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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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sun jan 31 23:47:15 cst 2016

    这片区域现在大部分归属金国,道路上没有险阻自然走得就快,离北安州愈远一分,刘升对韩府人的态度也愈强硬一分。

    那些子弟们虽然称不上纨绔,但总没有受过这等长途跋涉的苦,即使知道此番就是去送死,也要寻些节目玩乐一番,算做是最后的疯狂吧。先前刘升还给这些人留些客气,现在越来越不耐烦,几次驳斥了公子哥们要求暂歇休整的要求。

    这就是囚徒,韩夫人摇摇头,很无奈这些年轻人没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出身地位再高贵的囚徒,也是囚徒。

    夫人的视线落回在聪儿的头上,刚说到兴奋之处她随手将‘臥兔儿’脱了下来,此时天边有些风透过车厢的缝隙钻进来,有些冷,韩夫人急忙给她戴得严实。

    看着母亲略带些责备的怜惜神情,聪儿吞吐几下舌头,把脖子往氅领子里缩了缩,偷偷笑了。

    中午的膳食是军备的,很粗糙,韩府子弟们家教得严,平日口粮多食粗米,但总是有汤有菜温热着下肚,此时见了冷冰的干巴军粮,自然怨声载道。韩夫人身份贵重,又有恙未愈,刘升不敢过份为难,令人筹备与自己一般的伙食奉到厢车里,聪儿不离母亲左右,也赖在车里一起用膳。

    “————青蔬多吃,也要搭配些肉食才好,……”见女儿挑食,韩夫人启箸往她的碗中布菜,一面教导。?????

    不紧不慢地进食,耳边听见府中子弟聒噪,韩夫人有心为他们争取些口舌上的利益,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已都朝不保夕,能顾全亲生女儿已经算是烧高香了。这非是自私,而是对处境的自知。

    用膳的时间极短,队伍略休整了一下,刘升便命令众人开拔上路,可未行出半盏茶的时间,队伍就又停了下来。

    韩夫人掀开帘子探头去看外面,只见远远的刘升坐在马上,脸色很难看,不知道部下跟他说了些什么,便匆匆朝着队伍前边奔去。

    车马停在官道上,有兵丁把护,让偶尔路过的行人很恐慌,远远就绕开了,車轮马蹄声顿下来没了响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冷清。

    风沙很烈,也是病中眼迷,没看出前面怎么回事,韩夫人便要将头缩回来,正抱在她膝盖上的聪儿人小眼尖,瞪着一双微微有些上翘,像盛满了一池子星光的大杏核眼,指着队前讶言:“那里,几个哥哥被绳儿拴了”

    原来,一些韩府子弟本来就满腔绝望,一路上又吃苦受罪,动辄受士兵的斥骂鞭挞,憋屈到现在终于是忍受不住了。

    趁着用午膳的机会,几个曾经练过些武把式的年青人聚到一团,自恃身手敏捷,商量着寻机抢过几匹马逃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万一能逃出生天,也算给老韩家多留下条根苗。

    然而,凡事想想简单,实际运作起来却有千难万难,他们那点儿武功底子,在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兵们面前,连花拳绣腿都称不上,才开始行动,就被控制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即然被绳绑了,便是大事。韩夫人瞳孔收缩,她了解刘升的劣性,动辄便能杀人。关乎着几条人命,她想了想,还是出了车厢。本来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这个场景,但一时又难摆脱她像年糕一样不肯稍离左右,也有些不放心把她独自留在车上,便牵起小手一同往前而去。

    前锋队伍中的气氛压抑,包括侄儿韩玉在内的七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圈在团团围拢的马队中间,刘升手里提着钩月弯刀,眼神如刃般地看向他们!

    韩夫人沉淀一下情绪:“早闻刘爷不明法理,然事出终要有因?????”她指了指这几个被绑得如虾佝偻的人:“难道不如此便显示不出你的威风么?”

    正在气恼之时 ,刘升眼眸一沉说道:“某如今身在金营,夫人莫与我说辽国的法理,若讲原因,他们劫马欲逃,在我这里便是死罪。”

    韩夫人到此时大概推断出了因果,为了能保全几个人性命,只得违心行一个礼道:“纵是起了逃跑的念头,也是事出有因,请刘爷宽宥则个?????。”

    “慢着——”刘升等她礼行了大半,忽然叫停:“错在于他们,不干夫人的事,不必行此大礼,某只想让与他们有同等心思的人知道,莫要打错了主意。”

    这个粗鲁人也学得乖了,恐怕逼迫紧了韩府众人一起造反,全杀了又不敢,唯恐耽误了立功的机会,只好杀鸡儆猴。

    看到刘升狠戾的眼神,韩夫人不觉打了个寒颤。

    几个子弟见夫人出面给他们撑腰,立时胆气更肥,纷纷叫嚷了起来,一个被踢翻在地上的子弟连连大喊:“刘升逆贼,祸国殃民,有种给小爷来个痛快,你敢么!”

    “痛快?爷爷偏不如你所愿!”刘升戾气发作,眼内喷火,干脆跳下马,赤手空拳骑到他身上一顿狠揍:“爷便就打得你伤,打到你残,让你生不如死……”

    虽然生命置之度外,但挨打的嗞味太难受,这子弟先时还忍住不出声,及到后来疼痛得再顾不上脸面,鬼哭狼嚎起来,拼命地往韩夫人那边爬,喊:“大伯母救我,大伯母救我!”

    肉体上疼痛能让人丧志,精神上恐惧能使人崩溃,看着刘升从属下手中接过一把出鞘腰刀,拖在地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刺耳的声音让众人心神为之一凛。初时闹腾得很凶的韩玉居然吓溺了,一股尿骚味瞬间弥漫了出来。

    韩夫人很生气很鄙夷很怜悯,但终究是一家人,便要上前说活。她怅怅看向他,心想:受了老爷牵连,韩氏子孙遭罪也。

    打击一批拉拢一批在短时期内最能竖立威风,没等韩夫人开口,刘升眼里透露一种扭曲的快意,道:“给夫人面子,暂不取尔等性命,每人挞二十鞭以儆效尤。”他将刀锋向下,一寸一寸地剖开了韩玉的衣裳:“至于你嘛…只要听话,爷保你平安…”

    在一片哀嚎愤慲声中,刘升一行迤逦又行。那几个子弟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互相搀扶着上了刘升特意照顾给他们的马车,背部有隐约血迹。

    他们被刘升亲自执鞭,狠狠抽足了数量,新刑之下,痛得几个人险些咬舌,还好伺刑官有经验,刑前往各人口中胡乱塞了些皮革破布。

    傍晚时分,队伍中发生了一场意外,拉車的马无故惊了,将车子拖翻在山道上,赶车的驭夫和车中载客都未曾幸免与难,待韩夫人赶过来见时,己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