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挣钱吗
字体: 16 + -

3007 久违了,我的贵/州家乡话

我此时才认真打量起这女孩来。齐耳短发,大眼睛,翘鼻头小嘴,笑起来的时候有三分酷似大明星关之琳。长得还是好看的。

    丽丽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也留这齐耳短发,配一件收腰大翻领软皮衣,真是气质不凡。经常看得我都觉得我有些跟她不登对了。只是呆呆出神。

    有一次丽丽见我看着她发呆,就拿手在我眼前晃动,说:“嗨嗨嗨!老公!揉都快被你揉炸了,还嫌不够过瘾啊?还在想入非非!”

    我骤然起身,圈住了她的脖颈,使了吃奶的劲头在她那位置揉/搓起来,把她弄得一阵阵怪喊“饶命”……

    唉!丽丽此时此刻,在干嘛呢?给她打个传呼,看她心情是否好了一点?要是她有所回心转意,我立马就冲过去!——对!打个传呼给她!

    旁边有个小卖部,我起身走去拨打了丽丽的传呼号,姓名留了我常用的13920,丽丽一看就知道是我打的。我心里想着,丽丽只要看到这个姓,很快就会给我回电话的。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等着,好半天没有电话回过来。

    看着坐在宵夜摊上的女孩,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跟小卖部老板说:“老板,电话回过来叫我,我在那……看见没有?我在那吃东西。”我指着旁边宵夜摊对老板说。老板够头看了看,说:“好好好。你去吧,回过来了我就叫你。”

    我回到了宵夜摊,对那女孩表达了我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打个传呼。——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回答我,反倒问我:“你呢?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哼,一个陌生女孩子,怎的那么矫情?问你名字,老实回答不就得了,非要自作多情,反倒要问别人的名字。不过既然问了,就随便敷衍一下吧。我装得一本正经的说:“你就叫我成事吧……如果觉得拗口,你也可以叫我败事!”

    那次,我跟丽丽买那套“二百五”情侣装,在回去的路上,我问丽丽:“你知道‘二百五’的来历吗?”

    丽丽说:“我哪里有你那么多学问?你倒是说来听听,我听得爽了有奖,听不爽我就扁你!”

    我跟她说:“古时候有个落第秀才,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取名成事,小儿子取名败事。有一天自己上街,交代老婆监督俩孩子在家写数,规定大儿子成事写到三百,小儿子败事写到二百。秀才从街上回来,问老婆:‘孩子作业完成得咋样?’老婆回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个都是二百五!’……”

    丽丽一阵“咯咯”娇笑,只管拿手来挠我痒痒,边动作边笑说:“讲得马马虎虎,这是我给我家老公的奖励!”我赶紧提着两手满满的东西,满大街奔逃,丽丽在后面一路娇喘着追赶……

    ……

    “成事!成事?……你到底是叫成事还是叫败事?!”

    对面女孩拿手在我眼前晃动。我才回过神来。唉,一想到丽丽,不知不觉跑了神。我拂开眼前这女人的手。

    女人一脸的狐疑,重复着问:“你到底是叫成事?还是叫败事呀?”

    简直就是一傻姑!竟然问如此弱智的问题。我没好气的冲她说:“随便你叫!爱叫成事叫成事爱叫败事叫败事!……怎么老半天不回电话呢?不行!我得再去打一遍!”

    我走到小卖部,再次拨通寻呼台电话:“喂,你好!请呼48000!”

    “先生您好!48000机主报停了。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什么?!10分钟前我才传呼过的,你说报停了?你有没有搞错?!”

    “先生!48000机主确实报停了,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喂……喂……”

    我握着听筒,任那“喂喂喂”自顾“喂喂”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丽丽应该接收到我刚才拨打的传呼了,她绝对知道是我给她打的传呼,见到我打传呼,不愿回我的电话,更不想再受到我的干扰,干脆把传呼号给报停了!

    好坚决呀丽丽!为什么非得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

    我放下听筒,彻底崩溃,转身欲走,——“嘿嘿嘿!缴电话费!”哦,还没交费呢,这电话是别人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打了电话,就得交费的,交费,交多少呢?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钱丢在柜台上,转身就走——“找你钱!嘿嘿嘿!找你钱!”——是跟我说话吗?哦,找钱,是该找我钱才对……

    我是怎么回到宵夜摊上的?这段记忆没有了。我一身的疲惫与颓废,耷拉在宵夜摊的凳子上,疲沓着眼睛看着对面短发黑衣的女孩,这女孩见我一下子像是神经失常的样子,惊悸起来:“嗨嗨嗨!成事!败事!你搞什么东东啦,怎么这副德行?!”

    是呀,怎么全身无力的!不行,我得振作起来!我一挺身,坐直了起来,我问她:“想喝酒吗?喝几杯吧!……老板!老板!……”我放开了喉咙。

    老板娘一脸堆笑:“师傅,要点什么?”

    “拿瓶酒来,要度数最高的,52度的!”

    “不好意思哈师傅,我们家高度酒卖完了,只有42度的沱牌就酒,你要吗?”

    “沱牌就沱牌!赶紧拿来!”

    一瓶500毫升的沱牌酒跟一个10毫升的酒杯很快就摆到了我的面前。我拧开酒瓶盖,就着杯子斟满抬起,一口干尽,一杯,一杯,又一杯……,对面女孩被吓住了,赶紧伸手压住我端酒杯的手,死死的,牢牢的压着,不让我再斟酒。

    几杯酒下肚,我感觉身上血液不断翻涌,道不出的受用。不过片刻,眼眶一片燥热,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在开始飘了起来。哈哈,要的就这感觉!

    丽丽!什么丽丽?!你既然绝情,那就随你的便吧!不就是钱吗?!我会有钱的!等到我哪天东山再起时,我笑看你一脸悔恨泪如帘!

    “哈哈哈!这感觉真好!美女!来一杯吧!酒精一下肚,烦愁见风散!什么爱情?!什么天长地久?!什么爱你一万年?!全他妈扯蛋!钱!只有钱,才能留住恋人,留住爱情!留住尊严!……”

    这女人的手好温柔,好滑润,似曾相识。我伸左手欲盖住这压住我右手的两只纤纤玉手之上,刚要盖住,这两只手逃瘟疫似的缩回。我一怔!哦,对了,这是个陌生的女孩,我怎么能去摸人家的手呢?

    看着女孩一脸的惊恐,我摆下了酒杯跟酒瓶。浪笑着说:“哈哈哈!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酒这东西,到位就行,要的就这种到位的感觉!

    然而,真的是才到位吗?怎么就感觉一阵阵热浪止不住的往脸上,以万马奔腾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往脸上奔涌呢?不过片刻,对面的人影就变成了两个,一摇晃,就是一排。哈,酒这东西,就是奇妙。

    实际上刚才的几杯酒,要是放在平素,是不可能使我入醉的。只是啊,人在失意的时候总那么脆弱,连酒这温温润润的王八蛋,都能轻易将你放倒。

    我不断伸左手手掌刷新我脸上的一片片燥热,刷新着我视线里满世界的癫狂。想要使自己赶紧止住那层出不穷,无可阻挡的醉意的狂袭,怎么阻止就是阻止不了。

    一个瘦瘦精精的男人,晃着两张脸谱、两个身影,抬着一碟子什么东西,来到了我们的桌旁。嘴里说着什么,我耳朵里嗡嗡着这男人的声音,恍恍惚惚中听见他说什么“多谢光临”什么“免费赠送”之类的,我脑袋里回荡着满脑腔嗡嗡声,听得甚是迷糊。最后这男人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慢慢吃哈,用着懒样们喊一声。”哈!这不是最正宗的家乡口音吗?不错,这就是我贵/州关/岭县一带的口音。

    我赶紧抬手想要一把抓住这男人的手,第一次抓空了,第二次抓了个正着。这男人迅速扭头看着我,我急赶着说:“老乡!……你是我贵/州的老乡!我是花江的……你是贵/州哪里的?”

    这人是烧烤店的老板,确实是贵/州人,但不是关岭的一带的,他说的那个地名我没听说过,所以没记下来,就算我知道那个地名,也不见得我就能记得下来,因为我似乎感觉到,连自己是谁,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我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我说:“老乡,你陪我坐一会儿,多讲几句家乡话给我听听,我好长时间没听到家乡话了,我说不出来家乡话了……我16岁来昆/明,我……把家乡话忘记了……我好想说我们的家乡话……”

    眼眶里一热乎,两颗滚烫的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们这些在外漂泊的人啊,在别人的地盘上,哪能说家乡话,你说家乡话,别人会看不起你的,说你是乡巴佬,说你是低素质。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模仿昆/明人说话,说呀说呀,正宗昆/明话没学会,反倒把自己家乡的语言给遗弃了。

    那年,我回贵/州去,家乡的一些人背着我说,“吴清泉这人打狗牙瓣,土狗学洋狗叫,出去几年回来,忘本到连家乡话都不愿说了。”他们哪里知道,我多想说家乡话,可怎么说就是找不回那久违的感觉,那曾经伴随我出生,伴随我成长,伴随我长大成人的家乡话,硬生生被我的脑细胞洗刷得斑驳陆离,如今我说出来的话,既不是家乡话,也不是云/南话,我只是一个永远漂泊的另类,说出来的东西永远再也找不到合适它的归宿。

    我记不起那位老板具体跟我说了什么,但有一句一直深刻在我的印象里:“……兄弟,流泪不是?不要流泪!倒坎了是不是?没得事呃!人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你下恒心,手背上要一口,奔个人见识出来给别人看看,不久就会顺心如意的……”

    好温暖的家乡话啊,好贴心的安慰。我极力止住不住汩汩往外翻滚的泪花,深深切切的向这位老乡致以我深深的谢意。

    “老板!……老板!装什么逼佯?!——老板!”

    这一句,我听得清清楚楚——人如果醉酒了,滴几滴眼泪,会感觉清醒了好些。

    我听见一个男声在对老乡说着大不敬的昆明话。

    老乡“噯!马上来!”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安抚着我的肩膀,说:“兄弟,自家保重哈!有客人叫我,我忙去了哈!”走了。

    不一会儿,一阵响声传来:“啪——刷啦啦啦——啦啦”,这是有人在摔碗摔酒杯之类的声音。我扭头循声望去,左侧第四张桌子,四五个头发红不红绿不绿的小半截,其中一个右手倒提啤酒瓶,左手死死拽住我那老乡的领口,一群人正嚣张跋扈,要对我那瘦精干巴、簌簌颤抖的老乡狠下毒手!

    哈!你/妈的!欺负我的老乡是吗!没看见你们身后这里杵着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曾经纵横驰骋在昆明的各大舞厅、各大娱乐场所、打打杀杀奔忙于昆明的大街小巷!曾经多少不长眼睛的王八蛋被这个人折断了手臂、踹断了肋骨!——我倒提了沱牌酒瓶,迎着那群不长眼睛的小王八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