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劳心悄悄
第十一章 劳心悄悄
生疼的心和美好的青春。那是梨花眨眼般惺忪迷醉的美啊。
――题记
刚开始听到有人大喊救火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闻到了呛鼻的烟味之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脑袋也磕到屋顶上，生疼。原来是真的。
推醒了侯霸天，我们立刻准备逃命。
楼道里已经起了喧哗，等到我和侯霸天迎着烟味跑到楼道里时，正看到隔壁宿舍门口的楚熙肩膀、手肘都擦破了皮，正抱着朱红色的消防罐熄灭了从门口蔓衍出来的火苗。
张戈端着湿淋淋的脸盆满头大汗，小江什么也不做，只是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在门口，脸色发白。宿管大爷踢开楼道缓步台大门冲上来，路过我和侯霸天身边时，气急败坏地白了我们一眼。
我怀里抱着自己最值钱的笔记本电脑，侯霸天居然能在慌乱之际准确无误地扛出来他的画稿以及满盛着护肤品的化妆包。可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两样，画，和脸。
过了两天，楚熙因为使用违章电器差点引发重大火灾而被全校通报批评，记过一次。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
明明是小江在煮东西忘了拔掉电源而失火，引燃了楚熙桌上一堆书，为什么被记过的人是楚熙？
我心里闪过这个疑惑，但是这不重要，当时对来说最我重要的信息是，曾经瞧不起人的楚熙居然被记过一次。这就意味着，他从此失去了大学四年参加评选学院和国家奖学金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每年一万块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谁愿意在找工作寻饭碗时背着一份有着记过记录的档案？楚熙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
可见，人的私心，包括各种大喜大怒的情绪，都会影响人的智商和判断能力。冲动是魔鬼真不是白讲的，冲动不仅是魔鬼，还是能杀死智商与脑细胞的冷面杀手。
看到包扎着纱布，但依旧像往常一样认真听课的楚熙，和挤在郑小璐身后无精打采的小江，我的幸灾乐祸渐渐降温。一天在课间听张戈讲起事情的原委，我登时如同吞了块千年寒冰一般。
在他们宿舍里，小江平时跟楚熙还算走的比较近，小江每次煮麻辣烫都会先给楚熙捞出来一碗，等他给高三的孩子们补课回来留着当夜宵，于是楚熙不在宿舍时，小江也顺便占用他的桌子煮东西。这次小江的锅出事了，差点失火酿成重大安全事故，楚熙居然主动揽过了责任，把过失算在自己头上。而小江则一言不发，默认了楚熙使用违章电器的纵火行为。
张戈说，小江的目标是要考上五道口的那家顶级金融学院，而档案记过，很可能成为一道挡路牌。所以，他想要把责任推给楚熙。而楚熙呢，他是个傻子吗，他就为了几碗不值钱的麻辣烫，给自己揽这么一个标签？
张戈点点头，补充道，他以为这么做就能收买小江的人心？真是幼稚，你看小江现在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疏远，回宿舍根本不跟他说话。楚熙这银真是个傻x，纯的。
我心里疑惑更增，这事儿明明是小江理亏，现在得了便宜，为什么不但不感激楚熙，反而这副样子？
张戈摇摇头，表示同样无法理解。
我是个好打抱不平的人，听到这种情况，立时在心里给站在戴着“坏人”标识的楚熙身旁的小江扣上一顶写着“大坏人”三字的帽子。
由此可见，做好事不一定能得到好报。但是我们知道，做坏事是一定得不到好报的。
其实我还算相对比较善良，因为在这个时候我不再嘲笑讥讽楚熙的费力不讨好，而是为他感觉到不值。
等我忍不住把事件的来龙去脉告诉侯霸天和屠士昭时，他们两人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正在大口咀嚼着牛排的屠士昭愣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吃饭时一向昏天黑地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的亮光。屠士昭迅速结束了吞咽动作，只说了三个字，够意思。
侯霸天则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对小江的行为做了个让我跟屠士昭信服的合理分析。
小江为人自负，是当地状元出身，自视甚高，平时刻意拉拢楚熙，但内心必然嫉妒楚熙强过他的成绩和人缘。这次虽然默认楚熙承担了本该有他一份的处分，却因此欠下楚熙一份不好偿还的人情，使得他在同学心目不得不又低了楚熙一个档次。总的来说，如果小江被处分，前途和利益就会有损；如果小江不被处分，名声和面子就会有损。左右不是人，他既不想舍弃利益，也不想舍弃名声。岂知这个世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心里不爽，就都怪在了楚熙身上。
分析完，侯霸天瞟了恍然大悟的我和屠士昭一眼，末了点评一句，没经历过利益纷争考验的友谊不是真正的友谊，正如没经过小三考验的爱情不是完美的爱情。楚熙和小江是完了。他们各自都看错了人。
我心里泛起一阵关于人生的悲凉。
是的，每个人都会犯错，甚至犯过很多错，有的是自找的，我们只能认了，比如因为厌学而成绩不好，因为不奋斗而过艰难的生活，因为情商太低而看错了人。但也有很多，则是无能为力的。比如楚熙，虽然着火跟他几乎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不论他怎么做，都是错的，都要损失自己曾经珍惜过的东西。
我听完前半句冲侯霸天竖了竖大拇指，等他说完后半句就迅速把大拇指反转朝下指了指。屠士昭拍了拍侯霸天的肩膀，说，居然没看出来，你智商是低了点儿，但情商还蛮高的。
侯霸天十分嫌恶地使了个身段，用肩膀抖开屠士昭的手，愤怒地喊，你丫吃完牛排没擦手就往别人肩膀上拍！还有良心吗？
屠士昭的手腕上，脖子上粘着好几条创可贴。说是前几天在体育大学帮朋友打架来着。哎，有什么话不好说，偏要暴力解决。我跟侯霸天都难以理解他有时的逻辑和生活方式，那是一种跟我们迥异的n次元世界。
屠士昭好似没听到侯霸天的咆哮，顺手用餐刀又叉了一块牛排放到自己面前的盘中，一边感慨，“这个人讲义气，肯承担，还不错。看来是我们之前误会他了。”
说到这里我必须铺垫几句。
据我和侯霸天所知，屠士昭很少称赞别人，因为他也是个十分骄傲自大的自恋狂。“也”的含义是，侯霸天也是这么一个自恋狂。如果说矮胖敦厚的小江能够骄傲的硬件资本只有成绩，那么屠士昭骄傲的资本分别是：成绩、财富（家传的）、长相（颇为帅气）、身材（高大结实）、体力（武术特长）。于是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屠士昭的法眼，比如如今跟他走得还算近的侯霸天，被评价为“娘正娘正的”――“娘”是因为侯霸天的护肤习惯以及轻度洁癖，“正”则是屠士昭对懂礼貌识大体能为别人着想一类人的通称……而我，从屠士昭嘴里得到的评价是“怂又犟”。“怂”源自我由于爱面子晚一步表白而被别人抢先的暗恋，“犟”指我顽强的意志力，这是我们监狱式高中出来的佼佼者们必备的品质之一。
当然，上帝是公平的，在赐给屠士昭良好的外在条件之后，又给他装了一副火爆而欠扁，不了解的情况下会人见人恨的炸药脾气。我们三个之所以现在能比较铁，完全是因为我和侯霸天不怕死，发现了他闪亮的内心，以及大方和豪气。虽然屠士昭周围的倾慕者不比侯霸天少，但他却从没谈过一次能坚持到一年的恋爱，在情路上一直坎坷不断。他说他近期不再交女朋友，太累，太烦。侯霸天冷笑着说，屠士昭如果照此下去，将来的女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比他自己脾气还大的母老虎，第二，百依百顺的保姆，第三，男人。
屠士昭听完，亲昵地搂着侯霸天，嘴巴靠在侯霸天耳边轻语，“说得有道理，我看你就不错，要不咱们……”
我趁机用手机抓拍下这个会令大多数人发指或者尖叫的珍贵场面。我要把这张照片发到校内网上来赚取我的点击率，一定爆棚。
侯霸天面无表情地朝屠士昭翻着白眼，“大哥，我只喜欢女的，谢谢。”
“你喜欢的女的，是女汉子吧？”屠士昭回敬道。
侯霸天说过，如果要用两个字形容屠士昭，就是“粗鄙”。这俩字儿意味深长，我像小鸡啄米一般猛点头表示赞同。
话说回来，屠士昭说楚熙这个人“还不错”，那么，就说明楚熙的人格在他内心已经上升到一定高度。屠士昭从小没少读武侠小说，深受其害，最爱结交讲义气的人，虽然我们的中学政治课本上反复教育我们，哥们儿义气不是真正的友情，但置身于实际生活中时，我们很容易对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的人、对肯丢掉理智舍命陪君子的人、对肯冒险陪自己疯的人充满信任和感激。
“so what?”我回过神，“他人品是不错，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解除对他的戒备，没准还能成为朋友。”屠士昭想了想。
“甭逗了，我觉得我们的三角组合挺好的。”侯霸天小心地抽出张纸巾擦擦嘴，“快，说说你跟沈颜的进展。”
提到沈颜两个字，我能敏感地感觉到屠士昭的神态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哀伤，不，或者更确切的是失落，
“再了解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对一见钟情过敏。”屠士昭想了想，言语间有些犹豫。
“兄弟，据我了解，沈颜这个人吧，除了家境不太好外，其它的也还可以。”侯霸天随即把他打听到的可靠消息，包括沈颜是单亲家庭，小学时母亲去世，她现在唯一的亲人是外公外婆，无正式恋爱史，人缘一般，甚至把沈颜的血型、星座、三围都如同背诵“锄禾日当午”般流利地转告了在旁边被惊诧到的屠士昭。
“靠，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消息？”屠士昭问。
“兄弟你看好的人，在下不才，略尽绵薄之力。”侯霸天一副要表功的神态。
“太不应该了！……”屠士昭显然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