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祭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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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猛虎

    楚京墨的伤比他预想好的快了许多,那草药将他的淤伤驱散,缝补它破裂的皮肤,仅仅两天,楚京墨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时的楚京墨兴奋至极,他迫不及待地找到猎户,而后者正在他的房间里用磨刀石磨着两人所带的长刀短刀。

    “你确定出发吗?”猎户瞧着短刀上的光泽,又看了看楚京墨的双腿,貌似他已无大碍,可是猎户还想询问一遍,因为猎虎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他必须保证两人的精神饱满。

    楚京墨点了点头,他接过猎户手中的短刀插入腰间:“我希望这些事情早点结束,因为我还要跟随父亲南下与西蜀王会和,去讨伐海纳祠。”

    “哦——”猎户拉长了声音,下一秒他背上行囊,推开窗户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后他打开屋门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猎户大方地丢出二两白银,当作他两人的房钱,他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翻身上了小二牵来的骏马,随即向城门走去。

    意料之外的是今日街道上没见到一个人影,就连昔日叫卖的包子铺老板也草草地丢下摊位,楚京墨不禁疑虑道:“平安城的人呢?都去哪了?”

    猎户摇了摇头,骏马上的他一起一伏,看起来十分悠哉,下一秒楚京墨便知道平安城的人都去哪了,他瞧见城门前聚集了数百人,他们个个满头大汗,仿佛奔跑数千米一般,还有数十名护卫维持着秩序。

    楚京墨的好奇心很重,他立刻御马前去查看,只见楚京墨探长了脖子,原来众人团团围住的乃是个刑场。

    刑场之上有一名犯人被捂住嘴巴,他跪在地上,身后站着两名守卫与一个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而常安就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中,身旁满是高官。

    常安的面容让楚京墨看了不禁作呕,他想看常安是否有进一步动作,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常安对着几名高官耳语两句,监斩官便起身叫道:“河西人士王富贵!冒犯常安大人,按律当斩!问他还有没有遗言!”

    刽子手拔出死囚嘴里的布匹,死囚的眼神越发凶恶,他环视着围观群众,又扭过头冲监斩官吼道:“要砍头你就快点!磨磨唧唧的都三四天了!还有我冒犯个屁的……”

    “行刑!”监斩官没等这死囚说完话,便将那令牌摔在地上。

    死囚哀怨地瞧了一眼监斩官,

    似乎也是认了命,他伸长了脖子放在行斩台上,刽子手将那包缠鬼头刀的布匹撕下,灌了一大口酒喷在上面,鬼头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白昼一般,死囚紧闭双眼,两腿不住颤抖,似乎是感觉到死亡正向他逼近,实事确实如此,刽子手将厚重的鬼头刀在死囚的脖子上稍稍点了一下,随即猛然挥起。

    “住手!”楚京墨怒吼一声,他不顾猎户的阻拦奔到刑场上对着监斩官怒道:“我想问这名死囚犯了什么罪?”

    监斩官清咳两声,回头向常安示意,常安吃着葡萄,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让监斩官去说。

    于是监斩官清清嗓子高声道:“此人于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常安大人,常安大人想饶恕他,却被他贬的一文不值,按律,当斩!”

    “好一个常安……”楚京墨的语气中掺杂了几分怒意:“哪条律法如此规定?找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我的律法。”常安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正饶有兴致地瞧着楚京墨:“孩子,上次被教训的还不够吗?这次是想被锯掉两条腿再走吗?你上次顶撞我,就已经犯下了重罪!我说斩谁,就要斩谁!杀!”

    刽子手听得命令,便猛然挥刀,这一刀砍在死囚的肩膀上,鲜血如注喷涌,但死囚未死,他便痛苦地大声哀嚎起来,刽子手从他的体内拔出鬼头刀,再度落下,这一次鬼头刀削断了死囚的半截身子。

    死囚的上半身落在楚京墨脚下,肠子与内脏洒落一地,暗红色的鲜血自他的躯体向外流淌,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河,楚京墨怒视那小亭里的常安,常安却还是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只瞧他伸出一指:“这个人方才顶撞我,护卫,给我拿下!”

    这时刽子手身后的两名护卫抽出腰刀,直奔楚京墨而去,猎户眼疾手快,两手抓住楚京墨的肩膀向后一拉,将他甩上了马背,楚京墨一边骑马奔出城,一边回头向常安吼道:“有朝一日,我必定取你首级!”

    常安摩挲着暖炉,还是满脸无所谓:“那我等着你。”

    出了城后,楚京墨依旧是一副愤慨的样子,他怒道:“这个常安简直无法无天!想杀谁就杀谁,这还有王法吗?”

    猎户在他身边嘿嘿一笑:“早就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现在啊,就是平安城的土皇帝,谁敢惹他,他就要杀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正

    常?”楚京墨惊讶地眉毛都扬了起来,他怒拍马鞍道:“若是无故杀人都正常,那我宁愿与鬼医走上同一条道路!”

    说罢,楚京墨一踢马蹬,迅速爬上了山坡:“我们得快一些,我已经忍不住要取那个混蛋的项上人头了!”

    “好主意,孩子!”猎户也同时踢起马蹬,两人的骏马奔上山,直直向着猎户所说的虎穴而去。

    离得越近,楚京墨的心中便越是不安,他曾与虎搏斗过,还不是那种最凶恶的虎,不过听猎户所说,他们此行要杀的虎吃过不少人呢!像这种食人的畜牲想毕会更加凶残,楚京墨不敢懈怠,他嗅着空气,感受着四周的风,以前随父亲打猎积累下来的经验派上了用场,他们没有猎犬,更没有猎鹰,如今想找到那只虎的方位只能靠嗅觉,不过楚京墨暗自琢磨,若是那虎在巢穴中就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掀开几片还没凋谢的树叶,猎户轻声对楚京墨道:“别出声,我们离它很近了。”

    “你怎么知道?”楚京墨问着猎户,突然他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由内而外的恐惧感。

    冷风迎面吹过,楚京墨浑身震颤,忽而一声呼啸震山林,惊得楚京墨胯下骏马扬起蹄,猎户赶忙按住楚京墨的肩膀,才没让他跌落下来。

    “这就怕了?”猎户冷笑一声,随手抽出系在腰间的短刀,他在袖子上抹了抹刀刃,仿佛想让这刀子更锋利一般,他贴着楚京墨的耳朵道:“若是你的马叫出了声,你就拿刀子把它的喉咙划破!”

    说罢,猎户静悄悄地下了马,然后拍了拍楚京墨的大腿:“还愣着干什么?跟我来啊!”

    楚京墨点点头,也抽出他的刀子,不过楚京墨不信用刀子在衣服上抹一下就能让它更锋利,周围寒冷的空气凝固在刀刃之上,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周围真是太冷了,但楚京墨呼出的却不是浓、浊的白气,他只感觉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身上的皮衣都阻挡不住这越来越寒凉的空气,但是楚京墨还是弯下腰,慢慢跟随猎户向那虎穴摸去。

    那猛虎盘卧在洞口前,正呼呼大睡,楚京墨瞧见那虎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却不知道那是怎么得来的,那虎的周围满是骨头碎屑,还有半头未吃完的死鹿,楚京墨强忍着恶心感一步一步摸去,他比猎户走的快些,很快便到了老虎的屁股后面,楚京墨双手握刀,便要猛

    然去刺,哪知风向一变,那猛虎似乎嗅到了楚京墨的气味,它立刻回身扑来,惊得楚京墨向后跃出数步才勉强躲过猛虎的攻击。

    这老虎果真长得凶神恶煞,只瞧它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头顶上的王字歪歪斜斜,它的肌肉健硕,身形更是庞大,足有楚京墨在北山见到的老虎两倍有余,这猛虎俯下身子,长尾在它的背后甩来甩去,犹如一根铁鞭子。

    楚京墨瞪大了双眼,缩在猎户的身后瞧着这只猛虎,猎户的手心也已经出汗,但他的双目瞪地与那猛虎一般。

    “就是它……它吃了我的妻子儿女……我现在要宰了它!”猎户挥起短刀,却被楚京墨拽住:“你冷静点!你现在上去,是想去见你的妻儿吗!”

    猎户这才向后退了两步,他战战兢兢,后悔刚才做出的愚蠢动作,但那猛虎已经准备完毕,正要再度发起攻击,楚京墨见到猎户六神无主,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于是他立刻下达命令:“你左,我右,分散它的注意力,然后用弓箭干掉它!”

    楚京墨用尽全力推开猎户,这两人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猛虎一时间没了注意,它左瞧瞧右看看,最后选择去追楚京墨,楚京墨感受到了身后的凉气与猛虎的呜咽声,他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谁让猛虎就选择它当诱饵了呢?不过好消息是猎户爬上了一块大石头,他正弯弓搭箭瞄准了那条猛虎,楚京墨此时只能祈祷诸神,让那猎户的箭法准一些,最好一击毙命!

    事与愿违,猎户瞄准了那条老虎的脑袋,可是羽箭只刺穿了它的肩膀,还没有完全刺透,猛虎只是呜咽一声,它迅速调整好姿势,再度扑向楚京墨,楚京墨眉头紧锁,他心知躲不开这次攻击,便可能葬身虎口,于是楚京墨用短刀猛然挥去,狠狠地在那猛虎的头上画了一笔。

    鲜血窜出,溅到楚京墨的口中,虎血粘稠且腥味浓重,这差点让楚京墨把胃呕出来,但可喜的是猛虎退缩了,它的双目在楚京墨手中沾染鲜血的短刀上飘忽不定,最后它认为强攻会让自己死亡,于是猛虎调转身子,向着那块岩石扑去,插在它体内的羽箭似乎毫无作用,只瞧它的肩胛骨一起一伏,毫不受其影响。

    眼见着猎户在岩石上手忙脚乱搭起第二枝羽箭还射偏了,在楚京墨看来这猎户一点也不像身经百战,终日与树林为伴的猎户,反倒是个拖后脚的累赘,但楚京墨没有时间多想了,他搭起一枝羽箭,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仿佛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变慢了。

    楚京墨两指扣弦,突然一松,那羽箭呼啸扑去,直奔猛虎后腿,这猛虎好似知晓那背后袭来的危机,它立刻向旁边跃去,羽箭则深深刺入地下。

    猛虎扭头瞧了一眼楚京墨,那傲世独立的眼神仿佛在说:“等会我就回来吃了你!”

    待它扭过头,猎户的下一枝羽箭已经到达,这次的羽箭准星倒是足了,它犹如一条毒蛇,凶猛地钻入猛虎的眼球之中,猛虎长啸,震颤山林,它愤怒地跳跃起来,想要摆脱那枝让它眼睛剧痛的箭矢,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猎户见那猛虎一只眼睛被射吓,便自信地抽出短刀,他跃下岩石,快步上前,想要终结这厮的性命,谁成想瞎了一只眼的猛虎更是狂躁,它猛然一跃甭出三尺高,猛然挥出它那只强劲而又肥硕的爪子,但因为它的一只眼瞎了,所以这一掌并不是很准,却是结结实实轰在了猎户的胸口处。

    只听得衣服撕裂的响声,猎户飞入半空,口鼻向外喷涌鲜血,他猛然坠地,便是砸在那块岩石之上,猛虎依旧在原地打转跳跃,再一挥爪,将那羽箭打成两截,它猛然回头,另一只眼睛狠狠地瞧着楚京墨。

    楚京墨暗叫不好,他心知那猛虎奔来仅需三秒便到,如此情形搭弓射箭已是徒劳,况且就算射中怕也刺不透它的皮毛,于是楚京墨想起来猎户曾经的动作,他丢下弓箭,拔出短刀,在皮衣上蹭了一蹭,紧张至极的楚京墨满手心都是汗水,抽刀的一刹那差点将刀甩飞出去,他死死地盯着猛虎。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京墨心中叫喊,这也确实给了他勇气与力量,只瞧那猛虎犹如冰天雪地中一条橘黄色的闪电,它的脚掌踏起飞雪尘埃,铁尾旋转嗖嗖带风,这虎太过聪明,它知道瞎了一只眼睛必定会让它向右倾斜,于是它故意向左边奔了两步。

    猛虎袭杀而来,它带着一股强劲的风,那风压地楚京墨透不过气来,那风粘腻浓稠,带有一丝血腥气味,楚京墨瞪大了双眼,与猛虎的独眼正巧对上,猛虎挥爪,楚京墨捅刀。

    几乎是同时,楚京墨的脑袋挨了重击,那犹如战锤砸在脑瓜子上的力道让楚京墨瞬间晕厥过去,他飞出身,而没入猛虎腹部的短刀,借着这庞大的力道将他白花花的腹部刨开了一个恐怖的血口,其中的肠胃肝脏一股脑涌了出来,猛虎噗通倒地,虎就是再猛,不过也是个肉做的生命而已,该死

    ,还是要死的,只瞧它弹了两下腿,双眼便凝视着那漫无边际的树林与白雪,它的皮毛渐渐松弛下去,刚还强有力的肌肉此时如同一滩烂泥般,猛虎死了,死在了楚京墨的刀子下面。

    再看楚京墨,他的状况也不容乐观,鲜血顺着他的鼻子嘴巴与耳朵向外流淌,脸蛋肿起老高,却未见虎爪撕破的痕迹,他仰躺在地,呼吸却还是有的,白雾随着他的鲜血一同喷出口鼻,看那模样,想毕是无力回天。

    猎户挣扎着爬起,他的手臂摔在岩石上,而肋骨则被这猛虎拍断了四五根,他紧紧捂着娟娟流血的伤口,步履蹒跚地走到楚京墨面前,他没有理会那只老虎,因为它已经死了,现在猎户关心的是楚京墨有没有死掉。

    突然一声鹰啼从碧蓝的天空中回荡,接踵而至的便是猎犬狂吠与马蹄践踏,树林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口哨,五六只细犬从树林中奔出,它们围住楚京墨与猎户,在猎户的身旁又摇尾巴又呜咽,还有两只则去分食那猛虎数百斤重的尸体去了。

    狩猎队片刻便到,他们是二十来名装备较好的轻骑,他们胯下的战马皆是清一色的朱丹红,每个人都背了上好的雕弓与数十枝雕羽箭,腰间则是猎刀与砍柴刀,有的则还会带两根长矛,他们围绕着两人转圈,静静等待着他们的领头者。

    一匹白如皑雪的骏马跃入半空,落地时踏起飞雪犹如涟漪,常安身穿一身狐裘持着猎弓姗姗来迟,他的身后则跟着两名穿着暴露的侍女,那侍女手中也毫无例外,皆是腰刀。

    常安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他在猛虎尸体前勒住马,用鞭子驱散进食的猎犬,常安瞧见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由得啧嘴道:“真死了哇。”

    猎户抬起头,他怀中抱着楚京墨,两眼则盯着常安愤恨道:“你来晚了……”

    常安耸耸肩:“谁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和这老虎打起来了?带他们回城!”

    常安一下命令,那骑兵犹如拎猪般一把揪起楚京墨放在马身上,而后一踢马蹬,二十余匹骏马再度奔入树林之中。

    “我会把你们两个下死牢。”

    猎户稍稍看了常安一眼,回答道:“我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