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侏罗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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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袋

    sun aug 07 20:00:24 cst 2016

    是秋天,黄叶纷飞,秋风中已经掺了寒意。屋外的枝桠上空落落的,但它们还是竭尽全力地朝着天空延伸着,像是要努力挽留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一切成空。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梅花香气的熏香,书架上摆满了书,竹简、布帛、纸页一应俱全,看上去有许多的古籍孤本,珍贵非常。

    椅子上铺设着珍贵的白狐裘,一位女子正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微合。她的脸色苍白,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看起来十分畏寒。她的手中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双幽诡的眸子里隐约有光芒在闪烁。只是,她的体质似乎非常差,只是看了一会儿的书就咳了好久。

    “主子。”有一少女从外面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放下了手上端着的药,轻轻地拍打着女子的背,为她顺着气。

    好不容易等到那女子停止了咳嗽,那少女端起了桌子上的药,关切地说:“主子,药……”

    那女子却是推开了那碗药,蹙起眉,声音虽然虚弱却非常坚定:“我不吃。无鸢,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当初那一剑穿心没有死,已经是万幸了……”

    “主子……”无鸢注视着眼前这脸色苍白却神态淡然的女子,用力地眨了眨眼,硬是把眼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她知道主子是个坚强的人,其心性不输男子,一定不喜欢她哭的……

    主子明明这么好,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对主子那么残忍……

    无鸢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似是艰难万分地说:“主子……今天,是三皇子迎娶正妃的日子……他的正妃是丞相的嫡女……”

    三皇子吗?女子的眸中多了几许迷茫。

    是呢,三皇子啊……那个一身玄衣凌厉妖娆的男子吗?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嘴角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个笑,三皇子风夜……不,娶了丞相的女儿,他几乎已经掌握了朝中的所有力量,马上就应该是太子了,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手里了,不是吗……女子思至此,神情反而释然了起来,反正,自己要的不也是这样吗?她大仇得报,而他君临天下。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巨大的空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无鸢见自家主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三皇子他……”

    “无鸢。”女子忽然抬起头来,一双幽诡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为什么,我会觉得遗憾呢?”

    呃?遗憾吗?

    “主子你,是不是真的很爱很爱三皇子?”无鸢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爱吗?

    女子自己问自己。她的生命里只有他,除了他她一无所有。她习惯了待在他身边,她不也想离开他,这就是爱了吗?大概……是了吧。不然,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么残忍的真相,却还要执拗地自欺欺人,固执地一路错下去呢……

    女子看上去像是有几分苦恼,她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倦了,竟然就这样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无鸢为自己主子轻叹了一口气,消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了另一件大红色的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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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觉醒来就是晚上了。

    女子自嘲似的扯起了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阴谋诡计耍得太多了,所以现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她起身,随手从身后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翻看了起来。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不用她勾心斗角地去谋划诬陷暗害哪个人,她倒也落得个清静,学会了修身养性,把书柜里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主子。”无鸢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又在看书。

    女子一身大红色的狐裘,原本看上去安静的气质一下子就变得张狂了起来,莫名地多出了几分妖魅的感觉。

    无鸢知道自家主子虽然看上去非常淡漠,而且知道她的人都说她冷酷绝情,没有一丝人性。可是她却明白得很,主子其实是一个爱憎分明、重情重义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很难再回头的。比如,对于三皇子的感情……虽然三皇子背弃了当初的诺言,为了皇位,要娶丞相的女儿为正妃,但主子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主子的心里明白得很,她不过只是三皇子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是不该有任何感情的……

    主子一定很难过吧。

    无鸢拿过女子手中的书,无奈道:“主子,别看了,吃饭了。”

    吃饭?女子抬起头,疑惑地问:“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厨房里还有空给我准备膳食?”

    今天是三皇子迎娶正妃的日子,宾客众多,据说连丹青国那位向来脾气难测的皇帝陛下都赶来为他的儿子贺礼了,今晚的厨房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才是,怎么还会有空替她这个早就被遗忘的人准备晚膳呢?

    当她的视线扫过无鸢略带惊慌的脸时,心里顿时清明了起来。一定又是这个小丫头用武力威胁了那几个厨娘……女子知道无鸢这是为了自己好,也就没有责怪:“无鸢,谢谢你了。”

    见主子没有责怪的意思,无鸢欣喜地说:“主子,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进食了。”

    女子在无鸢的搀扶下坐到桌边,才吃了几口,就又咳了起来。她看着雪白的瓷碗上沾染的殷红之色,又兴味阑珊地放下了筷子。

    无鸢没有注意到女子唇畔的那一抹艳色,只是关切地问:“主子,不合胃口吗?”

    女子摇了摇头,随手就装作无意似地擦去了碗上的血迹,道:“无鸢,你不必……”

    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喧闹声给打断了。

    有人粗暴地推开了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喜庆的大红色棉袄的婆子,她的一双三角眼向上翘着,加上脸上那副骄傲的神情,很有几分趾高气昂的感觉。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穿着黄色棉袄的婆子,她也颇有几分瞧不起人的感觉,不过比起那个穿着大红色棉袄还是缺了几分气势。而那两个婆子身后的几个丫鬟也是虎视眈眈、来者不善的样子。

    “……厨房里的赵大娘,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女子看着那个穿着黄色棉袄的婆子,似是有些不解地问。

    赵大娘对上女子那一道暗沉而又犀利的视线,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没有答话。反而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一脸掐媚地介绍着那个穿着大红色棉袄的婆子说:“这是李妈妈,是公孙姑娘的陪嫁妈妈。”

    公孙姑娘?是了,就是丞相的女儿,如今的三皇子正妃。

    “什么公孙姑娘!”李妈妈斜瞪了那个丫鬟一眼,道,“是三皇子正妃!”

    女子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波动:“原来如此。”

    无鸢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目光变得尖锐了起来:“你们来干什么!”

    李妈妈冷笑着打量了那个传说中被三皇子一直留在身边的女子身上,敏锐地看到了她唇畔那一抹还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色,又看了看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心下立即就有了判断,她不屑地想:这副快要死了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会对小姐有威胁。就算是小姐不放心,就对付这么一个垂死之人也值得她亲自出手吗?

    李妈妈向赵大娘使了个眼色,赵大娘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胆子马上就壮了起来,她挺直了原本微微有些佝偻的背,说:“今天端到皇子妃房间里的红枣莲子羹竟然被试出有毒!而无鸢这丫头,今天又特意去厨房闹过了一回……”

    意思不言而喻。无鸢大怒:“你们什么意思!”

    赵大娘见那披着红色狐裘的女子只是轻蹙着眉,看上去并没有要维护无鸢的意思,胆子就更大了,为了把女子也给拖下水,甚至把以前的旧事也翻了出来:“这一路上除了无鸢这丫头,其他碰过汤羹的人都是李妈妈从丞相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给皇子妃下毒呢。更何况,无鸢这丫头我们都很清楚,从来都是只听主子的安排的。姑娘你待在三皇子身边这么长时间,一下子三皇子娶了正妃,你心生不满我们也是能够理解的。但你怎么也不能给皇子妃下毒啊,姑娘你虽然当年被称为‘绝情谋师’,这等手段当是用惯了……”

    说到这里时,赵大娘忽然就止住了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女子苍白的脸上泛起的那一丝奇异的笑容,面露惊恐之色,好似瞧见了吃人的恶魔一般,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可以忘了,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苍白瘦弱看上去可以被一阵风就吹走,但她可是被称为“绝情谋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