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书生道士，碗酒之恩莫相忘
mon aug 10 17:00:00 cst 2015
京城郊外的无名小酒馆，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来人一身破旧道袍，牵着一只白鹤。肥肥的老板娘帮他将白鹤像拴马匹一样拴在门口，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小酒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只要有客人就够老板娘高兴半天的了。
年轻道士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有些窘迫的说道：“老板娘，我手头比较紧，可以赊账吗？”
老板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没钱？”
“嗯。”
“唉，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老板娘失望的说道。
“呃，我这就走，抱歉打扰了。”年轻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要离开。
“别了别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坐下吧，我请你了。”老板娘豪爽的摆摆手，“我去给你炒两个菜。”
“谢谢你啊，老板娘。”年轻道士连忙不停拱手感谢道。
“哎呀，一顿饭而已，我听说道士都挺穷的，我这也没什么客人，要是你不来，我也挺闲的慌的。不过你以后最好别这样说了，免得别人把你轰出去。哎呦，现在这世道，没有钱谁愿意搭理你？好心的也有不少，但是经商的，哪个不是掉钱眼儿里去的？”老板娘笑道，转头对看书的老板吼了一声：“别傻坐着了！给人家倒酒！”
老板娘转身去了后厨，老板娘放下书，拿了酒坛和酒碗，倒满两碗，然后坐到了年轻道士的旁边，友好的笑了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年轻道士皱眉不语，总感觉这个老板没那么简单，他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讪讪道：“好酒，哈哈。”
“只不过是自家酿的杂酒罢了，不必客套。”老板微笑着说道。他瘦削的脸和颓废的神情，却给人一种温暖与亲切的感觉。
“门口那只白鹤是你的坐骑？”
“嗯。”
老板笑着又喝了一口酒，突兀的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这里躲躲的。”
年轻道士脸色微微一变，他装傻道：“躲？躲什么？”
“应该有很多人在追你吧。”老板盯着年轻道士躲闪的目光，缓缓说道，“抓到你之后，把你五花大绑，押回道观，然后带走你的白鹤，像宝贝一样供起来。也许，他们其实是在抓那只瑞兽？”
年轻道士脸色发白，他连忙辩解道：“贫道按例每年都会下山远游，这只白鹤是贫道无意间所得，似乎与贫道有些缘分，竟跟着贫道不肯离开了，贫道便驯服它成了自己的坐骑，至于是否为瑞兽，贫道还真是不太清楚。”
“我又不和那些道门的老家伙一般见识，你这么防备我干什么？贫道？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我……”
“我该叫你什么呢？云道长？或者说，云知意？”
年轻道士手一抖，几滴酒洒在了桌上，老板伸手帮他擦去，老板娘从后厨走了出来，端上来了一盘凉拌豆芽和一盘酱牛肉，她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酱牛肉，可是我这个小酒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招牌菜了呢。等等啊，我再给你们炒两个热菜。”
“不…不用麻烦了。”年轻道士装作不经意的擦去额角的细汗，干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你们可劲儿吃就行。”她瞪了老板一眼，“好好招呼着点，以你那哑巴性子，非得冷场了不可。”然后又热情的为年轻道士倒满了酒，“酒不咋地，你不嫌弃就多喝点儿，都是我自己酿的，虽说味道一一般，但可绝对没兑一滴水。”
“…好。”年轻道士点了点头。
老板娘又去了后厨，老板一口饮尽碗中酒，咂了砸嘴，脸上的笑容依然风轻云淡，似乎刚才只是与年轻道士聊了会儿家常。
“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老板饶有兴趣的思考了一会，“正如你所见，我是这家小酒馆的主人，一个只知读书的穷秀才。每天读点闲书，无所事事，荒唐度日罢了。”
“至于你，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偷窃道门瑞兽的事，可是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有所耳闻，你骑着白鹤大摇大摆的去京城，就不怕道门的人发现你？”
云知意叹了口气：“这只白鹤本就是我驯服的，与我心意相通，也只愿做我的坐骑，只是后来被道门的人带走了而已。我下山前它感应到我的召唤，逃出道门的禁锢，飞来与我相见，这怎么能算是偷窃？”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当年道门骄子，如今道门弃徒，这几年来，你过的也不如意吧。”
“道门那些虚伪的老家伙，还真是会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前把我捧上了天，可稍有违背他们的意愿，就立刻对外宣称我是道门的弃徒。哼，没了道门弟子的身份，我云知意一身轻松，逍遥自在，用的着他们管？”
“人各有道，但道门如今之道，已经不是道了。你既心系逍遥道，那就随他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门的人来了，你便以道法去应对。你虽年纪轻轻，但你之道，更在他们之上。”
“先生过奖了，我云知意不去钻牛角尖寻何为正道，只求顺心罢了。”
“人生十有**不如意，但若所作所为尽随心意，那可真是逍遥快活了。有的时候，明知道此事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然而也不得不去做，这不正是人生的无奈之处么。”
“先生看的最为透彻。”云知意抱拳敬道。
“经历过了，才能看透。”
“敢问先生可经历过什么？”云知意忍不住问道，但又立刻补充道，“是云某冒失了，若先生觉得冒犯，不回答便是。”
“也没什么，当年先帝血洗江湖，我恰好在场，引大汉十年国运化作金池，种了几颗种子，想必现在也该生根发芽了吧。”
“你…你是……”云知意瞪大眼睛，想起了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我，只是一个书生。”老板盯着云知意的眼睛，缓缓道。一语双关，云知意立刻明了，他也没考虑要泄露出去老板的行踪，只是不敢相信，当年那般辉煌的人物，居然甘心屈居于一个小酒馆。
“我管不了你们道门的事，不过你若实在走投无路，可以来这里找我。”
“谢谢先生。云知意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先生的恩情！”
“一顿饭而已，谈何恩情？”
“滴水之恩也是恩，今日一顿饱饭，一碗热酒，我云知意今生莫忘。”
老板笑而不语。
老板娘端着两盘热炒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那道士已经不见了，只有老板坐在桌前自酌自饮。
“那位道士呢？”
“走了。”
“走了？菜还没上完就走了？都说了叫你们慢慢吃，急什么啊，光顾着喝酒……你也不留住他！”
“他自有心之所向，留不住的。来，玉娘，我陪你喝两杯。”他揽过老板娘的腰，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在刚才云知意坐的位置上。
“我不会喝酒……”
“没事，你醉了，我背你回屋去。”
老板娘面色羞红如少女：“那还不压垮你这小身板儿。”但她还是乖乖坐好，看着老板倒满酒碗，端起喝了一口，又辣又呛，她猛咳了几声，刚要吐出来，忽觉喉底辛辣又透出一股婉转的醇香，她咽下去，又喝了一口，不好意思道：“你看我干嘛？”
“看你俊嘞。”
“哪有，我又肥又丑。”
当年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可是俊的很呢。一眨眼几十年岁月，别人都觉得你丑，连你自己也不例外，只有我永远看不腻你的笑颜，明媚如同当年，那年如同昨天。
老板笑着喝下一口酒，心想这酒的味道，前后两次还不太一样呢。
他转头望向门外，青空之上，有白鹤飞过。如今的江湖，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是，依然同样的精彩啊。
京城郊外的无名小酒馆，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来人一身破旧道袍，牵着一只白鹤。肥肥的老板娘帮他将白鹤像拴马匹一样拴在门口，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小酒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只要有客人就够老板娘高兴半天的了。
年轻道士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有些窘迫的说道：“老板娘，我手头比较紧，可以赊账吗？”
老板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没钱？”
“嗯。”
“唉，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老板娘失望的说道。
“呃，我这就走，抱歉打扰了。”年轻道士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要离开。
“别了别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坐下吧，我请你了。”老板娘豪爽的摆摆手，“我去给你炒两个菜。”
“谢谢你啊，老板娘。”年轻道士连忙不停拱手感谢道。
“哎呀，一顿饭而已，我听说道士都挺穷的，我这也没什么客人，要是你不来，我也挺闲的慌的。不过你以后最好别这样说了，免得别人把你轰出去。哎呦，现在这世道，没有钱谁愿意搭理你？好心的也有不少，但是经商的，哪个不是掉钱眼儿里去的？”老板娘笑道，转头对看书的老板吼了一声：“别傻坐着了！给人家倒酒！”
老板娘转身去了后厨，老板娘放下书，拿了酒坛和酒碗，倒满两碗，然后坐到了年轻道士的旁边，友好的笑了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年轻道士皱眉不语，总感觉这个老板没那么简单，他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讪讪道：“好酒，哈哈。”
“只不过是自家酿的杂酒罢了，不必客套。”老板微笑着说道。他瘦削的脸和颓废的神情，却给人一种温暖与亲切的感觉。
“门口那只白鹤是你的坐骑？”
“嗯。”
老板笑着又喝了一口酒，突兀的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这里躲躲的。”
年轻道士脸色微微一变，他装傻道：“躲？躲什么？”
“应该有很多人在追你吧。”老板盯着年轻道士躲闪的目光，缓缓说道，“抓到你之后，把你五花大绑，押回道观，然后带走你的白鹤，像宝贝一样供起来。也许，他们其实是在抓那只瑞兽？”
年轻道士脸色发白，他连忙辩解道：“贫道按例每年都会下山远游，这只白鹤是贫道无意间所得，似乎与贫道有些缘分，竟跟着贫道不肯离开了，贫道便驯服它成了自己的坐骑，至于是否为瑞兽，贫道还真是不太清楚。”
“我又不和那些道门的老家伙一般见识，你这么防备我干什么？贫道？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我……”
“我该叫你什么呢？云道长？或者说，云知意？”
年轻道士手一抖，几滴酒洒在了桌上，老板伸手帮他擦去，老板娘从后厨走了出来，端上来了一盘凉拌豆芽和一盘酱牛肉，她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酱牛肉，可是我这个小酒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招牌菜了呢。等等啊，我再给你们炒两个热菜。”
“不…不用麻烦了。”年轻道士装作不经意的擦去额角的细汗，干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你们可劲儿吃就行。”她瞪了老板一眼，“好好招呼着点，以你那哑巴性子，非得冷场了不可。”然后又热情的为年轻道士倒满了酒，“酒不咋地，你不嫌弃就多喝点儿，都是我自己酿的，虽说味道一一般，但可绝对没兑一滴水。”
“…好。”年轻道士点了点头。
老板娘又去了后厨，老板一口饮尽碗中酒，咂了砸嘴，脸上的笑容依然风轻云淡，似乎刚才只是与年轻道士聊了会儿家常。
“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老板饶有兴趣的思考了一会，“正如你所见，我是这家小酒馆的主人，一个只知读书的穷秀才。每天读点闲书，无所事事，荒唐度日罢了。”
“至于你，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偷窃道门瑞兽的事，可是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有所耳闻，你骑着白鹤大摇大摆的去京城，就不怕道门的人发现你？”
云知意叹了口气：“这只白鹤本就是我驯服的，与我心意相通，也只愿做我的坐骑，只是后来被道门的人带走了而已。我下山前它感应到我的召唤，逃出道门的禁锢，飞来与我相见，这怎么能算是偷窃？”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当年道门骄子，如今道门弃徒，这几年来，你过的也不如意吧。”
“道门那些虚伪的老家伙，还真是会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前把我捧上了天，可稍有违背他们的意愿，就立刻对外宣称我是道门的弃徒。哼，没了道门弟子的身份，我云知意一身轻松，逍遥自在，用的着他们管？”
“人各有道，但道门如今之道，已经不是道了。你既心系逍遥道，那就随他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门的人来了，你便以道法去应对。你虽年纪轻轻，但你之道，更在他们之上。”
“先生过奖了，我云知意不去钻牛角尖寻何为正道，只求顺心罢了。”
“人生十有**不如意，但若所作所为尽随心意，那可真是逍遥快活了。有的时候，明知道此事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然而也不得不去做，这不正是人生的无奈之处么。”
“先生看的最为透彻。”云知意抱拳敬道。
“经历过了，才能看透。”
“敢问先生可经历过什么？”云知意忍不住问道，但又立刻补充道，“是云某冒失了，若先生觉得冒犯，不回答便是。”
“也没什么，当年先帝血洗江湖，我恰好在场，引大汉十年国运化作金池，种了几颗种子，想必现在也该生根发芽了吧。”
“你…你是……”云知意瞪大眼睛，想起了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我，只是一个书生。”老板盯着云知意的眼睛，缓缓道。一语双关，云知意立刻明了，他也没考虑要泄露出去老板的行踪，只是不敢相信，当年那般辉煌的人物，居然甘心屈居于一个小酒馆。
“我管不了你们道门的事，不过你若实在走投无路，可以来这里找我。”
“谢谢先生。云知意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先生的恩情！”
“一顿饭而已，谈何恩情？”
“滴水之恩也是恩，今日一顿饱饭，一碗热酒，我云知意今生莫忘。”
老板笑而不语。
老板娘端着两盘热炒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那道士已经不见了，只有老板坐在桌前自酌自饮。
“那位道士呢？”
“走了。”
“走了？菜还没上完就走了？都说了叫你们慢慢吃，急什么啊，光顾着喝酒……你也不留住他！”
“他自有心之所向，留不住的。来，玉娘，我陪你喝两杯。”他揽过老板娘的腰，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在刚才云知意坐的位置上。
“我不会喝酒……”
“没事，你醉了，我背你回屋去。”
老板娘面色羞红如少女：“那还不压垮你这小身板儿。”但她还是乖乖坐好，看着老板倒满酒碗，端起喝了一口，又辣又呛，她猛咳了几声，刚要吐出来，忽觉喉底辛辣又透出一股婉转的醇香，她咽下去，又喝了一口，不好意思道：“你看我干嘛？”
“看你俊嘞。”
“哪有，我又肥又丑。”
当年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可是俊的很呢。一眨眼几十年岁月，别人都觉得你丑，连你自己也不例外，只有我永远看不腻你的笑颜，明媚如同当年，那年如同昨天。
老板笑着喝下一口酒，心想这酒的味道，前后两次还不太一样呢。
他转头望向门外，青空之上，有白鹤飞过。如今的江湖，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是，依然同样的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