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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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雀 (六 中)

    第二章 黄雀 (六 中)

    “一莽夫而已,狂妄自大,早晚误事,”见窦建德一直望着刘黑闼离去之处发呆,宋正本毫不客气地点醒,

    “我只是喜欢他这份过人的胆量,”窦建德讪讪地回过头來,低声向大伙解释,

    “光傻大胆而有什么用,”宋正本两眼上翻,满脸轻蔑,“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不赶紧回去覆命,又何必节外生枝说什么不相干的混话,万一激怒了主公怎么办,岂不是白白误了他主人的大事?为了炫耀自己的勇武而不知轻重,这等蠢货,亏得有人还把他当豪杰看待,”

    一番话,无处不说在了点子上,窦建德哑口无言,只好用讪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曹旦本來看宋正本一百个不顺眼,唯独此时,觉得这酸丁也有可亲之处,咧着嘴吧,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窦建德把脸一板,冲着他吼道:“笑什么,还不回去准备明早攻城的事情,如果有了内应还拿不下清河,仔细你的皮,”

    曹旦吐了下舌头,飞奔而出,窦建德冲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过身來,向程名振郑重致谢:“程将军刚才舍命相护之义,窦某此生不敢忘,”

    “主公言重了,”知道窦建德不过是表示一下,程名振避开半个身子,“即为武将,保护主公乃程某肩头之责,沒有什么需要感谢的,”

    “反正,我念你的好处就是,”窦建德笑了笑,将话題岔往别处,“明日攻城时,你带人马更在曹旦身后,他家的田产祖业当年都被地方大户所夺,全家上下十几口人饿死过半,所以心中的恨意一直难以消除,你盯住了他,维持军纪,别让他乱杀无辜,”

    “末将不敢,”程名振后退半步,叉手肃立,

    “有什么不敢的,”窦建德皱了下眉头,伸手把腰间横刀解了下來,“你带着我的腰刀去,奉命巡街,无论是咱们的弟兄,还是城中的乱兵,如果有胆敢趁火打劫者,当街格杀,无需请示,”

    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程名振心中一凛,走上前,双手接过横刀,窦建德怕他第一次做事缚手缚脚,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叮嘱:“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好了,我在背后给你撑腰,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等大队人马都进城时,我也就跟着进來了,杨公卿、殷秋、石瓒他们几个跟我有过约定,过去的错误绝不会重犯,如果他们约束不住自己的下属,就不能怪我心狠不讲情面,”

    吃了这么多定心丸,程名振心中即便再忐忑,也得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了下來,窦建德笑了笑,将头又转向了王伏宝,“你还是负责在外围巡视,城破之后,定然有人会趁乱逃走,别人可以不管,但杨善会必须给我捉到,假如让他换了衣服逃走了,你自己拎着脑袋回來见我,”

    王伏宝拱手称是:“主公尽管放心,即便杨善会插上翅膀,我也把他给你射下來,”

    他是窦建德的近亲,平素一直管窦建德叫天王,老窦之类的胡乱称呼,第一次学着别人的样子改口叫主公,弄得双方都很不习惯,窦建德楞了一下,苦笑着摇头:“你就别装什么斯文了,鸡学鸭子叫,肯定学不像,一个称呼而已,沒必要太认真,”

    “非也,”不待王伏宝回应,宋正本抢先插嘴,“名号,秩序,职位,都是建立基业的根本,如果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政令就很难畅通,打下清河县后,主公还是早些跟大伙商量商量,早定官秩,正名位……”

    “把各地都连成一整片之后再说吧,八字还沒一撇呢,”窦建德对此并不太热心,皱着眉头回应,“弟兄们都刚刚走在一起,过于庄重了,反而会显得生分,等大伙互相都混熟了,彼此知道了对方的脾气秉性,见识和能耐,再操持这些东西也不迟,”

    “主公之言有理,整合全军乃当前第一要务,其他事情不妨稍稍靠后,”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孔德绍接过话头,笑着附和,

    宋正本有心再劝几句,听孔德绍不支持自己,转头看看,又发现程名振目光飘忽,好像也对此不太感兴趣,只好耸了耸肩膀,不再坚持,

    窦建德怕他失望,笑着解释:“我知道先生完全是为了我好,但是饭要一口口吃,杨公卿他们这些人散漫惯了,此时能听从我的号令,已经非常不容易,如果现在就太严格地约束他们,反而容易让他们离心,”

    考虑到程名振也是外來投奔的力量,顿了顿,他继续道:“先生和程将军都是读书人,比较在乎礼节,换了曹旦和王伏宝他们,就觉得越随便越显亲近,而眼下军中,十个人中倒有九个是不识字的庄家汉,你让我如何勉强他们,”

    这番话说得非常切合实际,宋正本听得频频点头,“主公所言极是,臣刚才的言语太鲁莽了,”

    “你是长史,出谋划策是份内之责,沒什么鲁莽不鲁莽的说法,”窦建德摇了摇头,笑着鼓励,“就像你当日答应我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好,沒必要顾忌太多,如果大伙给我提建议时都要瞻前顾后,那我很快就要变成聋子了,”

    众人相顾莞尔,都觉得窦建德把话说到了大伙的心窝子里,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窦建德笑着吩咐,“都回去睡一觉吧,明天估计又要忙活一整天,早晨我会在中军安排其他人的任务,你们几个任务已经明确的,就可以不过來了,多留一点时间自己做准备,也省得临阵磨枪,去吧,去吧,我也累了,打这种烂仗,最为耗神,”

    众人笑了笑,各自告辞回营,第二天上午,按照与内应的约定,窦建德亲自到城南领军,杨公卿威逼城北、石瓒督师城西,三面攻打甚急,唯独在城东一侧,由曹旦和程名振二人各自带了千把弟兄,稀稀拉拉地虚应故事,

    城内的兵力本來也沒剩下多少,杨善会调度起來捉襟见肘,很快就上了窦建德当,顺着对方的意图将城东的兵马抽调半空,曹旦发觉时机已到,策马來到城门口,冲着上面大喊道:“你等还坚持什么劲儿,这座城再坚固,还能守得了几天,窦天王进城后,抄家又不会不抄穷人的,你等把命搭在这儿,最后自己能捞到个啥,”

    城上的乡勇已经精疲力竭,听了曹旦的话,个个看着自己满是老茧手,无言以应,他们当中,十有**都是富豪家的佃户、家丁,平素累死累活,勉强也就混个半饱,稍微惹主人家一不高兴,自己全家老小就得卷铺盖滚蛋,所以根本无所谓什么忠心,先前之所以拼命苦撑,是看在杨善会昔日相待之德,和大户人家提供的高额赏金面子上,如今守城已经无望,赏金和情谊看起來就不再那么具有诱惑力了,因此人人心灰意冷,都做好了听天由命的打算,

    见城上半晌连支箭都沒射下來,曹旦知道里面的军心已经乱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蛊惑:“窦天王说,官府不干正事儿,让大伙都活不下去,他只好代替官府,给所有人找一条活路,别的事情他不敢答应,但以后在窦家军的地盘里,肯定人人都有地种,官吏半夜不会到你们家砸大门,”

    城上的民壮听了这番言语,愈发提不起作战的精神來,如果不是几个官府的胥吏盯得太紧,早就有人站起身自谋出路了,几个平素骑在大伙头上作威作福的胥吏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互相用目光打了个招呼,站起身慢慢走到城楼上,俯下身子,冲着外边喊道:“窦天王说话,可否做得准,”

    他们不问窦建德说的哪句话,但城上城下关键人物心里都明白,曹旦抬头向上看了看,抽出横刀,在自己手掌心狠狠一抹,举满手的热血发誓:“天王说过的话,向來是一言九鼎,老子在这里对着苍天大地保证,如果有半点沒兑现的地方,就让天雷劈得老子尸骨无存,”

    话音刚落,城门立刻四敞大开,几十名家丁和胥吏打扮的人,挺身立在城门两侧,“将军快请,别再耽搁功夫……..”

    “有人献城,”乡勇们这才明白过味儿來,惊慌地喊道,还沒等他们决定是逃走还是内奸搏斗,曹旦已经催动战马,直接冲过了瓮城,手中横刀急挥,将试图靠近瓮城内门的人,无论敌我,尽数扫翻于地,

    “杀,”跟在曹旦身后的亲兵见夺门得手,立刻群起响应,上马道的上马道,控制城门的控制城门,眨眼功夫,已经彻底将东门掌控在握,

    “王老五,李拐子,你们两个带三百弟兄顶在这儿,其余的人,跟我杀进去,夺南门,接应大当家入城,”曹旦举起血淋淋的横刀,大声招呼,众喽啰答应一声,跟在他身后呼啸而入,将挡在面前的活物兜头一刀,统统剁做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