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京奔丧】
tue may 24 12:42:15 cst 2016
明洪武三十一年，江南连降暴雨，以致河南、安徽、浙江数省被淹，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乞食道旁。一时间，原本文气鼎盛的才子风流之地哀鸿遍野，哭声震天。然而上天犹自不知怜惜，只顾自地电闪雷鸣，将一个个村庄笼在风雨飘摇的黑暗之中。似乎老天也在为一代雄主朱元璋的骤然薨逝而痛哭流涕一般！
直至八月，雨终于停了，入秋的天气渐渐转凉，秦淮河边的柳树也早已没了春天的翠绿，变得光秃秃的、蜡黄蜡黄的。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几根枝杈上卷着一些荒草，几只麻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吵嚷嚷的。
忽然间“啪嗒”一声，一颗石子儿飞了过来，打在麻雀旁的柳枝上，惊得几只麻雀“嗖”地飞起，从一颗柳树飞到另一颗柳树上，却叫得更欢了。
“呀，二哥，打得好，就差一点点。你再打一个，再打一个”
却是一艘硕大的官舰上的少年正在拉着另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娇嗔，显然就是他口中的二哥了。
那十七八岁的男子一笑，捏着一颗石子儿瞄了瞄，正要用力丢出去，却从里面一颠一颠地走出一名稍长两岁的虚胖青年来。青年男子身材原也算高大，只因体胖显不出来，眉毛又细又长，眼中的瞳仁很黑，就像墨点的一样。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甚是和颜悦色地看了看二人，笑道：“二位弟弟，眼见就要到正阳门了。咱们这一趟是来给先皇奔丧的，万不可失了礼数，让人看见了说闲话。”
年纪最小的少年见大哥出来，朝二哥吐了吐舌头，转身便奔回了舱里。
年长的虚胖男子自失地一笑，朝仍旧站在甲板上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的二弟笑了笑：“走吧，二弟，咱们也进去吧，老站在外头容易着凉。秦淮河人多口杂，还是回避些的好”，言罢便转身钻进了舱内。
那倔强青年很是高傲，只冷哼了一声，朝甲板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又将手中的石子儿朝那几只麻雀重重地丢了过去，惊得岸边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惊叫。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第一藩王、战功赫赫的燕王朱棣膝下的三位王子。虚胖青年是燕王的长子，也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在世时就指定的世子，名叫朱高炽，与新登基的皇帝朱允炆同年，此时都刚满二十岁。
另外那位倔强高傲的青年则是燕王的二王子，名叫朱高煦，比世子朱高炽要小上两岁，性子却与朱高炽截然不同，生性好武知兵，与年轻时的燕王极像。只不过燕王年轻时因处境不佳，最是知道隐忍不发。这位二王子朱高炽则是秉性高傲、不可一世，除了父亲朱棣，其余人等，他可从没放在眼里。
最小的那位少年则是燕王的三王子，名叫朱高燧，此时年仅十一岁。少年人心性，只是爱玩罢了。因而与爱动的二王子朱高煦比较合得来一些。与生性好静、只爱读书的世子朱高炽则不算亲近。可朱高炽自幼就被洪武皇帝指为燕王世子。在北平时，人人都得敬畏他的身份。朱高燧一个少年，就更是如此了。因而眼见大哥出来说项，朱高燧也不敢顶嘴，忙就躲了开来。
三位王子因得了朝廷旨意，要回京为先皇奔丧。燕王则被勒令不得随行，只可留在北平戍边。在北平看来，这是朝廷忌惮燕王，明摆着要挟持王子在京以为人质，却也不敢违拗，几经商议，只得由朱棣收下得力战将邱福和柳升护着几位王子从北平出发进京。因道衍和尚临行前嘱咐邱福等人此次入京当学一学三国时“刘备入吴”的戏码，因而邱福一路都大张旗鼓。临近的各州府得知是燕王的王子奉旨入京奔丧，也都拼命巴结，搅闹得尽人皆知。
这一行人从正阳门码头上了岸，却见两边的街舍挤满了人，看摸样儿都是官宦人家的仆从家眷。邱福素来爱与人打交道，转脸看了看，也认得几个人，便主动上前寒暄。那些个官宦也都是从各地入京给先皇奔丧来的，因入京的人太多了，都被新皇朱允炆挡在了宫外等候。 众人听说这几名青年是燕王朱棣的王子，忙都上来巴结。二王子朱高煦性子高傲，懒得理会那些奴颜婢色的官吏。三王子朱高燧年纪太小，也不懂这官场的礼节，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只苦了世子朱高炽，本就虚胖的身子，还要不住地在人群里来来往往地招呼寒暄了好一阵子，直流得一身的虚汗，汗衣都湿透了。
一番热闹过后，直到正阳门外尽人皆知燕王奉旨将三个王子送到京师来了，邱福方借口奉旨觐见，带着三位王子抽身出来，直驱洪武门。因朱棣的威名，加之几位王子又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朱高炽一行三人并没有受什么阻碍便入了宫。邱福和柳升不得召见，却被挡在了端门外。
新皇朱允炆正与新召入宫的翰林侍讲方孝孺、兵部尚书齐泰、翰林学士黄子澄在奉天殿议事，听说燕王朱棣将膝下的三位王子都遣送进了京师，脸上都放出光来，几个人对望了一眼，忙吩咐近侍太监梁民将人请进来。
朱高炽与朱允炆少年时便已相识，也曾是玩伴，相与得好。多年不见，这位当年的皇长孙已经登基为帝。朱高炽如今进京与他重逢，心下其实也是高兴，可也知道这是朝廷要挟持自己兄弟几人要挟燕王，故而又不免惴惴。朱高炽揣着心思，领着两位弟弟轻步迈入奉天殿，也不敢抬头，躬身拜倒：“臣朱高炽参见吾皇，万岁——”
年少的朱高燧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心里有些害怕，便学着大哥的样子也行了礼。
只有二王子朱高煦秉性高傲，在北平时从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满不情愿地瞟了一眼端坐在须弥座上、容貌俊秀的新皇帝，长眉挑了挑，因见殿内诸人都目视自己，也只得无奈地缓缓跪了下去，却抿着嘴不说话，更不口称万岁。
明洪武三十一年，江南连降暴雨，以致河南、安徽、浙江数省被淹，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乞食道旁。一时间，原本文气鼎盛的才子风流之地哀鸿遍野，哭声震天。然而上天犹自不知怜惜，只顾自地电闪雷鸣，将一个个村庄笼在风雨飘摇的黑暗之中。似乎老天也在为一代雄主朱元璋的骤然薨逝而痛哭流涕一般！
直至八月，雨终于停了，入秋的天气渐渐转凉，秦淮河边的柳树也早已没了春天的翠绿，变得光秃秃的、蜡黄蜡黄的。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几根枝杈上卷着一些荒草，几只麻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吵嚷嚷的。
忽然间“啪嗒”一声，一颗石子儿飞了过来，打在麻雀旁的柳枝上，惊得几只麻雀“嗖”地飞起，从一颗柳树飞到另一颗柳树上，却叫得更欢了。
“呀，二哥，打得好，就差一点点。你再打一个，再打一个”
却是一艘硕大的官舰上的少年正在拉着另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娇嗔，显然就是他口中的二哥了。
那十七八岁的男子一笑，捏着一颗石子儿瞄了瞄，正要用力丢出去，却从里面一颠一颠地走出一名稍长两岁的虚胖青年来。青年男子身材原也算高大，只因体胖显不出来，眉毛又细又长，眼中的瞳仁很黑，就像墨点的一样。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甚是和颜悦色地看了看二人，笑道：“二位弟弟，眼见就要到正阳门了。咱们这一趟是来给先皇奔丧的，万不可失了礼数，让人看见了说闲话。”
年纪最小的少年见大哥出来，朝二哥吐了吐舌头，转身便奔回了舱里。
年长的虚胖男子自失地一笑，朝仍旧站在甲板上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的二弟笑了笑：“走吧，二弟，咱们也进去吧，老站在外头容易着凉。秦淮河人多口杂，还是回避些的好”，言罢便转身钻进了舱内。
那倔强青年很是高傲，只冷哼了一声，朝甲板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又将手中的石子儿朝那几只麻雀重重地丢了过去，惊得岸边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惊叫。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第一藩王、战功赫赫的燕王朱棣膝下的三位王子。虚胖青年是燕王的长子，也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在世时就指定的世子，名叫朱高炽，与新登基的皇帝朱允炆同年，此时都刚满二十岁。
另外那位倔强高傲的青年则是燕王的二王子，名叫朱高煦，比世子朱高炽要小上两岁，性子却与朱高炽截然不同，生性好武知兵，与年轻时的燕王极像。只不过燕王年轻时因处境不佳，最是知道隐忍不发。这位二王子朱高炽则是秉性高傲、不可一世，除了父亲朱棣，其余人等，他可从没放在眼里。
最小的那位少年则是燕王的三王子，名叫朱高燧，此时年仅十一岁。少年人心性，只是爱玩罢了。因而与爱动的二王子朱高煦比较合得来一些。与生性好静、只爱读书的世子朱高炽则不算亲近。可朱高炽自幼就被洪武皇帝指为燕王世子。在北平时，人人都得敬畏他的身份。朱高燧一个少年，就更是如此了。因而眼见大哥出来说项，朱高燧也不敢顶嘴，忙就躲了开来。
三位王子因得了朝廷旨意，要回京为先皇奔丧。燕王则被勒令不得随行，只可留在北平戍边。在北平看来，这是朝廷忌惮燕王，明摆着要挟持王子在京以为人质，却也不敢违拗，几经商议，只得由朱棣收下得力战将邱福和柳升护着几位王子从北平出发进京。因道衍和尚临行前嘱咐邱福等人此次入京当学一学三国时“刘备入吴”的戏码，因而邱福一路都大张旗鼓。临近的各州府得知是燕王的王子奉旨入京奔丧，也都拼命巴结，搅闹得尽人皆知。
这一行人从正阳门码头上了岸，却见两边的街舍挤满了人，看摸样儿都是官宦人家的仆从家眷。邱福素来爱与人打交道，转脸看了看，也认得几个人，便主动上前寒暄。那些个官宦也都是从各地入京给先皇奔丧来的，因入京的人太多了，都被新皇朱允炆挡在了宫外等候。 众人听说这几名青年是燕王朱棣的王子，忙都上来巴结。二王子朱高煦性子高傲，懒得理会那些奴颜婢色的官吏。三王子朱高燧年纪太小，也不懂这官场的礼节，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只苦了世子朱高炽，本就虚胖的身子，还要不住地在人群里来来往往地招呼寒暄了好一阵子，直流得一身的虚汗，汗衣都湿透了。
一番热闹过后，直到正阳门外尽人皆知燕王奉旨将三个王子送到京师来了，邱福方借口奉旨觐见，带着三位王子抽身出来，直驱洪武门。因朱棣的威名，加之几位王子又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朱高炽一行三人并没有受什么阻碍便入了宫。邱福和柳升不得召见，却被挡在了端门外。
新皇朱允炆正与新召入宫的翰林侍讲方孝孺、兵部尚书齐泰、翰林学士黄子澄在奉天殿议事，听说燕王朱棣将膝下的三位王子都遣送进了京师，脸上都放出光来，几个人对望了一眼，忙吩咐近侍太监梁民将人请进来。
朱高炽与朱允炆少年时便已相识，也曾是玩伴，相与得好。多年不见，这位当年的皇长孙已经登基为帝。朱高炽如今进京与他重逢，心下其实也是高兴，可也知道这是朝廷要挟持自己兄弟几人要挟燕王，故而又不免惴惴。朱高炽揣着心思，领着两位弟弟轻步迈入奉天殿，也不敢抬头，躬身拜倒：“臣朱高炽参见吾皇，万岁——”
年少的朱高燧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心里有些害怕，便学着大哥的样子也行了礼。
只有二王子朱高煦秉性高傲，在北平时从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满不情愿地瞟了一眼端坐在须弥座上、容貌俊秀的新皇帝，长眉挑了挑，因见殿内诸人都目视自己，也只得无奈地缓缓跪了下去，却抿着嘴不说话，更不口称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