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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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腾渊 (八 中)

    第四章 腾渊 (八 中)

    程家大院之外,此刻亦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喽啰,他们都是程名振一手带出來的,经历过上次伏击杨善会的战斗,因此军容看上去远比其他各寨的喽啰齐整,发现程名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长枪出门,立刻有带队的校尉跑上前,长身肃立,抱拳施礼,“禀九寨主,能打的弟兄们都在这呢,只要您下个令,即便追到洛阳,咱们也将害人精追回來,”

    “谁让你们集结的,”霎那间,程名振的目光又温暖了些,瞪着眼睛追问,沒有大当家张金称的将令擅自集结部属,这是个非常招惹麻烦的行为,但弟兄们的拳拳之心几乎都写在脸上,即便此刻他说下毒的人就是受张金称指使,估计大伙也会毫不犹豫拿起兵器,跟除了杜疤瘌父女之外的其他六个寨子火并,

    “禀九当家,是弟兄们自己來的,段都尉怕出事,命令我等不准乱跑,站在门口等候您的指示,”校尉班浩双腿并拢,腰杆挺得笔直,是程名振,让他们一次次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是程名振,让他们不再被官兵赶着走,也是程名振,带着他们一举击溃杨白眼,令巨鹿泽的弟兄从此被整个绿林道仰视,所以在大伙心里,程名振的威望一点也不亚于大当家张金称,甚至再某些方面,远比张金称更令人敬服,

    事已至此,程名振只有想方设法补救,强行打起精神,四下拱手:“弟兄们的心意我都领了,但是对付一个逃走的娘们,实在用不了那么多人,班浩,带一个队的弟兄跟着我,其他的弟兄,马上解散回家休息,”

    “九当家,”众喽啰齐声抗议,刚要嚷嚷几句,却听程名振将脸一板,大声呵斥道:“传我的命令,解散,别惊扰了咱们大当家的客人,回去睡觉,”

    大当家和客人几个字,被他有意咬得甚重,喽啰们楞了一下,旋即有机灵者明白了程名振的为难之处,拉住自己的伙伴,低声提醒,“走吧,别给九当家找麻烦,”,一瞬间,众喽啰恍然大悟,敬佩地向程名振点了点头,各自散去,

    将一场差点爆发的危机消弭于无形,程名振的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乱,巨鹿泽并非铁板一块,外边的江湖多复杂,泽内的人和事情就有多复杂,九个寨子翻遍,却找不到周宁踪影的事实未必是因为对方藏得好,而是因为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固定地盘,即便二当家薛颂出马,也只能潦潦草草地搜个大面儿,未必能驱使整个巨鹿泽,近二十万男女老幼放弃睡眠,齐心协力帮助他搜人,

    如此,在天亮之前,即便程名振自己也很难保证将周宁翻出來了,但杜鹃体内的毒药却沒有完全被解,拖延得越久恐怕后患越大,想到这儿,少年人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努力找出一个可行,且不会挑起各寨矛盾的办法來,

    巨鹿泽地形复杂,为了防止官军和绿林同道的窥探,几乎每个出入口都有机关陷阱,险要之处,还有喽啰十二个时辰轮替把守,如此严密的防卫之下,沒有大当家张金称的令牌,周宁恐怕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那样,她的藏身之所必然是在泽地中某个角落了,

    想到这儿,程名振慢慢有了些头绪,点手叫过校尉班浩,低声吩咐,“你派几个能说会道的人,再带些铜钱,去各个出口,还有各寨的入口,问问今天下午和前半夜是哪些人当值,然后把铜钱分给当值的人,让他们再仔细想想看沒看见周宁从眼前经过,告诉他们,若是谁能提供准确消息,日后我必有重谢,”

    “是,”班浩拱手领命,转身去队伍里边挑人,程名振想了想,又继续叮嘱大伙,“骑马去,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回來报告予我,需要的肉好从我家里拿,我这就命人给你们准备,”

    说完后,从腰间摸出块令牌,交给亲兵去开库拿钱,自己拄着长枪,站在原地等候弟兄们和薛颂、段清、王二毛等人的消息,堪堪又是半个时辰过后,二当家薛颂那边还沒有新的回音,校尉班浩却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有消息了么,各寨当值的弟兄们怎么说,”程名振赶紧迎上前去,亲手搀扶班浩下马,校尉班浩哪敢劳动自己最敬重的人搀扶,一边从马背另外一侧向下滚,一边喘息着回应,“还沒,前寨后寨都问过了,可以肯定,姓周的沒有出泽,也沒有去寨后的那个大湖,其他几个弟兄正往回赶,估计范围会越來越小,”

    说话间,远处马蹄声又起,派出去的弟兄们陆续返回,带回一条条充满希望或令人沮丧的消息,“下午酉时,林字营的弟兄看到姓周的在寨子门口晃了晃,然后折转向西去了,”

    “山字营那边说,姓周的可能想出泽,但不认识路,又兜了回來,”

    “风字营的弟兄沒看见,不过听他们说,姓周的小娘皮走路像只猫一样,非常好认,只要天亮,肯定能被发现,”

    最后跑回來的人是去“锦”字营的,那里是杜鹃的老巢,班浩本來不抱任何希望,但回來的弟兄却满脸神秘,跑到程名振眼前滚鞍下马,低声汇报,“禀九当家,据锦字营今天下午当值的弟兄说,好像看见周宁在傍晚的时候回了营,但从那之后,却沒看到她出來过,”

    “准不准,别好像,”校尉班浩又惊又喜,一把扯住报信人的衣袖追问,

    “我,我不清楚,”报信的弟兄连连点头,“当值的弟兄说看到了,但锦字营已经被人搜过,却什么都沒搜得出來,”

    “我带着你们再找一遍,记住,咱们是求人帮忙,不是去搜营,”程名振的眉头一皱,低声叮嘱,

    众喽啰点头称是,纷纷跳上坐骑,跟着他直奔杜鹃的锦字营,那里是除了苦囚营外,周宁最熟悉的地方,如果选择藏身之处,她也只有藏在锦字营中才更不容易被人抓到,

    两家营寨距离非常近,转眼之间便已经來到门口,当值的香主周凡早就听说了杜鹃被人下毒的事情,正恨得压根痒痒,听程名振解释说凶手可能就躲在锦字营中某处避难,立刻把眉头一竖,瞪着眼睛答应,“九当家您尽管去找,需要调遣多少人手,想搜谁的屋子,尽管吩咐,谁要是不肯配合,您就拿刀砍了他,他奶奶的,要是沒有七当家,泽地里不知道多少女人要遭殃,这帮沒良心的东西,谁敢窝藏凶手,我老周第一个跟他拼命,”

    “给我调三百个得力的帮手,”程名振也不客气,低声叮嘱,

    “不用调,今晚当值的就够,”周凡毫不犹豫,拱手将指挥权交出,

    程名振点头称谢,跳下坐骑,带领弟兄们从外向里,拉着人网查探,杜鹃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夫婿,所以对锦字营驻地内的一岛一湖,甚至每个水洼,都曾经向他介绍得清清楚楚,只是从子时三刻一直搜到寅时,几乎把整个锦字营都梳理过了,依旧沒人能看到周宁的身影,

    “我就不信她能游出湖去,”班浩气得两眼通红,抽打着身边的芦苇叫骂,此刻已经是初秋时分,泽地里的苇子长得正茂盛,真的在苇丛中钻上一个人,恐怕除了动员弟兄们将芦苇割掉外,沒任何办法可以将其翻出來,

    “不会是有人故意将他藏起來了吧,”曾经被杜鹃救过命,进而投入锦字营的周凡想了想,小声嘀咕,他在巨鹿泽混得时间最久,心里边最清楚各位寨主彼此防备,彼此拆台的往事,所以不吝以最坏的想法去推测寨子里的任何人,

    闻此言,程名振又是微微一楞,“藏起來,藏起她來有什么好处,这泽地里还有谁跟她有交情,你别乱说,以免影响弟兄们的团结,”

    “是,九当家教训得极是,”周凡吓得一缩脖子,抱拳回应,嘴上的话虽然说得伶俐,心中却对程名振的教训很是不以为然,周宁的确跟任何寨主、堂主都沒交情,可巨鹿泽中,看着杜氏父女和程名振三个,眼里充满嫉妒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况且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不丑得像头赖蛤蟆,还怕沒东西讨好别人么,只要她把衣服一解,两腿一张,自然有胆子大的家伙见色起意,

    想到巨鹿泽中色中恶鬼极多,他忍不住又抬起头,准备以过來人身份向程名振进几句逆耳忠言,却看见程名振眼睛直勾勾盯着湖中某处,目光凌厉如刀,

    的确还有一个地方沒有搜到,那是在芦苇深处的安乐窝,只有三个人知晓,一个是被毒倒的杜鹃,一个是程名振自己,最后一个,便是程名振的好兄弟,曾经几度舍命救他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