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字体: 16 + -

第一章 问鼎 (七 中)

    第一章 问鼎 (七 中)

    “属下作战不利,有辱军威,请大将军责罚,”直到被拖至柴绍面前,陈良诚才终于从迷茫中清醒,翻身拜倒,俯首请罪,

    “起來,起來,你已经尽力了,”柴绍大笑着上前,双手扶住陈良诚的胳膊,将他用力拽起,

    “大将军,”力气沒有对方大,陈良诚只好顺势起身,望着柴绍的眼睛祈求,距离天色完全黑下來还有一段时间,以柴绍的性子,极有可能逼迫弟兄们做第二次进攻,可那些骑兵现在名义上都是他陈良诚属下,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去送死,

    “不单是你,你们,你麾下的那些骑兵,已经都尽力了,”看了陈良诚一眼,将头又转向不远处那些忐忑不安的骑兵,左翊卫大将军柴绍哈哈大笑,“天底下沒有沒打过败仗的军队,柴某也非输不起之人,但打了败仗,却不能输了胆子,他们……”

    抽出一只手臂,奋力指向陈良诚身后,那十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卒,柴绍大声喊道:“他们,今天沒有让柴某失望,宁可战死于阵前,也不肯旋踵向后,他们,今天用血洗刷了你等的耻辱,他们,让对岸看到了我李家军只有战死的好汉,绝无后退的懦夫,他们,今后就是我柴绍的左膀右臂,只要我柴绍活着一天,就保他们一天的功名富贵,”

    说罢,他向身后一挥手,“來人,取酒來,柴某亲自为几位兄弟把盏,”

    “诺,”左右亲卫立刻捧來酒坛,在柴绍身边倒上满满的十几碗,柴绍亲自将酒碗端起來,双手捧着,一一送到那些站都几乎站不稳的士卒手里,“好汉子,柴某佩服,”一边向大伙敬酒,他一边拍拍这个的肩膀,捶捶那个的胸口,登时,把十几名幸存者感动得热泪盈眶,

    “干了,”柴绍自己也抓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谢大将军,”士卒们心潮澎湃,哪还敢再记恨柴绍逼他们去送死,举起手中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张长史,给他们每人都记头功,校尉以上再升一级,沒到校尉的,皆都升做校尉,”柴绍放下酒碗,紧跟着就颁布对幸存者的嘉奖,如果说刚才那碗酒只是让大伙眼馋的话,此刻这番做作,却让所有沒能参战的骑兵们眼睛都红了起來,

    校尉级别不算高,只是团级主官而已,可踏入校尉这一级,就等于兵头将尾,从此正式进入军中正式官员行列,很多人在兵营中混上十几年,如果沒有什么奇遇或者卓越战功的话,有可能就在旅率的位置上止步不前,根本沒希望百尺竿头更近一步,而这十几个人,只是在桥头上多坚持了一会儿,就被破格提拔做了校尉,如何不让众人眼红,

    一时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陈良诚和那十几个残兵身上,目光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还有不少人心中暗自怨恨,恨自己怎么沒被点入刚才的攻击队伍,万一侥幸沒战死,现在就跟别人一样受大将军的赏识,

    柴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训练一个骑兵不容易,他才不舍得全部将其葬送在一座木桥上呢,先前逼着众人去拼命,不过是为了保住这支精锐的士气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就沒必要再下狠手了,笑着拍了拍陈良诚的肩膀,他继续大声说道:“陈将军,你方才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柴某非常敬佩,这十几位兄弟,还有剩下骑兵弟兄,你都带着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且看柴某如何破敌,”

    “诺,”陈良诚先是一愣,旋即彻底放松下來,弟兄们保住了,他不用再逼着大伙去送死,可已经战死的那些弟兄,偷眼望了望血淋淋的木桥,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下去休息吧,过河之前,骑兵不必参加战斗,”昏昏沉沉中,他听见柴绍如是叮嘱,无法思考,只懂得诺诺称是,然后他听见有人低声命令,让弟兄们将自己搀扶走,当再一次从茫然中清醒,他已经走到了数百步之外,回头再找柴大将军,发现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远,正与段志达等人笑呵呵地冲着木桥指指点点,

    慈不掌兵,陈良诚猛然记起自己投军时,一个远房长者的教诲,心里登时变得沉甸甸的,连呼吸声都变得凝重,

    从傍晚一直到天黑,柴绍都沒发起第二次强攻,对岸的士卒很少,通过上一次试探和斥候的靠近观察,他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对岸士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如果不惜代价强攻的话,拿下这座木桥,至少要填进三千到五千弟兄,

    这么大的损失,柴绍可有点承受不起,他这次來的目标是擒杀窦建德,而窦建德的面儿还沒见到,自家的队伍先被打残了,未免有点儿得不偿失,根据事先制定的作战方案,李仲坚和罗艺两个会联手将窦建德赶往滹沱河边,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堵住窦建德退路而已,充其量需要在窦建德垂死之前给他最后一击,根本沒必要与一伙籍籍无名的小流寇拼死拼活,

    可不解决掉眼前这伙小流寇,就无法顺利渡河,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懊恼的问題,柴绍皱着眉头反复琢磨,也沒找到一条万全之策,按理说,窦建德在最近这几天会被李仲坚和罗艺两个联手击败,那个叫伍天锡的家伙不急着逃命,在濡水河边跟大伙较什么劲儿,大厦将倾,他一根烂椽子能回天么,还有,此人打的旗号是洺州营,洺州又是在哪里,整个舆图上,根本就沒有这么一个地方,

    “大将军,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见柴绍在灯下愁眉不展,刚刚带着掉队的士卒赶到的史大奈上前半步,低声问道,

    “啊,史,史将军何必这么客气,”柴绍猛然抬头,然后点头微笑,

    史大奈白天刚刚领教过这位郡公爷的虎威,说话自然加着十二分小心,“属下不是客气,而是对自己的话沒什么把握,所以不想干扰大将军的思路而已,属下…….”

    “史将军但讲无妨,”柴绍摆摆手,笑着命令,

    得到对方的允许,史大奈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属下觉得,对岸的伍将军,行事非常蹊跷,按道理,他只带着区区这点儿人,根本无法改变战局,占了便宜应该早早离开才是,何必非要跟咱们死拼,”

    柴绍点点头,低声回应:“史将军也看出來了,我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那姓伍的虽然是个草贼,指挥调度却中规中矩,好像身经百战一般,”

    “恐怕是郡兵出身,不得已归入窦建德旗下的,”段志达对敌将也非常佩服,想了想,低声附和,

    “嗯,”柴绍点头同意,然后将目光转向史大奈,“史将军继续,咱们这里任何话都可以说,”

    “所以属下就想,这姓伍的之所以跟咱们拼命,恐怕还有其他目的,”史大奈拱拱手,继续提醒,

    “柴某也这么想,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姓伍的怀着什么目的來,史将军若有什么思路,不妨拿出來大伙一道参详,”柴绍点点头,坦然承认,

    不得不说,此人除了心里边比较阴暗之外,表面上还是有几分大将风度的,史大奈受到鼓励,笑着说道:“我也是瞎猜,这姓伍的之所以跟咱们为了一座桥拼命,恐怕是为了耽搁咱们的行程吧,在这条臭水沟边将咱们多拖一天,窦建德就有可能多活一天,”

    “你是说,窦建德已经败了,”柴绍皱了皱眉头,低声反问,窦建德兵败,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毕竟这里距离易县还有一段路程,消息不可能再第一时间送过來,

    “不但败了,也许还败得很惨,这姓伍的是窦建德麾下忠臣,所以拼死也要给主公保一条后路,”史大奈点点头,低声分析,

    “这不可能,”柴绍断然否决,“既然知道咱们已经赶到了濡水和边,窦建德就不应该往这边退,否则,只要咱们在南边将桥堵住,窦建德一样过不來,”

    话音落下,他又猛然惊觉,“奶奶的,上了姓伍的当了,这厮,真她娘的阴损,”

    怎么了,众将领纷纷侧目,弄不明白柴大将军为何如此失态,三步两步跑到舆图前,柴绍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奶奶的,咱们地形不熟,吃大亏了,濡水河只是一条小河沟而已,这座桥不可能是唯一的北去通道,说不定,沒多远处就有渡口,或者存在徒步可涉的浅滩,姓伍占到了便宜去不肯逃走,也不肯烧桥,就是为了吸引老子跟他拼命,”

    说罢,柴绍“呯”的一拳捶在书案上,差点把身边的书案给捶散了架子,“他奶奶的,阴险,阴险,别让老子抓住,否则,肯定饶不了他,”

    被他这么颠三倒四一嚷嚷,众将领也恍然大悟,对手哪是想跟大伙拼命,借着拼命的幌子拖延时间而已,可渡口到底在哪,谁又能说清楚,手中的舆图还是十几年前大隋兴盛时期所画,能找到这座桥已经不容易了,上哪找一个无关紧要的渡口,或者浅滩去,

    “來人,”发泄过后,柴绍大声命令,“四下派出斥候,方圆五十里内搜索,把凡是喘气的活人全给我请來,不分男女老幼,”

    “大将军,”段志达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声提醒,“大将军,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是啊,李仲坚那家伙很难说话,万一过后他向唐王那边参将军一本….”史大奈也赶紧低声附和,塞外民族最推崇强者,而李仲坚这个名字对塞外的豪杰來说,那简直是凶神恶煞一样的存在,

    听到属下的提醒,柴绍略作犹豫,但依旧下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早日过河的决心,,“沒事,请,去请,礼貌些,多给些钱,只要咱们给了钱,并且沒出人命,过后,李大将军也沒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