁派这条船来搭救他都明白。而且,可以肯定,芦花已经把她在湖东搞起来的人民武装,都运动到三河镇了。

现在,谁叫停船,这个划船人都不乐意了:“鸡和蛋都让太君给米西啦”敌人一看舱里空空如也,毫无油水可捞,也只好放他走了。

他们终于脱离了险境,又划了一程才停下船,俯身招呼于而龙:“支队长,太平啦,出来吧”

于而龙钻出水,望着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谢谢你呀老乡”

“谢谢指导员吧,她真有板有眼呀,白赔了鸡和蛋,可赚回一个支队长,划算,划算”他高兴得拍着巴掌大笑。

但是,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们俩的笑声。

原来,他们的船尽管划得够远,认为足够安全了,但还是没划出大久保那架蔡司望远镜的观测距离之外。原谅渔民出身的游击队长吧,他那时刚刚懂得砍断电话线,切掉敌人的联系,但对于光学、电学,以及其他科学技术,一窍不通,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

所以他常常叹息:“我是由于落后,屁股上挨过鞭子的。”

现在,那些被愚弄过的追兵,发狂地追逐过来。

“你快跑,支队长。”

“你要落到他们手里的。”

“他们能拿我怎么的一个老百姓,快走你的吧”他把于而龙推下河,拨转船头,逆水而上,朝追来的敌人迎上去。

于而龙怔怔地望着

在湖东,一个新区,普通群众豁出命来救他,现在又勇敢地挺身出来保护他,生死不计,肝胆照人,于而龙不禁想问:芦花,芦花,你是怎样赢得这些人的心的

他哪能撇下群众径顾自己逃命,那还叫什么**员不,他掉回头,顶着激流游回去。

“快走吧快走吧”划船的人在撵他。

于而龙也许真有点迂腐,谁都可以谅解,你比他们重要嘛屁,他不这样看,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命更值钱些,应该使别人付出牺牲,而保全自己。他是个感情太重的人,所以他不顾生死危险,终于还是游回来了。

那条船被敌人拦截住了,于而龙连忙踅进岸边的苇丛里。他听见敌人追问自己的下落,拨开芦苇,露出一点缝隙,只见那个可怜的三河镇群众,落入了一群野兽中间,拳打脚踢地被摧残着。

鬼子叫伪军把船拖上河岸,以为于而龙还潜在水下,劈里啪啦地往河里开枪,以致不少被打死的小鱼从于而龙腿旁流过。

大久保来了,手里握住那望远镜,和颜悦色地问:“你把于而龙弄到哪边去啦”

“太君,他像蚂蟥叮在船上,一露头,我就推他下河,赶紧来向皇军报告。”

“你的撒谎大大的,我看见你们两个哈哈大笑。”

于而龙在芦苇丛里听得根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你看一看吧”大久保把望远镜架在已被捆起的人脸前:“能逃掉我诸葛亮的神机妙算”他还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储备”票:“只要你帮我们找到于而龙的话”

“太君,太君,我怎么能找到他湖西的人都说,于而龙是红鲤鱼精变的,来了,咬咬钩,又走了。”

“你,狡猾得很。”

“不敢,太君,我不敢。”

有个伪军在翻起的船底,找到了绑着的芦管,就跑来狗颠屁股地巴结讨好,大久保初时还不甚了了,但一旦翻译官给他讲清楚,马上变脸,大发雷霆,拔出指挥刀来:“你石湖支队的干活。”

“太君,我是大大的良民”他连忙掏出良民证,并且自豪地说:“我还是太君的情报员。”

“于而龙哪边的去了”

“我当真的不知道,对天发誓,太君”

“八格”大久保举起了指挥刀,朝挺身保卫于而龙的一个普通老百姓砍去。

瞧得真切的于而龙,从芦苇丛里跳将出来,雷鸣似的喝了声:“住手”

大久保被惊天动地的吼声吓了一跳,刀只是从那个人的耳边划过,留下了今天一道长长的发亮的瘢痕。

他被敌人团团围住,几十支枪口都对准了他。

大久保得意地大步走来,向他伸出了手,并且郑重其事地说:“作为一个帝**人,很荣幸会见队长阁下”并且掏出了一张名片,于而龙记得好像是“久保”什么“三津郎”,那大概是他的名字了。

于而龙才不听翻译官的咬文嚼字,冲过去,抱住那个血流满身,摇摇欲倒的,一个他不知道名姓的基本群众,我们党之所以有力量,正是扎根在这些中国的脊梁骨上。他用手托住那撕裂的下巴,尽力想止住血,但是,那鲜红的、温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在于而龙的手上,又从指缝间,跌落到泥土里,浸湿了母亲也似的故乡土地。

他就这样,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第二章9

于而龙低头迈进挂满蛛网的屋门,心情很有点沮丧,看来,他的朋友,不,应该说是结草衔环的救命恩人,过着不很惬意的日子。

一个曾经为革命差点献出生命的基本群众,还过着和三十年前大体上没有很大变化的生活,这使他那一颗游击队长的心,一颗**员的心,真正的感到苦楚。如果他不那么健忘的话,当年他许诺给石湖乡亲的,至少要比今天这种样子的岁月强一些。

然而,似乎讽刺似的,不知是听觉的毛病,还是一种实感,于而龙好像听到了自己家里,谢若萍坚持要添置的,那种静电吸尘器的嗡嗡营营之声。哦,可是这间屋里,和电的概念是完全绝缘的,至今还点着那种类似出土文物的油灯。哪里会有这种近代文明的产物,吸尘器距离这位救命恩人,起码有一个世纪那么远。

是一个家么他端详着屋里乱糟糟的一切,不由得说:“伙计,你日子过得够糟心的”

“糟吗”他歪过头来反问。

“孩子呢”于而龙突然间想起:“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孩子”

“藤都枯了,瓜纽儿还能活”

“多少年来,就你孤身一个人”

“谁肯同我残废一块过”

看到曾经用生命掩护过自己,生死与共的乡亲,这些年来像一只失群的雁,勉为其难地活着,于而龙的心里,揪成了一个疙瘩。如果说昨晚在小姑家那位抗属家里,还是一种忏悔心情的话,那么,此刻,他充满了罪愆深重的感觉。

变了于而龙他发现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确确实实挺不起胸脯,因为他已经丢掉了一些相当宝贵的东西,如果说得具体些,那就是和群众的血肉联系。他现在才明白老林嫂为什么不再去看望他们,干嘛非要强迫一个乡下老太婆,必须穿上睡衣睡裤才能上床呢记得老林嫂曾经气恼地问:“你们这样脱脱换换,也不嫌麻烦啊”言外之意当年在石湖打游击的时候,怎么过来着

至少有两个于而龙,一个是存在于人们心目里的那早年间的于而龙;一个是眼前多少变了点样子的于而龙,有什么办法,现实就是这样严酷,时间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烙印,就如同树木的年轮一样,不可能永远保持同心圆,想说自己始终如一,还保持着革命的童贞,不过是骗骗人而已。

“想喝点酒么”他问于而龙自然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游击队长,“我有焖得酥烂的甲鱼”原来那类似静电吸尘器的电流声,是从灶里残火中煨着的瓦锅哼出来的。

“好东西”

“你不嫌腌2”他显然是对目前这个气派非凡的于而龙说:“大人物啦能吃这龌龊东西”

“哪里话,快端来吧”

假如谢若萍大夫看到他席地而坐,品尝着谁知道弄得干净不干净的高胆固醇异味,一定会昏厥过去的。但是,游击队长就着主人的粗瓷花碗,喝了一口混浊的白酒,然后把筷子伸到那黑的瓦锅里他一边挟着往嘴里送,一边警告着自己:“千万别苦着脸子,皱着眉头于而龙,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味的话”

他想起来了,芦花曾经这样讲过,而且还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员的话”

于是像当年打游击时偶尔改善伙食那样,慢慢地连筷子都不用了,干脆上手抓着啃嚼起来。他望着那个显然有点激奋的残废人:“你完全可以打听打听,给我写封信的嘛”

他笑了,那脸上的疤痕牵扯着,样子反而变成痛苦的神态。他说:“有人给我出过主意,叫我去找你,你一准会周济我的。不错,我掩护过你,可你又是为谁呢芦花指导员为孩子妈伸冤报仇,我该怎么报答她呢”

芦花,那尊复仇之神的形象顿时出现了

究竟从她枪口下被打发到阴曹地府去的敌人,总数一共是多少,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要她抬起胳臂,生死簿上准会勾掉一个。

然而她一口气,端着机枪把距离只有一米开外的五个敌人,穿上几十个透明窟窿的那回,就是在这蟒河上发生过的事,事后,因为她违反俘虏政策,打死举手告饶的伪军而受到处分。

“你疯了吗”

于而龙头一回朝他妻子拍桌子。

芦花沉静地回答:“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味,如果你还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员的话”

那五个为非作歹的伪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碰到芦花的枪口上。无论如何认不出站在舱板上的年轻人,是女扮男装的石湖支队指导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复仇之神。

“站起来”她猛喝一声。

这帮**犯还吆五喝六地喊:“滚”

“你们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指导员,快救救我”被绑在后舱的这个可怜的钓鱼人大声呼救起来。

“啊”那五个畜生这才如梦初醒地提着裤子狼狈地站起,颤抖着叩求芦花饶命。

望着船舱里那个被剥得光光的年轻媳妇,让这些畜生糟蹋得死去活来。而且那是怀有身孕的人啊如今下体血淋淋地,奄奄一息晕死在那里。于是,芦花,安详地把那支匣枪塞回腰间,拿起匪徒们的一支轻机枪,在手里掂量着。

“救命饶了我们吧”死期不远的伪军呼天抢地地哀求。

芦花招呼那个眼看妻子被糟蹋的丈夫过来,他刚走到指导员身边,只听哒哒哒的一阵连发,朝那五个举手投降的伪军前胸和脑袋射去。子弹把舱板都穿了几十个洞眼,满舱到处飞溅着红的肉末,白的脑浆,因为距离太近了,芦花自己也成了个血人。

和于而龙一起来处理这次枪杀俘虏的分区保卫部长有意替她开脱:“他们拒绝投降,是不”

“没有。”

“他们至少不曾举手”

“也没有。”

“那么说,不肯缴械”

“你不用问了,我就是不能让他们从我手里活着走开”

“为什么为什么芦花”

“因为他们是一群伤天害理的畜生”这个复仇之神说:“我都嫌弄脏了我的枪,是用他们的武器结果他们的。”

她惟一承认的错误,就是不该打坏人家的船。

唉谁让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感情动物呢于而龙感慨地说:“不过,你还是应该找找我。”

“你是泥菩萨过江,我知情。”

“那你也该找找政府”

他又痛苦样地笑了:“看政府在什么人手里那一年,翻箱倒柜,陈谷子烂芝麻都给折腾出来的时候,我这个残废人也不放过,非咬我当过鬼子的情报员,分明是冒名顶替的假良民证,是糊弄鬼子的,过了几十年,弄假成真,叫你哭不得笑不得。”

“哦”

“我去找县委王书记,他说记不得了,可当年事情是他办的,他不认账,我可洗不清。谁知我顶替的是个有人命血债的家伙呀有人说:快给支队长写信吧,他不会把脖子缩回去的。可我一听你们工厂来外调的人,说的那些话,晓得你日子也好过不了。吃啊缺盐少酱,可惜了那条大元鱼。”他把酒碗又推回来,于而龙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短了一截,心里奇怪:他什么时候手又受过伤真是黄鼠狼单咬病鸡了。

“当就当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会那么便宜的,他们非逼着我交待杀过人的罪行,天哪,我杀过猪,宰过牛,哪会杀人呀你们工厂的人,还有县里的人,眼睛瞪得铜铃大:你不杀就休想过关好吧,捆绑吊打,折磨得受不了,只好开了杀戒”

“你杀人”

“让我承认杀人,可杀谁呢费了难啦还要杀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才行。”他脸部肌肉扭曲着,表示他在笑:“想了半天,我把早死了的老岳父先给杀了,杀一个人是不行的,他们有指标,非杀够数才饶你。跟着就把我舅舅、表叔、姑老爷、姨丈全给杀了,横竖他们早见了阎王,再死一回也碍不着什么。”

“他们能相信”

“去调查过,只有一个被我说露了馅,一位叔伯大爷,快八十了,我以为他该死了,就把他的名字报上去,谁知他还活着,给生产队放鸭呢。他找到三河镇骂我个狗血喷头:活够啦我怎么得罪你啦坐在家里咒我,编得有头有尾,给了三枪,我才咽气,放你妈的屁。”

“后来呢”

“我有那么多血债,还不得立功赎罪”

“立功赎罪”他想起了要他参加学习班揭发周浩的事。

“揭发你,支队长,要不干吗整我咱们不是一块关进汽艇吗喝,那声势,印色盒子放在面前,说一句,记一句,按一个手印。他们问:鬼子没碰于而龙一指头吧关在汽艇上,绑都不曾绑吧大久保客客气气跟他谈话吧好,一张纸上先按了三个手印。他们又问:谈判以后,于而龙答应条件,向日本人投降,是不是我从凳子上蹦起来:青天白日,你们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他们拍桌子吓唬我:嚣张什么你血债累累,还不赶紧揭发,这是给你机会。我对他们讲:谢谢你们的关照,可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