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生我李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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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石像

    深夜,李俊彦依旧坐在桌前,笔走龙蛇,练习兵法推演。

    宁康的秋闱分为四门,经义、兵法、棋艺、曲律。至于诗词,对不起,这玩意受考官的个人喜好影响太强,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实在难以客观评价,被摒弃在考试之外。

    每门都要考笔试和实战,分别决出四位魁首,然后在金銮殿前一较高下,最终胜出者便是今科状元。

    李二郎决定今科秋闱下场一试身手,虽然志在必得,但依旧勤学苦练不辍。用兵法来形容,就是要从战略上藐视,但不能从战术上轻敌。

    不过今夜,李二郎有些心浮气躁。

    推演到艰涩之处,执笔的手一颤,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染出一个刺眼的墨团。

    他叹了口气,放下笔,将写满字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纸篓。

    都怪大哥!

    李二郎推开窗户,看向静谧的院落,俊美无梼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一想到昨晚大哥可恶的嘴脸,就很气抖冷!

    更过分的是,大哥居然夜不归宿,丝毫没有留给自己报复回去的机会。

    就很烦,意难平啊!

    咔嚓!

    李二郎握在手中的毛笔被折成两截。

    蓦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闯入李二郎的耳中。

    李二郎侧耳倾听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是大哥!

    他迅速关好窗户,熄灭烛光,在一片黑暗中走到客厅的角落,收敛起自身的气息,静静等候大哥的到来。

    君子报仇,隔夜不晚!

    ……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门外,随后响起轻轻的开门声。

    李二郎疑惑地皱了皱眉。

    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步伐稳健有力,一个虚浮散乱。

    很快,两人穿过庭院,来到西厢房前。

    门外响起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低声唤道:“李俊彦在吗?快来帮忙扶一下你大哥。”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露出两个依靠在一起的身影。

    李仲林身上多处扎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无力地靠在范贤身上。

    大哥!

    李二郎地心跳慢了半拍,慌忙从隐藏处走出,快步迎上前去,帮忙将大哥搀扶进屋内。

    “我们今晚查案回来的途中,遭遇刺杀,墨君受了些轻伤。”范贤沉痛地说道。

    “谁干的?”李二郎面色铁青。

    “凶手都已经伏诛,是死士,背后是谁还不清楚。”

    “二弟……”李仲林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语气虚弱无力,“昨天是大哥不好,不该戏弄你……你别生气……其实,我只是想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只但大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大哥!”李二郎紧紧握住大哥的手,又羞又愧,“是我太狭隘了,不该和大哥置气。”

    兄弟俩深情地对视。

    范贤扭过头去,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李二郎的帮助下,范贤将李仲林送回房间,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

    范贤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对李二郎说道:“你大哥需要休息,我们出去吧,别打扰他。”

    李二郎看了看闭上眼沉睡过去的大哥,心疼地点点头。

    他走出房间,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范贤拱了拱手,转身飞快地离去。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猪叫。

    ……

    李仲林静静地躺在被窝里,竖起耳朵倾听。

    直到听见隔壁房间内响起被褥翻动的声音,随后陷入寂静。

    李仲林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终于将二郎糊弄过去了,果然卖惨才是王道。

    君不见,前世的选秀节目,选手一个赛一个的身世凄惨,好好的节目现场硬是演出了坟场出殡的感觉。

    李仲林翻了个身,闭上眼,在脑海中复盘起今晚的刺杀。

    现在回想起来,整个过程都透着古怪。

    一名七品方士,一名七品士子,加上四名低品武者配合,足以绞杀同为七品的范贤。武者的皮糙肉厚和耐力持久,在方士和士子的远程输出面前,完全不够看。

    但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方士操作空间阵法无法脱身,四个武者放着自己这个战五渣不杀,上去就围住范贤一顿莽,成功送出四杀。

    士子更离谱,除了边路打打辅助干扰,全程基本没有输出,然后大摇大摆跑过来要杀自己,然后被飞花扇反杀,就很儿戏。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

    此外,刺客使用的弓弩,经赶到现场的禁军辨认,是破阵弩,只有宁康军中才有装备,但也不排除是被倒卖的军械。

    李仲林想起了裴乾虎曾经说过,追杀小兔妖蒲草的死士,用的就是破阵弩。可惜五师兄护送田伯光和含香离京了,不然可以找他辨认一番。

    暂且认为刺客的来历是甲势力,那动机是什么?

    黑袍士子口中的“天道不存,天魔永生”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甲势力是个邪教……

    李仲林细细推敲了整个过程,答案无从得知。

    这时,一阵困意上涌,他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去。

    ……

    李仲林茫然地看着四周深不见底的浓雾。

    这是在哪?

    如果是梦,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

    他小心地戒备着,伸手入怀,却摸了个空。

    锦册不在身上。

    李仲林的额头渗出冷汗。已经习惯了随身带着两样法器,离开它们就硬不起来了。

    浓雾仿佛亘古不化,幽静,空灵。

    寂静到李仲林能清晰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

    “别怕。”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朦胧的声音,带着重重叠叠的回音,似乎隔着一个世界传来。

    “谁在装神弄鬼?告诉你啊,老子可不是吓大的,给我滚出来!”李仲林鼓起勇气,舌绽惊雷。

    “别急。”那声音轻轻说道。

    李仲林心如擂鼓,紧握的掌心满是汗水。

    须臾之间,四周的浓雾翻滚起来,向后收缩、退去,露出一圈空地。

    白色的地面光洁无暇,犹如平整的镜面。

    一尊高大的石像出现在李仲林的前方,后背藏在雾中,只露出正面的一半。李仲林抬头仰视,一张没有五官的光滑面孔引入眼帘。

    他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视线的余光中,后方的浓雾里出现了四个同样高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