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定千山
字体: 16 + -

三、故城泣血

    运城位于北泽洲西南部,毗邻九派江的一条支流,是一处十分繁华的大城市。

    李定骑马赶了一天路,远远看见了运城的轮廓。

    城市上空弥漫着乌青的烟尘,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抵达城下,城门满目疮痍。

    李定见城墙上插着北元国的旗帜,阵阵鼓声从城中传来,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正从城里走出。

    李定下了马,上前拦住一个中年男子,问发生了什么事。

    “北元军来啦!运城破啦!”男子阴阳怪气的说,像个疯子。

    “那聂家呢?聂家人可好?”李定慌忙追问。

    “聂家……聂家一家都在东市口哩!”

    那人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像是害怕、又像是愤怒。

    李定更加不安。放开中年男子,小跑进城,拐过城中央的广场,朝东市口赶去,一路暗自祈祷聂家老小千万不要有事。

    抵达东市口,第一眼看见了熟悉的大牌坊,虽然刚历经了一场战争洗礼,但牌坊竟然连一点擦伤破损都没有,正红的油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正面刻字的位置,悬着十多颗黑乎乎的“东西”,整齐排在一起,微风一吹便转了起来。

    那是一排人头。

    其中几颗头缓缓转过来,它们脸上都布满血污。李定瞪着眼一个个看去,发现都是聂家的族人长辈。

    当看见聂氏族长,也就是他继父的头也悬在其中时,李定感觉一团热流从胸口喷出。

    他及时运气,才将这股灼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李定年幼时随着再嫁的母亲一起入了聂家,继父完全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抚养调教,李定也将其视作自己真正的父亲。

    现在眼见其头颅高悬,李定几乎就要拔剑朝北元军队驻扎的方向杀去。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面如死灰的再将那些人头逐一看了一遍,随即在心里惊呼:没有母亲!

    李定感觉到一丝希望,这些人头里没有母亲,也就是说后者很有可能还活着。

    李定靠着这一线希望保持冷静,从东市口离开,绕进一处人迹罕至的巷道,跪下朝着牌坊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朝聂家大宅所在的方向跑去。

    到了聂家,李定绕到后门,正想潜入宅中,却见后门徐徐打开,一名老者背着一背篓的垃圾,拖着一条瘸腿蹒跚而出。

    “陈伯!”李定脱口而出。

    老人虽然两鬓斑白、脸

    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但李定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正是自己当年在聂家的亲信老仆。

    陈伯抬起头,盯着这陌生的年轻人,李定快步走上前,扶住老人的双手,同时将脸凑近了一些。

    “你是……四少爷?”

    陈伯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两行眼泪从他浑浊的眼里流出。

    “陈伯,是我!”李定小声说。

    陈伯抬手抹去眼泪,又仰着头,仔细打量着李定。

    “你真是四少爷?怎么看上去……”

    陈伯眼里出现一丝疑惑,眼前少年的脸虽然与当年的聂家四少一模一样,但仔细看却又有一些不同。

    “是我,陈伯!”李定用力拉住老人的手,“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现在你先告诉我母亲在哪?”

    听李定这样问,陈伯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您……见到老爷他们了?”

    李定点了点头:

    “但没见到母亲,她是是否……”

    陈伯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光,答:

    “夫人她……她没事,运城被破前,老爷便安排她出城了。您只需一直往南赡去,沿途打听,便能寻到夫人的踪迹。”

    李定心里一喜,没注意到陈伯不自然的表情,对后者说:“好……我这就去!”

    说完李定转身就走,走出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折返回陈伯身前,问:

    “你怎么办?不如和我一起上路吧?”

    陈伯又忍不住哭了,他摇了摇头,告诉李定自己禁不住舟车劳顿,而且北元军也不会为难他一个下人,因此还是留在运城更好。

    李定也不勉强,将身上银两取了一半硬塞给陈伯,嘱咐他保重身体,然后便朝出城的方向奔去。

    出了城,朝南赶了一段路,李定越想越觉得不对。

    按母亲的性格,应该不可能答应抛下父亲独自离开……

    李定想起陈伯说话时奇怪的表情。他猛然意识到,陈伯撒了谎!

    后者骗他往南赡去,是想让他尽快远离运城,以免因为仇恨生出事端。

    李定立马折返回城,本想再去找陈伯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陈伯一心为了他好,肯定还是不会说实话。

    思考片刻,李定决定潜入北元军营。

    北元军的军营驻扎在城北空地,李定等到天黑后,悄无声息的来到军营附近。

    营地内隐隐有鼓声传来,李定潜伏在巷道的阴影中,一个落单的士

    兵从巷口经过时,李定闪电般窜出,左手制住对方肩胛,右手扣住对方咽喉,一下就从后制住了那名士兵,将其拖进了暗巷内。

    “我问你答,老实交代,就饶你一命。”

    李定站在小兵身后,拔出后者腰间的短刀,架在他脖子上。

    士兵战战兢兢的点头。

    “聂家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杀他全家?”李定问。

    “聂……聂家公然带人抵抗我军入城,破城后,许将军下令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士兵答。

    “那怎么唯独不见聂家二夫人?”

    “二夫人?”士兵思考片刻,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那个带兵守城的女人?”

    听了士兵这样说,李定愣了一下,在他记忆中,母亲明墨向来是个体弱多病的弱女子,怎会去带兵呢?

    “你是说她亲自上阵守城?”李定追问。

    “是了,就是聂家的二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但功夫可是真厉害,若不是她有病在身,恐怕我们现在还进不了城!”士兵一边回忆一边说。

    “她现在在哪?”李定焦急的问。

    “她……城破之时,她似乎知道一旦被俘虏后果会很惨,所以便自刎在了城头。但许将军对她恨极,命令人找到其尸体,将皮剥了下来,做了一面鼓放在营帐内,击打泄恨。”

    营地内的火光摇晃不定,一滴血撞碎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

    那士兵悄然倒下,紧接着一个漆黑的幽灵从巷口飘出,所经之处,架起的火盆一个接一个熄灭。

    一些巡查的士兵察觉异样,走上前来查看,却只见到一道流星似的银光闪过。

    十多名巡查兵,在一瞬间便被掠过的李定一剑击溃。

    更远处的北元兵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于是吹响戒备的号角,拿起武器,列阵赶来……

    翌日。

    一名运送垃圾的老翁从北元军的军营外经过时,惊讶的发现:全营一千五百名步兵连同主将许仲虎,尽数命归黄泉。

    同日下午,赶来增援的三千北元精兵将运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自然,他们没能抓住袭击许仲虎部队的凶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