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帝国
字体: 16 + -

第二章潜龙入海

    tue jan 12 01:55:05 cst 2016

    又过两天,远儿已能走动自如,佩云叫来丫鬟给弟弟更衣梳洗一番,远儿发现自己比佩云矮不了多少,算得上等身材,模样也十分周正。记得太祖天生异相,算不得英俊(应该也不会太难看)。自古皇家后妃多美貌,经过十几代血脉传承,龙子龙孙相貌堂堂也是自然的。给舅父舅母问过安,一家人用过早餐,便和二兄长佩钊、佩云来到后院一块空地看他们习武。想想朱慈爝虽为皇长子怎奈只是流亡小朝廷,生母只是宫女,皇家玉蝶上连个姓氏都没记载,朱慈爝生下来便由太后收养,地位和皇后、妃、嫔之子无法相比。清军还未打到肇庆,永历帝朱由榔就带着皇太子和小朝廷逃往云南,竟撇下了皇长子、皇二子以至于佚散民间。此刻远儿早已打定主张,与其在这乱世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正名扬声干它一场。乳母赵氏尚且不避刀斧,堂堂男儿又有何惧。祝怀远――意为朱怀远,皇家苗裔,慎终怀远,这假名字也透着期许、责任。只是,十余岁小儿乳臭未干,如何起手还需再仔细筹划计较。看兄妹俩各练完一式,祝怀远挺胸抱拳道:“看小弟也走上一回”,说罢跃入空地入静放松、以意导气、以气催形,连绵不断、急缓相间,行云流水般竟打出一套陈氏太极拳! 收式站定,连自己也惊讶,冲动中想比划一套拳脚,没想到如此顺畅,想来从前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头看那兄妹俩早就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弟弟献丑了,还请指教”,佩云回过神来道:“自打你这回醒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让你练练拳脚跟要命似得,如今倒好都快成精了。”佩钊也一脸狐疑:“你这是哪门子把式,看得我云里雾里的?”远儿一笑:“我梦里遇仙人习得,弟弟现而今能梦通仙道,你们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闷了多日了,二哥和姐姐陪我出去溜溜吧。”说着拉起他们便往外走,又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你们去家塾温课?”佩云幽幽的说:“先生已经辞了,大哥二哥已到出馆的年纪,你也不定哪天就走,我到时也只剩个清静了。”说着眼泪竟在眼眶里打转。远儿忙说道:“没准的事别去管他,我舍不得姐姐怎会离开。对了二哥带我到洋教士那去看看新鲜吧。”陈佩钊打量一下他道:“真是邪了,小夫子一下变成小鬼头了!” 三人来到一座民房改建的小教堂,虽然简陋但静谧肃穆,传教士汉文不大流利,交流倒没什么问题,偶尔兄妹俩做些翻译。远儿了解到欧洲和航海的大致情况,和自己记忆中差不多。欧洲已进入文艺复兴后期,科技发现、发明层出不穷,正在加速进入工业时代。列强的铁蹄将踏遍各个角落,世界版图将重新划分,亚非洲亿万人受难的灾难即将降临。现在教会在广东福建沿海发展很快,各处开办教会学校,不过传教士带来先进知识这一点不可否认。离开教堂,佩钊先自离开。远儿和佩云闲逛起来,酒肆、茶馆、铁匠铺、首饰铺、木匠铺、集市、书店,忙的不亦乐乎。接下来两天央告着舅母哄来纹银一百两,从洋教士那里高价买了航海图、《几何原本》,又画图打样定了一些奇怪物件,还有《王阳明全集》、《天工开物》等书籍。府内上下都觉怪异,只道是大病乱了心性。长兄佩德也不时放下营生来看望远儿,兄妹四人谈天论地,不由得对小弟刮目相看。陈佩德悄悄说与父亲,陈员外只是称奇,也没多说什么。

    远儿这晚找来赵氏:“娘,这几日我听街谈巷议,外面的事情已经知道大概。儿心意已决,尽快投奔福建忠孝伯郑成功,复我本名,助国讨贼。苟活偷安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赵氏大惊,道:“少主既然决意,我自生死相随,只是这事必要与祝贵商量才行,只怕你年纪尚小,做不得主啊。”“娘只唤我远儿就是了,祝贵何在?”“你醒来那日,忽然接到急信知你无碍便和祝安火急地走了,说是七八日回来,想来也该到了。”“我心如磐石,还请娘助我成行!”

    第二日早饭后,远儿又和佩云出来闲逛碰到一伙演皮影戏的艺人在打尖休息,说是今儿有哪吒闹海、刘海砍樵、八仙过海几出戏要演。远儿霍然心中一动,忙上前找到戏班子班主笑道:“能不能给我看看你那皮影?”说完不等他回音,手上拿出一小块散碎银子。班主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个衣着鲜亮的少年,说道:“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可不是轻易能给人看的。”说完伸手拿了银子,打开一口木箱拿出几件皮影让他们看。远儿挑一个飞龙皮影闪开光线在墙上照了照,还真是活灵活现。“我想要个比这小的寸半见方的回头金龙,给你一两银子”班头摇头不语,佩云道:“我弟弟只是爱玩,难道还抢你的生意不成!”远儿一笑:“二两银子,姐姐替我垫上。”佩云粉面微红目露精光,不情愿地拿出一两银子做定钱。班主忙不迭将银子揣入怀中,说道:“一个时辰后来取就是了,包你们满意。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真是叫人没法子。”

    远儿拉着佩云飞转着跑了几个铺子,连画带比划定了两节半尺长,寸半直径,两头带凹槽能伸缩前的铜制圆筒。一个二尺长,一尺宽、一尺半高的薄板木箱,底板中间两条滑轨卡住一盏小油灯底座,油灯可以前后滑动。前面中间开寸半圆孔,镶好铜管,铜管木箱间留了缝隙,放进一个可抽送的铜丝框。后面镶上一块上好的铜镜,铜镜按要求剪成长方形,弯成弧形。箱子上面开几条气孔,一侧木板做成活门,可以点火,推动油灯。木匠的手艺真是不错,组对、拆散两次,严丝合缝。佩钊、佩云在这里出神入佛是有名的,木匠以为又在洋教士那里中了什么邪,也不觉得奇怪,只道是一桩好生意。把散件包好,取了画飞龙的皮影,匆匆回到府里,进了远儿屋内,佩云擦了把汗,说道:“又是让我当仆人,又是糊弄我银子,我可不似你一张口我娘就能给你一百两!”远儿知道陈员外家教甚严,佩云攒点钱也是不易,近来也冤了她一二十两银子,够平常人家两年收入,这姐姐对自己还真是大方。“想什么呐?你弄来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佩云看着拿回来的东西也是好奇。远儿略一沉吟,索性将自己身世和准备恢复本名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佩云听了十分惊讶,没想到弟弟竟是没落皇族后人,四处躲藏朝不保夕,马上又要离开不知吉凶,眼泪不觉落下,说道:“你那皇长子名分只是个祸根,皇三子(嫡长子)做了太子又怎么样,和永历帝逃广西奔贵州,靠着联合大西军才暂时有了落脚之地。听父亲讲内讧频频,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做个太平公子,还有姐姐照看着你!”远儿说道:“哎,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只好赌命一搏了,也许还有转寰,还需姐姐帮我。”“只要姐姐能办得到绝无二话!”佩云发誓般说道,自打远儿溺水醒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让人迷惑,好奇进而佩服,暗暗思忖不愧是龙子必有天命。

    远儿找来乳母翻出前两日订的几片水晶镜片,这本是想用来试着做放大镜、显微镜什么的,显显本事立立威信。明末望远镜、眼镜已传入,只是西洋玻璃也带颜色,镜片都是无色水晶磨制的,非常昂贵,几个镜片花了二十两银子 。组装好木箱,将两片平凸镜平面朝外对在一起形成聚光镜镶在木箱前面开孔处,凸透镜放在铜管前端,一个简易幻灯箱完成。赵氏小心翼翼将龙皮影缝在方铜框上,这事佩云可是做不来。将铜框插入紧挨聚光镜的缝隙作为幻灯片。点燃油灯,调整油灯和凸透镜的位置,一条腾云驾雾的蟠龙出现在墙上,惊得佩云、赵氏目瞪口呆。远儿到窗前看了看,算了一下距离,指着对面西厢房后一颗树荫浓密的树说到“听说姐姐淘气经常掏鸟窝,攀上这棵树没问题吧?”佩云点点头,此刻她们两人对眼前“小神仙”的话就当圣旨一样。远儿教会佩云使用方法,把想法又细说一遍,三人计较一番,在皮影空地写上“潜龙入海”,将镜片用胶粘牢,镜头前缝了块遮光黑布。

    当晚将近子时月明风清,三人悄悄溜出院外来到那棵树下,佩云着一袭紧身夜行衣三两下就隐入树叶中,放下绳索将箱子提上去,对着西厢房墙上试了两回,“咕咕”学了两声鸟叫。树下二人知道试成了,潜回各自屋中。赵氏假作出恭唤醒一个丫鬟同去,走到当院恰逢一片云遮挡了月亮,真是天助少主,于是晃动手中灯笼画了一个圈。树上佩云见到会意,点燃油灯撤去遮光布。赫然间西厢房墙上飞来一条神龙,前后浮游又突然不见了。同行丫鬟跌坐在地上惊叫起来:“不好了,闹鬼了来人呐!”赵氏也跟着喊起来。府内一下乱了套,不多时员外、佩德、佩钊带着几个仆人赶过来,女人们躲在屋里偷窥不敢出来。员外问道“何事惊慌,哪里来的什么鬼怪?”丫鬟忙说:“老爷奴婢不敢说谎,刚刚明明有鬼,不、不是条龙在这面墙上。”“是是,我也看到了。”赵氏也附和道。众人齐齐向西厢房看去,哪有龙的影子,正在狐疑间,飞龙又出现在墙上,一晃又不见了。众人一声惊呼,有人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忽然,飞龙又来,佩德眼尖,说道“龙下有字,潜龙入海。”再看飞龙游弋到房门正中变小,忽然不见了,仿佛进入屋中一般。佩钊看到有光线从背面射来,率先转身查找光源,却见暗夜中树影朦胧,找不到一丝异样,“父亲,容我带人出去查看。谁跟我去?”众人腿上灌铅一样无人动弹,屋里屋外众人交头接耳嘀咕成一片。陈员外正担心远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远儿揉着眼睛出来道:“为何这么吵闹?舅父也在。”陈员外略微放下心来,转身说道:“钊儿不必多事,你们都听着今夜之事都不许再讲,给我烂到肚子里,谁若多事饶舌,决不轻饶!”说罢让赵氏安顿远儿就寝,嘱咐仆人结对巡夜,叫大家散了。

    因为油灯亮度有限,铜面反光镜也不怎么样,飞龙影像有些模糊,但达成的效果已经足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