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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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节

    thu mar 24 21:11:54 cst 2016

    可怜几个闹事的武骑营兵倒了大霉,平日骄横惯了,今日不防落到了这群之前不曾放入眼中的下等级兵手上,顿时被打得鬼哭狼嚎,泣声难抑,到后来便是连喊叫都没了力气发出,成了一堆死肉,随着棍子起落颤颤弹动。终于打满五十军棍,后背屁股上早血肉模糊,浑不见原来光**样,韩可孤着人将他们拉起来,巍巍跪伏在帐中,已经不能喊痛,想是被打得麻木了。

    冷冷扫过这几个人,韩可孤眼中无一丝怜悯,生硬地说:“且看在武骑营的兄弟们面上,游营三日之刑准予归本营施行。你等现在可以去了。”

    刑箦严苛,看得现场的十几个武骑兵后背簌簌发冷,感同身受。终于完了刑,听见韩可孤放话儿,赶紧走过去,将这几个伙伴扶到背上,匆匆逃离出帐去了。

    阿平之虽然阴冷狂妄,但终究底子是文人出身,何曾久见过今日这般血腥场面,甲衬早被冷汗打湿了后背,也赶紧要借机会随着出去,却被韩可孤喝住:“阿平之,你职在司副,治军不严,乃当重处。今日又带兵闹营,持刀胁迫本官,当承谋反大罪,罪当诛杀。然职在刺史麾下,本官不做直管,且放你归营,来日与耶律大人商妥后劾报朝廷。尔便回营待审吧!”

    此时阿平之早被打击得没了嚣张脾气,先避开眼前再说吧!他夹起尾巴赶紧出门,这时方才知道,候在营门处的那些助威的武骑营兵正被一群全副武装、满脸凶狠的垦兵团团围拢,把刀架在脖子上,稍有异动就会砍去头颅。

    栽了这么个大跟头,阿平之脸上无光,再作不出声,只能摆一摆手,带着手下兵士讪讪而走。

    帐内,韩可孤对坐在一旁犹自不停打着摆子的耶律奉说:“耶律大人受惊了,可孤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不足以整顿军纪,尚望大人体谅则个。”

    话出诚恳,但耶律奉并不领情,一团羞恼梗在心头,又不好流露表面,只能咧一咧嘴强做出微笑模样,向韩可孤拱一拱手告辞离去。

    恶气甫出,又立出了威风,韩可孤心中快慰,见众人忙乎着还未曾用餐,便着令戚豹等人整顿了军务,再疏通过总理军中大仓的蔡高岭,着军厨置办了丰盛食物让大家畅快享用。

    欢愉中却没想到有更大一场麻烦却来了。

    阿平之带领自己一干人背负了几个挨打的兄弟鼠窜归了本营,不料里面有个六十岁上下年纪的兵士奚老棍子,本来按着大辽兵制,凡民十五岁以上、五十八岁以下者在军籍的规定,他己经过了服役的期限,但贪图营中能饱食安逸,便迟迟不肯退出。武骑营兵都是亲眷乡邻组成,之间关系千丝万缕,反正是朝廷的这口大锅里有的是米粮,又抢不到自已碗里的吃食儿,便大家帮着瞒混下来,总有个实人儿在此,也不怕有人告发吃空晌。奚老棍子是没家没业的老光棍汉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最喜好喝酒热闹,一个月下来的饷钱全落在请客吃饭上面,倒落下个好人缘。近几日正闹头痛发烧的毛病,没好利索便被同伙拉出去喝酒,没承想酒饮得不曾尽性却碰上了戚豹几个吃生米儿长大的楞汉,被暴打了一顿不说,还让解进了垦兵军府的大牢受了惊吓,接着又着实被揍了五十军杖,不由得旧患严重起来,没等还回营房就昏迷过去。长期酗酒的人体质低下,而且随军的哪里会是医道很高明的大夫,吃了付煎药也不见好转,只一夜功夫就两腿一蹬呜呼哀哉。

    本来已经镇压下去的军闹事件因此又发酵起来,武骑营本来就感觉被处理得窝囊,此时见死了人便更加激愤,个个怒火冲天。虽然不敢直接针对韩可孤,但放出话儿要求军府方面以命抵命,坚决处置当事的人。

    武骑营的正营校尉萧汉是后党萧氏一脉,虽然属于庶出,但也有爵位在身,虽然官阶品秩大大不如韩可孤,但依仗着辽国爰为两姓,耶律世保成祧之业,萧氏家传内助之风,皇室惟与后族通婚,耶律与萧世为甥舅,义同休戚的超然地位,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本来在他看来几个兵卒酒醉乱性滋事不过寻常事,打也就打了。奈何阿平之不住来面前添油加醋,不觉生出了纨绔性情。武骑营的前身是断腕太后述律平当年的属珊军,相当于萧家的私兵,打狗还需看主人,韩可孤如此不给情面,岂非是当面打自已一个耳光?

    “早知道韩可孤拿着朝廷的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今天竟欺到我的头上,爷们儿岂能容他放肆?阿平之,你着人把奚老棍子的尸体抬到军府那里,就说我的话,叫他们给一个好交待。”

    阿平之怨气早存,终于有顶头上司撑腰,顿时又气壮起来,集合起半个营的甲士,抬起死者尸首,大张旗鼓气势汹汹奔军府而来。

    虽说军中人命不值钱,但也要相对情况而言,景宗时期太后萧绰娘娘便明令严禁虐兵,此事若被有心人利用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韩可孤虽然不惧,但终究与官声有亏,所以当听闻奚老棍子被打死的消息,心头也是一惊,不过随即便冷静下来,为今之计最要紧是不让事态升级,于是紧闭府门,命令军府垦兵全不理睬武骑营在外面乱骂胡说。

    虽然有耶律奉暗中纵容、萧汉明里怂恿,阿平之觉得底气颇足,但他终究是念过书的人,非全无脑子的莽夫可比,才刚受了韩可孤的官威压迫,知道目前在这州城里还要属他的秩阶最高,万一两方面大打出手火拚了起来,推出来顶缸儿替死的一定是自己这个前台执行人,到那时掉个脑袋不过如砍碎一只倭瓜那么客易,所以并不敢过份到直接带人强行打入。

    嚷嚷闹闹一阵,无人答理。这样僵持下夫总不是个头儿,阿平之将萧汉的话用纸写了,再擅自附加上自己的三条要求一并糊粘到军府的大门之上,放下死人的尸体,带领营兵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