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浮华
1940年11月9日，英国伦敦。
德国的战略轰炸机已经对伦敦实施了六十三天的轰炸，这是第六十四天。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就连报纸和碎砖瓦块似乎已经变成了粉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燃油味，一点点风就可以将视线遮盖为无止境的昏黄。
一个穿着棕黄色风衣的男人若无其事的行走在街道上。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戴着贝雷帽，一条赭石格子的针织围巾挡住他的口鼻，布满灰尘的脸颊上，一双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眸若隐若现。周围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建筑物，太阳毒辣的蚕食着他的肌肤，沾满汗水的银竹色短发湿哒哒地黏住他的脖子。他的皮鞋在干燥的地上摩擦。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一架架呼啸而过的轰炸机已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忽然，在一个还没完全倒塌的两座房屋之间的巷子口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喘息声。
男人驻足，向自己的右边望去。那个男人将一个女人的双腿抱起，把她抵在墙上，下身不断撞击。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肩披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嘴里不停叫唤着什么。她淡紫色的眸子盯住路过的男人的那一瞬，好像是在诉说什么。这时，她绛红的嘴唇忽然紧紧闭上。她看着路过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男人看了一会儿，继续上路。女人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两天之后，她在某个街区唯一一座没有受到轰炸的蓝白复式楼窗边发现了两天前路过的男人。她低头吸了一口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的香烟，含住，吐出一些乳白色气体。
男人在窗户正下方驻足，抬头望着她。女人冷棕色微卷的齐耳短发在阳光下淡淡发亮。她看了男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将头慢慢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她所在房间的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女人开门。是那个男人。
她盯着男人，正如那天的眼神，似乎想确认什么。半晌，她垂下眼帘，脱下长长的毛呢大衣，露出一件白色的蚕丝吊带裙。当她想要继续脱时，男人制止了她。
“为什么不走？”他问道。
女人面无表情的穿上大衣，走到窗边，又点燃了另一支烟。一口白烟从她绛红色的嘴唇中溜出。“......你为什么在乎？男人拜访我，我给他们想要的，让他们开心，他们就离开。”“你是哪里人？”女人明显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提起这些，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明天再来。”男人离开了。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时间，男人准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透过雕花毛玻璃仍旧可以看清男人笔挺精壮的身材。他敲敲门。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弱男人开了门，看了他一眼并走了出去。女人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夹着一支香烟，攥着打火机。“你很准时。”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脸颊已经清洗干净，露出白净的肌肤；头发柔顺富有光泽，向右斜去的刘海下，一只隐藏星云的绿宝石眼睛凝视着，仿佛在抚慰什么；粉嫩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他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在避难的人，至少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女人低下头，点燃香烟。
“他们给钱了吗？”“没有。”女人吐出一口白烟。“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做这种事？”男人不解的追问道。“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他们这种败类根本没办法活下去。他们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他们需要找乐子，而我就是乐子。你这种人，是不会体会到战争的快乐的。”“我的确体会不到，正因如此，我才想了解......”“闭嘴吧，你根本没资格了解，你们擅长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消遣，当你们体会到真正的痛苦时，你们总是有机会挣脱。别一脸轻松的说你想体会从未体会的痛苦，混球。”女人吸了口烟，“滚出去。”
“等等，”他连忙抵住门，笑了笑，“我是来找乐子的。”女人给他开门。他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女人走到窗边，吐出白烟，“给我几分钟。”
“为什么不来互相了解一下？我叫别西卜，你呢？”“...莉娅.琥珀。”“你的家乡在哪？”“我是犹太人。”她转过身来面对别西卜，抽了口烟。“很高兴认识你，女士。”“不要叫我女士，”她皱起眉头，“这个称谓是给那些从不知满足却一定要靠别人养活的富有的老女人的，尽管我并不干净，但我从来不去向任何一个男人讨要什么。”别西卜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跟随她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他再次问道。“看来你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聪明，别西卜先生。”她放下手中的烟，“我能去哪儿？就算我离开了这里的一切，又有谁会期待着我？没有期待的离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甚至比不上我留在这里并与之灰飞烟灭的满足。”她将烟头在窗台上按熄，一只腿跪在床边，脱下穿着的吊带裙，爬向别西卜。他将她紧紧搂住，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吸取她的味道。她娴熟地吻着他的脖颈，解开他的风衣。忽然，他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的双眸与他碰撞。“很可惜，我以后都不愿意有任何男人碰你，直到我搞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轮不到您来做决定，别西卜先生。”她咬住他的嘴唇。
......两人瘫倒在床上。
别西卜刚想将她抱在怀里，莉娅马上起身，背对着他穿好衣服。他也坐了起来。“如果我说那是我的第一次，你信吗？”“我信。”她穿上大衣，开始扣扣子。“为什么？因为我太烂了吗？”“不，那种感觉很不错......”她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我们根本不需要思考罢了。”“我能常来吗？”“只要您想。我从不拒绝客人，除了德国人。”她转过身来，盯着他。“我可以在这儿多留一下吗？”“随便你。”她拿起桌上的半包烟，赤脚走出房门。别西卜也开始穿衣服。
当他从床上站到地板上时，他的余光停留在窗台上一本蒙着灰的书上。
他走过去，吹吹灰尘。柔软的深绿色书皮含着一个名字：“露比”。他翻开书，每一页的上下端都有一些灰黄的茶渍，书页发皱，他嗅到一股微酸的味道。他悄悄将书塞进风衣，并走出房门。
“你在干什么，琥珀小姐？”别西卜边穿风衣边问。莉娅将热水倒进被子里，用银匙搅动着醇香的咖啡。“据您所见，我是人，我需要果腹。”“当然，当然。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的宁静了，告辞。”“再见。”
第三天，男人再次准时出现在她的门口。可是从她的房里传来她的喘息声，别西卜等了很久。
“吱呀。”他们第一次相遇出现的那个男人开了门，撞开他的肩膀离开。
莉娅看见他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以为您不会再来呢，毕竟不是每个小偷都会把自己偷的东西还回去。”别西卜笑笑，从怀里掏出那本《露比》。“我全部读完了，写得很不错，我猜那个书中的寡妇原型就是你吧？”“随你怎么说。”她拿出一根烟。别西卜将书放到她的脚边，拿掉她的烟。“别再抽烟了，莉娅小姐，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地方？”莉娅站在屋顶上，皱眉。许多房子的废墟静静躺在土地上，远处时不时冒出一阵黄烟。“实话实说，我以前几乎每天都上来坐两个小时，看着下面那些走过的行尸走肉，无耻之徒，这里真的没有可以吸引我的地方，别西卜先生。”她撇撇嘴。“你看向那里，看见最后一座房屋消失在天际，那是我想带你去的地方，莉娅。”别西卜一字一句道。“哦，别开玩笑了，别西卜先生，”莉娅嗤笑起来，“您在说什么，也许您最近有些不正常。”
“不，我是认真的，莉娅，”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看了你的书，我了解了你的一切，莉娅。莉娅，看着我，我知道哪里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出卖身体就可以过上好生活，你不用受到花心丈夫的羞辱，你不必沉浸在女儿去世的痛苦之中...我会给你一切，你需要的，你渴望的一切，你要相信我，莉娅。”
“够了，别西卜先生，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您没有任何资格评判我现在的感觉，我们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也许刚开始我就该同您说清楚。您最好不要强迫我。”莉娅的面容很僵硬。
“期待！期待，莉娅！”别西卜轻轻捏住她的肩膀，“我可以给你期待！”
“哦，算了吧，您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您还没有资格给我期待，这也不是您应该思考的问题。你应该去温德米尔湖畔，去约克，找份工作安定下来，而不是在这里说着愚昧的玩笑。我想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了，别西卜先生。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莉娅愤怒的转过身，走下梯子。
“我是恶魔！我是恶魔，莉娅！我并不像他那么高尚，你知道我可以无视你的自由意志，强行将你带走的！这里还留下什么呢，还有什么？”
莉娅停住了。她深吸一口气。“那么，恶魔先生，在你带走我之前先要杀了我。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你也从来不属于我。”
......
莉娅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她再也没有给别西卜开过门。
她将脑袋伸出窗外，点燃一支香烟，与下面抬头看她的男人对视。好几次，他看着不认识的男人进入房子，她的身影消失，好久之后那些男人再从同一座房子里走出来。
他想杀了这些男人，他想直接打晕她将她带走。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不愿意做这些事，不知是因为他不够勇敢还是他已经心生厌倦。她将《露比》扔出窗外，似乎在与谁打斗着，果然下一次捕捉到她额头上青紫的伤疤。
他将书揣在大衣的口袋中，观察着她每天的生活。她望向窗外，或者在一天之内根本没有出现，他不在乎。
在轰炸机飞过头顶的第七十四天，她凝视着房子外面的别西卜，吸了一口烟，朝他浮光掠影地笑笑。他放下正在阅读的《露比》，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也朝她笑笑。
两天之后，他再次来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唔，至少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期待，却从不曾在意我的期待。再见，祝你安好，莉娅.琥珀小姐。”他脱下帽子行礼，攥紧手中的书。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留下的意义。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小孩子根本什么也不用懂。
(本章完)
德国的战略轰炸机已经对伦敦实施了六十三天的轰炸，这是第六十四天。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就连报纸和碎砖瓦块似乎已经变成了粉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燃油味，一点点风就可以将视线遮盖为无止境的昏黄。
一个穿着棕黄色风衣的男人若无其事的行走在街道上。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戴着贝雷帽，一条赭石格子的针织围巾挡住他的口鼻，布满灰尘的脸颊上，一双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眸若隐若现。周围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建筑物，太阳毒辣的蚕食着他的肌肤，沾满汗水的银竹色短发湿哒哒地黏住他的脖子。他的皮鞋在干燥的地上摩擦。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一架架呼啸而过的轰炸机已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忽然，在一个还没完全倒塌的两座房屋之间的巷子口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喘息声。
男人驻足，向自己的右边望去。那个男人将一个女人的双腿抱起，把她抵在墙上，下身不断撞击。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肩披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嘴里不停叫唤着什么。她淡紫色的眸子盯住路过的男人的那一瞬，好像是在诉说什么。这时，她绛红的嘴唇忽然紧紧闭上。她看着路过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男人看了一会儿，继续上路。女人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两天之后，她在某个街区唯一一座没有受到轰炸的蓝白复式楼窗边发现了两天前路过的男人。她低头吸了一口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的香烟，含住，吐出一些乳白色气体。
男人在窗户正下方驻足，抬头望着她。女人冷棕色微卷的齐耳短发在阳光下淡淡发亮。她看了男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将头慢慢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她所在房间的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女人开门。是那个男人。
她盯着男人，正如那天的眼神，似乎想确认什么。半晌，她垂下眼帘，脱下长长的毛呢大衣，露出一件白色的蚕丝吊带裙。当她想要继续脱时，男人制止了她。
“为什么不走？”他问道。
女人面无表情的穿上大衣，走到窗边，又点燃了另一支烟。一口白烟从她绛红色的嘴唇中溜出。“......你为什么在乎？男人拜访我，我给他们想要的，让他们开心，他们就离开。”“你是哪里人？”女人明显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提起这些，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明天再来。”男人离开了。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时间，男人准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透过雕花毛玻璃仍旧可以看清男人笔挺精壮的身材。他敲敲门。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弱男人开了门，看了他一眼并走了出去。女人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夹着一支香烟，攥着打火机。“你很准时。”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脸颊已经清洗干净，露出白净的肌肤；头发柔顺富有光泽，向右斜去的刘海下，一只隐藏星云的绿宝石眼睛凝视着，仿佛在抚慰什么；粉嫩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他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在避难的人，至少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女人低下头，点燃香烟。
“他们给钱了吗？”“没有。”女人吐出一口白烟。“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做这种事？”男人不解的追问道。“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他们这种败类根本没办法活下去。他们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他们需要找乐子，而我就是乐子。你这种人，是不会体会到战争的快乐的。”“我的确体会不到，正因如此，我才想了解......”“闭嘴吧，你根本没资格了解，你们擅长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消遣，当你们体会到真正的痛苦时，你们总是有机会挣脱。别一脸轻松的说你想体会从未体会的痛苦，混球。”女人吸了口烟，“滚出去。”
“等等，”他连忙抵住门，笑了笑，“我是来找乐子的。”女人给他开门。他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女人走到窗边，吐出白烟，“给我几分钟。”
“为什么不来互相了解一下？我叫别西卜，你呢？”“...莉娅.琥珀。”“你的家乡在哪？”“我是犹太人。”她转过身来面对别西卜，抽了口烟。“很高兴认识你，女士。”“不要叫我女士，”她皱起眉头，“这个称谓是给那些从不知满足却一定要靠别人养活的富有的老女人的，尽管我并不干净，但我从来不去向任何一个男人讨要什么。”别西卜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跟随她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他再次问道。“看来你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聪明，别西卜先生。”她放下手中的烟，“我能去哪儿？就算我离开了这里的一切，又有谁会期待着我？没有期待的离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甚至比不上我留在这里并与之灰飞烟灭的满足。”她将烟头在窗台上按熄，一只腿跪在床边，脱下穿着的吊带裙，爬向别西卜。他将她紧紧搂住，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吸取她的味道。她娴熟地吻着他的脖颈，解开他的风衣。忽然，他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的双眸与他碰撞。“很可惜，我以后都不愿意有任何男人碰你，直到我搞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轮不到您来做决定，别西卜先生。”她咬住他的嘴唇。
......两人瘫倒在床上。
别西卜刚想将她抱在怀里，莉娅马上起身，背对着他穿好衣服。他也坐了起来。“如果我说那是我的第一次，你信吗？”“我信。”她穿上大衣，开始扣扣子。“为什么？因为我太烂了吗？”“不，那种感觉很不错......”她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我们根本不需要思考罢了。”“我能常来吗？”“只要您想。我从不拒绝客人，除了德国人。”她转过身来，盯着他。“我可以在这儿多留一下吗？”“随便你。”她拿起桌上的半包烟，赤脚走出房门。别西卜也开始穿衣服。
当他从床上站到地板上时，他的余光停留在窗台上一本蒙着灰的书上。
他走过去，吹吹灰尘。柔软的深绿色书皮含着一个名字：“露比”。他翻开书，每一页的上下端都有一些灰黄的茶渍，书页发皱，他嗅到一股微酸的味道。他悄悄将书塞进风衣，并走出房门。
“你在干什么，琥珀小姐？”别西卜边穿风衣边问。莉娅将热水倒进被子里，用银匙搅动着醇香的咖啡。“据您所见，我是人，我需要果腹。”“当然，当然。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的宁静了，告辞。”“再见。”
第三天，男人再次准时出现在她的门口。可是从她的房里传来她的喘息声，别西卜等了很久。
“吱呀。”他们第一次相遇出现的那个男人开了门，撞开他的肩膀离开。
莉娅看见他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以为您不会再来呢，毕竟不是每个小偷都会把自己偷的东西还回去。”别西卜笑笑，从怀里掏出那本《露比》。“我全部读完了，写得很不错，我猜那个书中的寡妇原型就是你吧？”“随你怎么说。”她拿出一根烟。别西卜将书放到她的脚边，拿掉她的烟。“别再抽烟了，莉娅小姐，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地方？”莉娅站在屋顶上，皱眉。许多房子的废墟静静躺在土地上，远处时不时冒出一阵黄烟。“实话实说，我以前几乎每天都上来坐两个小时，看着下面那些走过的行尸走肉，无耻之徒，这里真的没有可以吸引我的地方，别西卜先生。”她撇撇嘴。“你看向那里，看见最后一座房屋消失在天际，那是我想带你去的地方，莉娅。”别西卜一字一句道。“哦，别开玩笑了，别西卜先生，”莉娅嗤笑起来，“您在说什么，也许您最近有些不正常。”
“不，我是认真的，莉娅，”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看了你的书，我了解了你的一切，莉娅。莉娅，看着我，我知道哪里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出卖身体就可以过上好生活，你不用受到花心丈夫的羞辱，你不必沉浸在女儿去世的痛苦之中...我会给你一切，你需要的，你渴望的一切，你要相信我，莉娅。”
“够了，别西卜先生，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您没有任何资格评判我现在的感觉，我们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也许刚开始我就该同您说清楚。您最好不要强迫我。”莉娅的面容很僵硬。
“期待！期待，莉娅！”别西卜轻轻捏住她的肩膀，“我可以给你期待！”
“哦，算了吧，您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您还没有资格给我期待，这也不是您应该思考的问题。你应该去温德米尔湖畔，去约克，找份工作安定下来，而不是在这里说着愚昧的玩笑。我想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了，别西卜先生。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莉娅愤怒的转过身，走下梯子。
“我是恶魔！我是恶魔，莉娅！我并不像他那么高尚，你知道我可以无视你的自由意志，强行将你带走的！这里还留下什么呢，还有什么？”
莉娅停住了。她深吸一口气。“那么，恶魔先生，在你带走我之前先要杀了我。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你也从来不属于我。”
......
莉娅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她再也没有给别西卜开过门。
她将脑袋伸出窗外，点燃一支香烟，与下面抬头看她的男人对视。好几次，他看着不认识的男人进入房子，她的身影消失，好久之后那些男人再从同一座房子里走出来。
他想杀了这些男人，他想直接打晕她将她带走。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不愿意做这些事，不知是因为他不够勇敢还是他已经心生厌倦。她将《露比》扔出窗外，似乎在与谁打斗着，果然下一次捕捉到她额头上青紫的伤疤。
他将书揣在大衣的口袋中，观察着她每天的生活。她望向窗外，或者在一天之内根本没有出现，他不在乎。
在轰炸机飞过头顶的第七十四天，她凝视着房子外面的别西卜，吸了一口烟，朝他浮光掠影地笑笑。他放下正在阅读的《露比》，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也朝她笑笑。
两天之后，他再次来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唔，至少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期待，却从不曾在意我的期待。再见，祝你安好，莉娅.琥珀小姐。”他脱下帽子行礼，攥紧手中的书。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留下的意义。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小孩子根本什么也不用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