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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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节

    mon may 02 23:27:13 cst 2016

    世间事端地矛盾,老天爷但凡要造就一方得意也必然会随之穿插一些失意进来,若不然好象就不足以彰显他老人家的神奇奥妙。正如此时,韩可孤韩大人正觉得诸事顺遂,虽然离志得之期尚远,但对于目前状态还算满意的时候,却无端又生出些情况让他才略略放下了一些的心又险险地提了起来。

    通州这边的风扫过脸颊时才如刀割一样疼的时候,可敦城一带的草原上就已经冷沥的根本让人无法伸出手来,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早变成了枯黄一片,漫卷着浮草四处乱飞的阴风打着旋儿穿透甲衣,让人瑟瑟发抖。城关正北一百五十余里的一片漠地,遍处人与马的尸骸,血已经涸成了酱紫的颜色,散发出腥臭的气息,偶尔会有一匹幸免与难的战马跑过来在死尸旁边来来回回踏着碎步寻找,也许知道主人太累了不肯醒转,再也没有了那双手爱抚自己的颈棕,它长长发出一声嘶鸣,透着一股浓烈悲戚。

    一万女真骑兵,身后紧紧傍着伺马背粮的二万奴丁,以金国宗瀚所遣辽之降将耶律余睹为锋锐直直撞入了二万可敦辽骑组成的堤阵。锥子一样从中间豁开一条缝隙,朝着耶律大石统帅着的军阵就忘命冲了进去。对于耶律大石的才识,耶律余睹是极清楚的,盛名之下无虚士,而且两个人又是族亲,他心有叛族叛国的愧疚更兼有对大石林牙超凡能力的大恐惧,但却不得不来,不得不战。耶律余睹很明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降将之身本来就很难得到金廷的信任,每当想起金国人看向自己时暗含鄙夷的目光,他便感到无尽的屈辱,若此役不敢向前,势必会在金廷中人眼中失去了可资利用的价值,以后更加无法立足。所庆幸的是这番出征所选的时机还算不错,此时的耶律大石刚予站稳脚跟,还没有成就太大气候,正在相对虚弱的时期,而他则正有机会趁着敌人势弱而建立一场急需的功勋。耶律余睹有自知之明,与久负盛名的大石牙林相比,自己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不如多矣,但敌人现在正在弱势便就足够了,一场战争的胜负终非是一人之力可能左右的。如果此时的辽国哪怕还在天祚末期已非强盛时候,耶律余睹即使是叛了,金人逼迫得再急迫,他不会也不敢亲赴险地枉动刀兵,因为在那个时候终究还是大辽国的大辽,光以耶律大石的威望,只需振臂一呼就能在他自己的国家里轻易聚集起来数万甚至数十万数百万的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把耶律余睹的这三万人马淹死。

    耶律余睹认为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却轻视了可敦辽人的战力,在他的思想里,契丹军人依旧还是耶律延禧麾下之军不曾改变,之前打出的几场小胜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当耶律大石亲自带着这两万人马包围过来他才惊觉,自己有些狂妄了。骄傲的金骑就好像迎面撞在了一座顽固的大青山上一样,立刻就激放开来无以数计的杜鹃花红,层层叠放艳染堑壑。这二万人是耶律大石的立基根本,每个人都是强大的武士,不禁强悍善勇而且忠贞不贰,之所以如此,便是组成这支队伍的主干是当初耶律大石力劝天祚皇帝无果而绝然趁着夜色离开大营,扬起马鞭,策马而去,踏上西行之路之时,紧紧追随在其烟尘后面的那两百名坚毅的心腹勇士,经过了血与火的冼礼如今都己经成长成为了能够统领一方兵马,独当一面的将帅。耶律大石依仗着这支新锐的军队成就了现在的基业,所以每临最关键的时刻,总是这二万骑兵力挽狂澜,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耶律大石下令他麾下最精锐的二万人队加入到战斗中,战场上的形势立刻就起了变化。表面看起来双方都是悍不畏死的一群兵,然而可敦军却占着主场,身后是他们很不容易才得来的目前唯一能够赖以容身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根基是他们的家,怎容得他们不拚命,他们不能不拚命也不敢不拚命。金军虽然在战场的兵员人数看上去占着优势,但是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万骁勇的正兵,其它的二万奴丁虽也能战,只是在疯狂了的可敦精锐眼中无异与一群待宰的羔羊,尤其后方无援,就让他们更少了底气。耶律余睹乍进圈套便反应了过来,带领着手下人拼尽了全力,却无法真正撼动辽骑兵的阵型。双方从撞在一起开始,就己经注定金军失败势在必然,由两头红了眼的饿狼去撕咬三头只残存着些许狼性的犬,其结果可想而知。

    草枯黄,风飞扬,似血残阳。

    断折的刀,残破的甲,肮脏零碎的战旗,一地的尸体,一天等待啄食的乌鸦。

    如此一幅凄惨的场景,耶律余睹应该庆幸没有看到,此时的他己经在疯狂的辽兵追杀之下侥幸逃出了战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可他的脑海里仍在回响着歇斯底里的喊打喊杀声音。人面的狰狞,弯刀的明亮,战马的嘶叫,这样的画面不停的在眼前走马灯般的闪现。昨日这一场厮杀之惨烈,虽非是他身经百战中的第一次,但也并不是常能经历得到的。侥幸活下来的士兵跌坐在他四周的地上贪婪的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似乎是在害怕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到一样。

    刚要伸一伸懒腰,舒缓一下浑身的酸痛,就感觉肩上很疼,耶律余睹皱了皱眉头扭脸看被包扎得像只大棕子一样的肩膀,那里面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一刀来得太快了,势道也沉,直接劈开了他的肩甲,肩头被削掉了好大一块皮肉,血顺着破碎的甲胄溪水一样往外淌,顺着胳膊流下来,弄得刀柄都滑腻腻的,几乎脱手。当时只顾逃命,并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他才感觉到后怕,若不是自己本能的躲闪得及时,这一刀割断的就是他的喉管。所以,虽然此役大败,但倚坐在冰冷的草坡上,他忽然发现,原来草原的黄昏并非全是冷漠,残阳如血,虽血腥但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