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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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thu nov 26 11:56:00 cst 2015

    本来打算驻扎进衙门大院享受些安逸的常子顺却遭了大哥一顿数落,说地势洼陷,四周舍乱巷窄,是兵者死地,非要安营到这草密风冷的远郊之地,平日只能与这许多糙汉们喝酒耍钱,连个水嘟嘟的娘们儿影子都见不到。心中闷煞,却又不好发作,本来常子恒就是谨慎有余的性子,自打前日常子顺贸然下令射杀了带兵近营的辽国鸟官,虽然明面儿没有埋怨,却加紧戒备,事必躬亲,把常子顺夜巡的权利都剥夺了,让他很是烦恼,只暗暗埋怨爹娘晚生了自己两年,平白来受哥哥的约束。

    自从谷老大被官兵剿杀之后,哥俩儿带着自己一部东拼西突,就定了常例,有置所闲暇之时,便要隔三差五开个碰头小会,商量一下今后的行至,一般都是哥哥说弟弟听,偶尔插话也是弟弟随着哥哥的思路补充完善,表现得很有默契,今天却是少有的话不投机,二人相对坐着并不抬头看对方,一个闷头喝酒,一个手掐着太阳穴苦思冥想。

    常子恒在发愁,他可以纵容弟弟得过且过,却放不下久久压在心中的大石,几万抛家舍业跟着自己玩命的兄弟呢,何去何从,需要自己来寻个出路。现在的局势,他清醒的知道太上老君已经不再庇佑自己这一方了,“李弘”起义彻底失败了。打了这几年的仗,胜胜败败的却从没像今天被宋、辽、金三国的军队撵着屁股跑,他很无助。

    两相对比,如果说宋、辽军队是头笨拙的大象,虽然瘦死了也比马大,但自己总能穿插到象腿之间寻些草料吃食存活,乃致渐渐长大。而悍然发动起侵略战争的女真兵马就如同饥饿的猛虎,无论是意图广大致力扩充的政治抱负还是狡猾多变英勇无畏的战斗风格,都是自己不能抗衡的。东山再起的万丈雄心一旦消磨殆尽,跟在常子恒身边的二弟又是个勇有余而智不足,只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短视汉子,他一日愈过一日的惶恐,很怀念与古帅兄弟们在一起的日子,遇到不易解决的难题大家可以共同商量,现在就需要自己挖空了心思定夺。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囫囵觉了,熬的头疼,终于决定归顺北安州刺史韩可孤。一来免得再受这三方攻击的夹板气,二来讨伐女真外贼,给受欺压的百姓出气,也脱了“贼”字,添个“义”,名声好听,最主要是韩大人待人平等,官风极好,在辽国朝廷中有强横的后台,能让手下兄弟们不受委屈。以往几次与金国兵对仗都把自己一方打得落花流水,几个一块儿摸爬滚打出来的生死弟兄阵亡,这让常老二久久不能释怀,与女真狗贼积留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一向又是以大哥的马首是瞻惯了,他便也赞同常子恒的决定。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常子恒还是忽略了弟弟鲁莽的个性,一时的不查给正值巡营的常子顺下令将辽人使者射杀了,李清一死,常子恒百口莫辩,“裤裆里糊泥巴,不是屎也是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恼怒弟弟的糊涂莽撞,但已经既成事实,多说无益,只会给兄弟间添堵,坏了和气。为今急需要的是如何挽救,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摩擦桌角,闭目苦苦思索。

    茶叶是从县衙里搜刮出来的,大哥说好,常子顺抿这漾黄的茶汤入口,如牛嚼牡丹,若解渴还是任凭添水的大碗茶喝着痛快。他偷偷看常子恒绷紧嘴唇,两道眉毛攒成了一道,知道还在闷气前日自己的莽撞。常子顺深不以为然,不过死了几个辽人嘛,以前成千上万的杀也没见他皱过眉头,现在的大哥也忒胆小了,掉片树叶子都怕砸了脑袋,何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几百号子的人马荡荡悠悠的奔来了,谁知道安得好心坏心,若不是咱家当机立断把他给阻了,不定现在就被官兵给赚了去。端起杯子大口的喝下去,觉得寡淡无味,还裹进一嘴的茶叶末子,才想起不是酒。“呸、呸”的狠吐两口。说:大哥,不过是杀了个小兵头子,还当得你这般哭丧犯愁?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咱兄弟们抱团儿,到哪儿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常子恒苦笑,和自己这个浑不吝的兄弟没法讲明白,常子顺话得兴起,拍案站了起来“咱哥们谁也不靠,就靠手中的刀枪,身边的弟兄,一样会过得快活,要让原来被咱杀得屁滚尿流的一般鸟人反过来管制咱们,想想都觉得憋屈。”

    “老二,你又来胡说!”刚刚有一点灵光闪现,被他打扰的失了思路,常子恒有些着恼。“那依你说,咱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还用问吗?就走之前的老路,管他宋猪辽狗还是女真王八,遇城得进,逢兵便宰,左右都是砍杀,就拿这颗囫囵头颅换些逍遥快活日子过过。”

    常子恒对这个好兄弟真是无语了,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梦里胡话都是赤膊喊杀,便问那再往后呢?

    “往后?”常子顺突然觉得大哥有些傻了,莫不是这些日子把大哥的脑瓜子憋屈坏了吧?“如今古帅都死了,咱们就是一帮没娘的孩儿,自己闯大运胡乱找奶吃,不定那会儿一阵乱箭过来就去和阎王爷亲嘴了,哪有什么往后?”

    这话让常子恒心中发冷,他清楚老弟的性子,就是一个拿起来摎下去,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豁达光棍,只善于拼杀闯荡,总算还能服从自己几分,怕只怕这番话是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意,一支队伍一旦没了信仰就如同人没了心脏,行尸走肉一般。那可真成了为祸乡里的土贼草寇。

    常子恒忐忐忑,言语中不免带些悲哀,说:二弟,你我两条烂命。早该下去侍奉古大帅了,可身后的几万弟兄呢,都是一路搏命过来的,咱们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只能同舟共济,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想法儿渡过眼前的坎儿一一

    常子顺正听得不耐烦,营帐前传来执勤佐将报告的声音,赶紧传入,说辕门前辽人又来。

    禀报未完,常子顺瑲喨拔刀向外就走,常子恒大跨一步将他拦下“先莫着急,问明白再做打算。”回头继续问道:“可看清有多少人马?”

    “只两骑。”佐将回答简洁明白。

    “后面呢?”太不合情理,常子顺大声疑问。

    “二人之后再不见人马痕迹”

    “不可能!”常子顺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可瞧得仔细,莫要来混报。”

    常子恒也有些疑惑,刚刚才射杀了一拨,紧赶着又来送死?而且还只两骑,这辽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他拿眼看身前半跪着的部下。

    佐将被二将军吓到了,也不敢抬头,低声回道“确实如此,都是营门值岗的弟兄亲眼所见。”

    常老二还待咆哮,老大拽一拽他的袍襟制止,抬手令佐将退下去。略沉吟几息,对常子顺说道“二弟,我们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