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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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浮华 (一 上)

    第三章 浮华 (一 上)

    刘武周在汾阳城中盼星星盼月亮般苦盼尉迟敬德的喜讯,谁料想,盼到最后,却得到了个尉迟敬德部全军覆沒的消息,震惊之余,怎可能再有勇气跟李建成硬拼,干脆打开北门,带领麾下残兵弃城而走,

    李建成领兵日夜兼程追出数百里,趁势收复了雁门、马邑两郡,直追到小金河畔(注1),四野再看不见半个汉人村寨了,怕中了突厥部落的埋伏,才下令鸣金而回,经此一役,河东道除了定襄郡的一小部分外,全部重归汉家版图,大唐国的北方威胁尽去,终于可以腾出手來,全力逐鹿中原了,

    捷报传回长安,李渊大喜,下令重赏全部参战将士,给两个儿子各增食邑一千户,李世民上表谢恩,自言不敢跟兄长争功,愿以千户食邑,赎尉迟敬德抗拒大唐之罪,李渊见到表章,心里愈发觉得欣慰,干脆顺手赏了尉迟敬德一个四品将军的职位,将其划归秦王帐下听用,

    旋即,李渊采纳兵部尚书屈突通和右仆射裴寂二人的建议,以太子李建成为北路军主帅,河间王李孝恭为南路军主帅,秦王李世民为西路军主帅,分头扫荡治下那些來不及清理的堡寨、乱匪,那些乱世中的草头王哪里经得起正规军的打击,不出三个月,就被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在此期间,程名振、王二毛、张瑾、王飞等人个也随波逐流,轻轻松松立了不少功劳,职位节节高升,特别是王蔷二毛,无意间跟武士矱攀上的亲戚,朝中有人好做官,居然也捞个开国侯的爵位,食邑增加到了七百余户,

    戎马倥偬,大伙难得有时间顾家,但每次带回去的家书,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欣喜,留守在家中的女人们也知道丈夫们能不能建功立业就看这几天了,不敢拖男人们的后腿,一边央人写了回信嘘寒问暖,一边努力将家中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待到了武德三年七月, 弘农郡以西,长城以南,所有盘踞在大唐境内的叛乱势力全部灰飞烟灭,征讨王世充的战斗也就提上了日程,根据心腹谋臣长孙顺德的建议,李渊将太子调回京师坐镇,命秦王世民统领十五万大军出关向东,兵锋直指洛阳,

    早在唐军全力对付刘武周之时,王世充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出击,将河南境内支持大唐的张宝相、李公卿等势力一一铲除,此刻见唐军來势汹汹,也点起倾国兵马,西进迎战,

    双方刚一交手,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明显地暴露了出來,李世民麾下武有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等绝世勇将,文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流的谋臣,攻势锐不可当,而反观王世充麾下,除了瓦岗降将单雄信之外,剩下的几乎全为旧隋勋贵,唯一堪独挡一面的帅才裴仁基,还被他以“谋反”之罪抄了满门,因此处处捉襟见肘,被唐军逼得毫无还手的余力,

    看到形势一片大好,李世民立刻调整战略,亲自带主力逼住王世充大军,然后悄悄派遣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三人各领一部兵马绕过汜水,扫荡大郑国全境,河南各郡除了洛阳附近之外,原本就都是瓦岗军的地盘,李密兵败后,地方将领迫于无奈,才接受了王世充节制,但王世充素來用人唯亲,平素对瓦岗旧将无半点恩泽,此刻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等旧友领军來攻,昔日的同僚提不起自相残杀之心,干脆打开了城门,直接易帜,

    七月底,大将张公瑾带领三万兵马向秦叔宝投降,八月,邓州守将接纳罗士信入城,九月,大将田瓒以治下二十五州为献礼,跟随程知节进入唐营,到了十月,洛阳几乎就变为了孤城,仅有虎牢、原武等有限几个据点,因为城墙高大,守将又是王世充的亲兄弟,才勉强沒有失去,但通往洛阳的道路却被程名振带兵袭扰,时断时通,求救信接二连三往王世充的案头送,粮草却一粒也运不过來,

    这下,王世充可真着了急,主动出面,隔着洛水与大唐讲和,愿尽臣属之礼,岁岁纳贡,李世民微微一笑,大声回答道:“我大唐志在四海,你偏偏挡了我进军之路,当然要一决生死,如果王将军已经沒了当年锐气,尽可投降,到长安去叩见我的父皇,定能保你富贵余生,如果王将军执意要战,就放马过來好了,何必那么多废话呢,”

    一番话说得言简意赅,一干核心将领听在了耳朵里,均觉秦王说得痛快,侯君集微微一笑,拔出横刀,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重复道:“别多废话,秦王问你,战还是不战,”

    “秦王问你,战还是不战,”周围的亲兵都是追随李世民多年的老人,怎猜不出上头的心思,也纷纷拔出横刀,高高举过头顶,“战还是不战,战还是不战,”

    刹那之间,呼声夹杂着萧萧马鸣,瑟瑟秋风,横扫洛水两岸,大唐将士闻之,人人精神抖擞,王世充的属下听了,却愈发觉得胆丧,见麾下士气低落,王世充不敢回应,灰溜溜地拨转坐骑,带领大军回洛阳去了,李世民趁机渡过洛水,兵临洛阳城外,

    回到城中,王世充越想越气愤,本來瓦岗群雄都是自己手下败将,不知道什么原因,投靠了李世民后,却立刻脱胎换骨,让自己看到他们就犹如芒刺在背,愤怒之下,他命令将自己的妹夫单雄信叫到身边來,低声抱怨道:“当年在瓦岗军中,你也曾跟程知节、秦叔宝两人有过些交情,如今他们已经杀到洛阳城外了,你再跟着我也沒什么意思,不如出城投靠他们去吧,”

    单雄信闻言一愣,双膝跪地,含着泪回答道:“昔日我跟秦叔宝情同手足不假,但那都是私交,如今却是两国之争,主公如果不信我,尽管将单某的首级砍去,单某不敢有怨言就是了,”

    见单雄信说得果决,王世充心里又突然觉得好生过意不去,站起身來,双手搀扶住单雄信,“雄信这是哪里话來,我若是不信你,会将自家妹妹许给你么,赶紧站起來,别给他人看了笑话,我今天只不过是见敌军势大,不忍让少娥和你跟我一道等死罢了,”

    少娥是王世充亲妹妹的名字,当年为了拉拢瓦岗众将,王世充将其嫁给了单雄信,成亲之后,夫妻二人琴瑟相偕,如今已经有了一子,单雄信本來就心高气傲,闻听此言,更是觉得屈辱,笑了笑,愤然道:“少娥既然嫁给了单某,自然心里明白做武将难免有阵前丧生的那一天,万一战事不利,单某陪着主公一死之,看在当年的交情份上,秦叔宝等人也不会难为单某留下的弱妻孤儿,只是如今大局未定,主公切莫再说出什么丧气话來,若是怀疑单某的忠诚却碍着少娥的面子下不了手的话,但请给单某一杆长槊,某自去城外踏营,以报主公昔日相待之恩,”

    说罢,推开王世充的手,拔腿便向外走,王世充赶紧一把将妹夫拉住,含泪说道:“雄信,雄信,我认错还不行了,千万别莽撞,你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让朕如何面对麾下众将,”

    单雄信挣了两挣,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王世充难堪,停住脚步,叹息着说道:“其实今日之事,也非毫无逆转可能,想当年我在李密麾下,几番杀入洛阳内城,最后还不一样被主公所擒么,如今,唐军不过才过了洛水,主公怎么一下子就乱了方寸,”

    提起当年凭着洛阳孤城硬耗死瓦岗军的往事,王世充的脸上立刻放出了光彩,当年瓦岗军的攻势一点不比几天唐军來得差,但自己最终还是反败为胜,今天这局面看似危险,谁知不会第二次起死回生呢,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低声道:“雄信说得对,是朕犯糊涂了,洛阳城这么高,除非唐军生了翅膀,否则绝对打不进來,”

    单雄信点点头,笑着安慰:“只要主公方寸不乱,外边十几万大军,每停留一天就是十几万斤粮食的消耗,大唐国也是初建,未必能拿出那么多粮草來供前方嚼,”

    听见“粮食”二字,王世充不由得又眉头紧锁,“唐军消耗巨大,咱们的消耗可也不少啊,洛阳仓内已经沒多少盈余,荥阳和管城那边的道路偏偏又被程名振那蟊贼给切断了……”

    “官仓内粮食的确不多,但段家、朱家还有司徒家可是…….”单雄信想了想,低声提醒,洛阳城内大隋遗老遗少颇多,每家中都有不少粮食储备,只要能将其中一两家的存储充公,绝对够将士们吃上好几个月,

    沒等他把话说完,王世充的头已经摇成了波浪鼓,“雄信不要莽撞,段家和朱家有拥立之功,司徒家也是三代贵胄,名望甚重,孤平素对他们多有依仗,怎可能打他们的主意,”

    单雄信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贵胄,但王世充却将他们个个都当成了宝贝,君臣二人意见不合,霎那间好生沒趣,又沉思了片刻,单雄信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如此,只能强行打通跟虎牢关的通道了,主公莫急,让单某想想办法,那程名振出身绿林,拦路打劫最是在行,但列阵而战,却未必是其所长,如果单某领一哨骑兵悄悄杀出城去,只要找到他的踪迹…….”

    “替我杀之,”王世充用力挥了下手,断然道,

    注1:小金河,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