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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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

    tue feb 02 23:34:28 cst 2016

    很多的韩府子弟都疯狂了,他们不能挣脱兵士们的强制,只有把自觉得最狠毒最邪恶最羞与启齿的词汇大声谩骂出来,兵士们鞭鞑得他们很疼,可是比不过心中的耻辱感、无力感和骤失亲人所带来的剧烈疼痛!

    刘升冷眼看着他们,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很生气对吗?很想杀了我对吗?想替这小丫头报仇?”他将刀“铛”地一声抛到离众人不远的地方:“刀在这里,谁敢捡起来杀我?哈哈哈……”

    相对与其它兄弟,韩金年纪最小,与聪儿平日最亲,目睹小妹惨遭了毒手,他的心如同被万马践踏过的草地,狼藉满腹,痛苦一片。有刘升授意,兵士们松懈了抓捕的手,他努力挣扎朝那把刀艰难地挪过去,因为疼痛以及过度愤怒,双腿抖动得无法直立行走,但可以爬,因为心中有着坚定的执念。只是在绝对悬殊的武力值面前,再大的仇恨值也是虚妄,当他的手即将碰到刀柄的时候,刘升便一脚把刀踢开,等他又爬过去,刘升又再次踢开,如此这般一次次反复如是,如待牲畜一样玩弄着这个韩家的后辈。

    子弟们歪斜扭曲着或立或匍,眼中不停流泪,很屈辱但无奈。

    兵奴重新整理过几案,刘升手把酒樽,仿佛在欣赏樽壁上雕画精美的饰纹。他的内心兴奋而且激动,美酒迷醉,游戏舒心,当年韩府何等高贵,当年自己何其下贱,今朝憋屈终于能发泄出来一些,如何不令他畅怀而笑!

    韩金已经折腾得没了力气,兵士们像拖死去的狗一样把他抛回韩家人群,他忽然扭过头,目光咄咄盯向惬意饮着酒水的刘升一字一顿地说:

    “刘升,你真可悲!”

    一愣神,刘升挥手制止住要发飙的属下,面有戏怩:“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可悲!”韩金摇晃着努力坐直身子,出手指点着他:“你刘升出身卑微,屡屡受我家大伯父器重提拔,才终于有了些人模样,可惜不懂珍惜,只要一味做狗,投到金人门下当起二姓奴才,你以为是他们赏识你?不过当个听吆喝的看门牲口罢了,!”

    骂得贴切,刘升脸色渐渐阴沉似水,毒蛇一样盯着韩金,手中酒樽狠狠掷过去,从牙缝里迸道:“找——死——”

    青铜樽砸到额头,鲜血立时流得满头满脸,看着狰狞可怖,韩金凛然不惧:

    “你今日辱我韩门,杀我小妹,横行无忌,可莫要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头上三尺神灵迟早会来寻你。”

    骈指怒点,韩金极力拔高音量,厉声大喝:“我大伯父早晚杀你!”

    若说刘升最大忌讳,非韩可孤莫属,甚过与天地神明。这最后一句话如点题般正戳中了红心,他一脚踢翻面前矮几,几步上前将韩金抓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脖子。

    “咳咳……”

    韩金被他掐得气紧,脚不由自主地使劲踢蹬起来,但是神智无比清楚!他能感受到刘升突出眼底的暴怒!

    他突然觉得好笑,便无声地笑了。双手垂下去,无力地在身侧摆来摆去,视线越到刘升背后,声音很空洞:“小妹……别害怕,你等等,哥………陪你一起……”

    话语得突兀,断断续续。未等落音儿,天边有一片也断断续续的云跟着就荡过来,遮挡住了太阳,光线顿时暗了暗,有冷风钻进人的颈子,很冰冷很阴森,饶是杀惯了人的军中甲士瞥向躺在乌氏怀中还在滴滴淋漓鲜血的小人儿尸体,也在一瞬间感觉心底发寒、汗毛倒竖起来。

    大凡杀人如麻的人都对未知事物存在着强烈的恐惧感,也许就是做过亏心事最怕鬼敲门的原理吧。从众效应,刘升也不例外,他脚下一个踉跄,不自觉松开手,把韩金掼倒地上,扭头向身后张望。酒便醒了大半。

    “伯爷……”

    随军食客有 ‘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学道理做底气,倒浑然不惧鬼魂之说。他很清醒,早先见刘升酒酗到失去理智,乱性胡为,便有心上前劝说,只是恐怕沉醉之人不认亲疏,殃及到自己。此时见是个机会,又恐言得明白有损伯爷颜面,把他羞恼了反为不美,只得隐晦地用手点一点昏在地上的韩夫人,复又抬手指天。刘升愣一晌,方才要骂故弄玄虚,恍然又悟通了他的示意,才想到此行旨在挟夫人而迫使韩可孤投降,如今醉酒失形杀了她的爱女,可谓大大失策了,脸色不觉难看起来。可事己至此,后愧也迟,只能亡羊补羊,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他烦燥地挥了挥手说:“把他们关进車笼,好生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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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醒转,韩夫人因为病痛和心伤而极度苍白的脸颊上流露出惘然的情绪,用了不短的时间才逐渐清醒,记起些先前所发生事情的片断,一只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很因难。

    車仍然还是原来乘坐的那辆车,只是身边没有了女儿和侍女,透过被风撩开的车帘,她看见天空中的云层很厚,把太阳遮掩得减了许多色彩,随山道的丘梁曲折蜿蜒,车马磷蹸嗒嗒的的声音很响,显得极为放肆,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也许是心理上刻意在回避,她间歇性忘记了聪儿死亡的段落。见女儿不在身边,她非常担心,虽然聪儿聪明,很得一大家子人的喜爱,但此时终究是囚徒身份,她想喊个人过来询问,才发现搭载自己的车子与其它族人隔看很远,监管的骑兵也多,很不方便。

    心中着急,便会胡思乱想,一突恐聪儿被马踢踏了,一突又怕被刀具割伤了,再就是遭了石头、案几之类磕拌摔倒。

    ——石头——案子——磕碰——,韩夫人忽然感觉脑子里有灵光闪动了一下,再想,又没了。

    刚刚有些模糊的线索便能把心牵扯得大疼起来,她感觉一定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石头、案子、磕碰——,——磕碰、石头、案子——,努力地反复思索,依然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