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挣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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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1可恨的骗局(八)

有多少人相信呼唤的力量?不甚明了,因为我没统计过。

    成功学领域有一个概念,叫“关注等于事实”。大概是说,倘若你要获得成功,就要使用冥想的力量,要每时每刻强烈不断地呼唤你的目标。如此这般,你就会获得成功。

    成功学理论适不适合应用在赌博上呢?不知道,也许吧。

    然而,我似乎以为,成功学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成功地把自己的成功学理念卖给了需要成功学的人。

    实际上,听说那些教成功学的人,在国内打大麻将的、进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城玩百家乐的大有人在。

    用成功学理念来赌博,会是什么情况?我正将它付诸于赌博实践之中加以验证呢——这一次,我是真真实实地印证了“呼唤等于事实”这一伟大的成功学理念。

    绿色狮子终于被我叫出来了。——没错:绿色狮子、68倍!

    我此次的收获,引起了游戏室里一阵喧然的哗动与骚乱。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68倍的狮子来得太突然、太他妈没有根据了!——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反应。

    在他们看来,这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我的这次中奖,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使然。所以,全场的玩家只有我不知死活不辨轻重,在这个68倍的狮子身上押了满分:999。

    孙亥仁没敢押,凭他用5万多买来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段,68倍狮子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所以他只押了10分而已。所以他的回报只是10分翻了68倍——捞到了680分而已了。

    孙亥仁看着那可怜而极具讽刺意味的680分,脸上铁青着懊悔。

    逗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早就猫到了我的身后,见我押中了这个68倍的狮子,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先是震惊,后来又是摇头又是不可理喻的叹息,嘴里嘟囔着:“牛!真他妈牛!没见过这种玩法!真是大开眼界了!”然后满屋扫视,抓狂着大叫:“光头毛!光头毛!死光头!——”

    光头毛应声过来了,问:“逗哥!有什么指示?”

    逗哥迫不及待:“快快快!给我上300块!——你#妈妈#的,来晚了两分钟——68倍活生生被放空了!真你妈可惜!”

    ……

    好些人脸上洋溢着复杂的表情,在我身后看了一阵,悻悻然散去。

    我记不得后来押中了个什么动物,还是押中了什么东西,我的积分已然积累到了72003分——七万两千零三分,我把光头毛叫了过来,要求下分。

    光头毛一脸不解,惋惜了一脸问我:“下分了?!不等爆机?!”

    我爽朗着笑笑,说:“不了!给你留点吧!”

    孙亥仁也偏着头看我,问:“你不想爆机?!时间还早着呢!”

    我拍拍孙亥仁肩膀,说:“爆机机会就留给你啦……”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孙兄,别傻了!赌博有句名言,叫见好就收!

    光头毛问我:“留多少分?”

    我说:“全下!”

    ……

    积分全部下完之后,我从光头毛手里接过了属于我的3600块。这一次,我赚了500块的7倍——3500块。

    我刚起身正欲离座,一个身影幽灵一般倏然闪了过来——公交上抢位置一般的速度,贴着我的身子陡然霸气十足地抢坐到了我还没完全站立的椅子上了!

    我正纳闷:谁呀这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抢位置也得等乘客站起离开之后你再抢呀,哪有这样的?!

    我扭头打量这个幽灵一样的冒失鬼——嗬!原来是这哥们!——一个海拔165,尖嘴猴腮,留平碎的废柴!

    此人西装革履——系深蓝色领带、白衬衫领可以刮下二两泥垢。

    这位——自从我进来的第一天第一眼,我就很留意此人:一脸蜡黄,一双饥饿而飘忽的眼睛,眼眶深陷,俨然一两个星期没吃上一顿饱饭一般。

    此人昨天就一整天泡在游戏室里,时而左瞅瞅时而右瞄瞄,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狗,在焦灼地寻觅地上的食物一般。总奢望着某个犄角旮旯突然滚出小半个馒头似的——他大概真是太饥饿了吧!我肯定。

    我记起昨天偶然瞥见的一出滑稽戏:一中年男人从吧台上端了一碟游戏币,怀着小猫种鱼似的喜悦兴奋着往投币孔填塞游戏币,此君悄然贴了上去,巴巴地盯着。突然假装猛然转身,手肘无意间挤了下投币的男人,那投币的不曾防备,端碟子的手臂一摇晃,碟子里就筛糠般筛出几枚游戏币,自游戏机键盘滚落,掉到了地上,这位尖嘴猴腮竟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出右脚踩住一枚游戏币,用脚底板轻轻搓带着那枚游戏币往后退,一直退到后背靠实了一台游戏机,之后,这人抱着双肘斜靠在身后的游戏机上,翻了白眼看天花板,任由那投币的中年男人满地找游戏币,最后骂骂咧咧、狐疑着放弃了……

    后来,这尖嘴猴腮打脚底板摸出那枚游戏币,故意转了几圈最后往一台空闲的游戏机里投了进去……

    我见他盯着那光怪陆离的游戏机显示屏,巴巴地观望了许久,之后毅然决然将分给押到了一68倍的狮子头上——可惜!游戏机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此君撇下了尊严、处心积虑弄来的10分——他就那么点点肖小的奢望——游戏机竟然跳出一只3倍兔子出来!

    我目睹着此人脸上虔诚的期待瞬间幻化成失落、绝望,那一刻,我想到了在nx,我所目睹的那一幕幕、从那一栋栋巍然屹立的酒店三楼、五楼、或八楼,有人绝望了一脸,毅然决然纵身往下跳跃的情景……

    ……

    光头毛斜瞅着理直气壮坐在椅子上的尖嘴猴腮,又斜眼瞅瞅我刚下分的游戏机积分显示孔,冷然憋嘴对尖嘴猴腮叱出一声厌恶至极的“嗤”!——啊哈!我道怎么回事呢?原来,我刚才玩的这台游戏机还有“3”分零碎存着呢!搞了半天,尖嘴猴腮早就在打这点点零碎的注意了!

    3分!

    什么概念?

    对我来说,那是我不屑一看的皮毛而已!可这点被我扔下的皮毛,对这个饥饿到尖了嘴、猴了腮的仁兄来说,却变成了他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了——弥足珍贵!——此3分,对此君来说,那可是他创造神话的根本!

    我边观看孙亥仁下注,边观察此人,我想看看他如何运用我丢弃的这点零碎,创造他理想中的神话。

    这位仁兄瞪圆了一双无比饥饿的眼睛,死死盯住游戏机显示屏,看呀盯呀,盯呀看呀,似乎就要把那68倍狮子给一眼盯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有了68倍狮子出现的版面——这68倍狮子的游戏版面,不是每一局游戏都有的,这游戏版面就像走马灯上的画面你追我赶,时而45倍,时而52倍,时而才是68倍——68倍狮子终于出现了!这位仁兄迫不及待狠下决心!将那3分一摁到底!

    我心里难免为他遗憾:唉~!死定了!

    等到转盘指针停下,不出我的预料:就是个7倍的猴子而已!

    尖嘴猴腮先是一呆,紧接着精神彻底崩溃,艰难着抬起双肘瘫伏在游戏机键盘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一直埋着,一直埋着,既深且沉……

    后来,我问孙亥仁,这尖嘴猴腮什么情况?

    孙亥仁说,这人是做销售的,之前销售装饰材料来着。好不容易攒下两万多存款,后来玩街机上了瘾,把存款全葬送给了游戏机,钱没了、工作也丢了,就这样失魂落魄孤魂野鬼一般,整日整夜流连于游戏室里,都持续一个多月了……

    我心想:都一个多月了?!此人还能坚持几个日夜呢?

    后来,不知从哪一天的哪一个时候开始,我就没再见过此人了。

    此人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是找到了另外的出路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

    动漫城!——我所指的是那些罪恶的年月里,那一家家罪恶的动漫城!

    这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在这一个个万恶的人间地狱里,你能窥视到许多被放大了的人性——玩世不恭的、戏耍人生的、懵懂迷茫的、财大气粗炫富的、猥琐鄙俗哭穷的、腰缠万贯一身流油的、翻几万个跟头也掉不出一个钢镚儿的、坑蒙拐骗的、偷人抢人的、杀人没放火的、贪婪的、凶残的、卖萌的、做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的、装逼的、嗑瓜子儿的、吹泡泡糖的……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那时的动漫城还像农村里土制的榨糖机。一根根饱满得油光水滑的甘蔗被那疯狂转动的齿轮柱卷进去,“吱吱呀呀”一阵碾压之后,出来了,却变成了一丝丝已然被榨干、撕裂了的已然不含一滴水分的甘蔗渣了。

    凡是进到动漫城的玩家,不管你进来的时候多光鲜多靓丽,不管你银行账号上那个耀武扬威的除“0”之外的数字后面跟了多少个“0”,只要你敢进到动漫城并沉溺流连其中,最终你趔趄着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你一定会惊异地发现:这万恶的人间地狱,它就有本事把你那账号上的所有数字都变成一串绝望的“0”!

    甚而至于,它还有本事把一个个活生生充满了无限生机的活人给变成死翘翘的人——死人!

    ……

    不知什么时候,进门处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不知不觉间进来了一个穿一身火红吊带迷你套装、下穿黑高跟、一身珠光宝气魅惑无比的女人,右肩挎一个沉甸甸的女包,右手臂抓握着一只精致的超薄手机,左手无名指与小指捏着一盒细长白色的“marlboro”、中指与食指夹着一根比毛线针稍粗、白杆白嘴的女士香烟,殷红鲜丽的嘴唇优雅地喷吐着一串串潇洒无比的烟圈……

    此女人进了游戏室,径直往那空凳子——高脚凳上坐了,左脚高跟踮在高脚凳下面的踩盘上,右脚编起,跷起了优雅无比的二郎腿。自顾美目流盼然而实际上目空一切,优雅地吸着香烟……

    光头毛早迎了上去。

    这女人拉开挎包拉链——敞开的女包赫然躺睡着至少三捆尚未启封的老人头来!

    女人纤纤玉臂随手往包里一抓,抓了一捆往游戏机键盘上一扔,噘嘴遥指眼前三台空闲的游戏机,敞亮了嗓音说:“每台3000块!”她这是要同时往三台游戏机押注!这叫遍地撒网重点拿鱼!

    倘若赶上爆机,三台游戏机就是她承包下来的造钱机器了!

    有钱人用什么赚钱?有钱人用钱赚钱!

    有钱了,赚钱就这么容易!

    这女人真的就这么肯定:她能从这几台游戏机里赚到大笔的银子!是吗?

    光头毛手脚麻利,就像见到了上帝似的,迅速依次给这三台机器分别上了6万分,然后将那捆钞#票封条扯开,点数了一遍,最后数出了10张交给女人,将剩下的9千块给塞进了自己的腰包。转身的时候,光头毛没忘记扭头,贪婪了眼神去窥视女人那美轮美奂的大腿,还有那尚在女人的挎包里安然躺睡着的几捆人民币……

    这女人,什么来头?!如此霸气!

    我拍拍孙亥仁的肩头,对孙亥仁耳语:“孙兄!送菜的来了!”

    孙亥仁扭头看那女人,一脸的如释重负,坏笑了说:“好!没错!送菜的来了!等的就是她!”

    孙亥仁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说,这女人是做干菜批发的,真她妈有钱!孙亥仁还说,跟这女人一起的,还有三四个女人,都是做生意的,都他妈一色的富婆,富得流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水平奇臭,就没见过这些女人赢过什么钱!这女人似乎就是专门为他孙亥仁送钱来的……

    可孙亥仁还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遗憾了说:“怎么今天就她一个?另外那几个呢?”

    孙亥仁有孙亥仁的打算:他巴望这几位富婆都凑齐了,卯足了力气往游戏机里送菜垫底,然后他自己好卯足了力气从游戏机里往出捞金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