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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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有奸计见豺狼,怀善心识英雄

    sun may 08 16:06:36 cst 2016

    脉脉月光洒清幽,几度春风入小楼。增色雪宣散青丝,添香漆案飘红绸。勾勒花容请相看,流波婉转笑明眸。为伊加衣驱夜凉,百尺钢有绕指柔。

    ——无题

    只说赵信一时愤怒,好是惩戒了一众轻浮子弟、泼皮闲汉。看看场中二女,不论是林娘子,还是李师师,面上都有戚色,显然受得惊吓,心神一时难安。于是就护着女眷离了相国寺,路上又好生安慰,二女悲容方缓舒几分。到了林冲住处,请赵信入内小坐。赵信二人前厅说话,林娘子请李师师去内室不提。

    二人沉默片刻,就听赵信说道:“兄长,小弟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冲道:“咱们自家兄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赵信道:“那小弟就冒昧说了,若是不中听,兄长全当小弟没说。”

    林冲道:“贤弟有什么话,讲来便是,为兄都听的。”

    赵信道:“兄长,非是小弟要怪你,只是那些腌臜狗贼,被俺看见了,心里不痛快,他们活在世上,更是大祸害!兄长却几次求情,敢问是为何?”

    林冲听了,苦笑一下,说道:“愚兄做得确实不好,没有考虑兄弟感受,你有埋怨也是正理。只是贤弟也知,他们身份非同小可,贤弟得罪了他们,他们势力不小,以后怕会被他们纠缠。”

    赵信道:“若他们要来纠缠,小弟却也不怕!咱们是手足兄弟,看你被贼子们欺辱,小弟心里实在痛恨!”

    林冲道:“在这东京,权贵遍地,贤弟出外,不比在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有些不痛快,暂时忍让些。”

    赵信听了,停顿片刻,说道:“小弟一时卤莽,今日这般,怕是会给兄长惹来麻烦,实在抱歉!”

    林冲说道:“无妨,我只小心忍让些,便应该无甚关碍。”

    赵信感慨道:“忍让,忍让!兄长你的性子,忒也温和了些。这般过的不快活,这官,不做也罢。”

    林冲道:“军籍在身,不是说不做就不做那般轻易。真那样做了,落得个逃军的罪名不说,还要连累一家老小,那才是大罪过!”

    赵信道:“兄长是当世的好汉,受了这等恶气,竟也只能忍下,这是个甚么世道!”

    林冲道:“贤弟好心,我也都知,你也不必如此。如今我为朝廷效力,不能再和以前那般,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些事情,能忍就忍让则个。”

    赵信叹道:“兄长的朴忠厚道,小弟向来十分佩服。只是兄长不想多生是非,这里忍气吞声,只怕会被他们误以为老实好欺负,时来搅扰,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不说,怕是也会牵累委屈了家人。”

    林冲道:“贤弟不必为我担心。我为朝廷效力,一向小心,并无过错,谅他们也没有理由,来寻我的不痛快。”

    赵信见他这般说,叹口气,只说一声“但愿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见李师师出来,就询问了那陈希真住所后,起身施礼分别,回归住所。

    赵信将李师师送回矾楼,因她受了惊吓,不忍当时就离去,便书信一封,备言详细,又让他们留意陈希真住处。唤过楼里一个小厮,与他几块碎银,请他走趟脚,将信交给高忠几人,小厮接过送信不提。

    赵信在矾楼留住一夜,次日天亮,方回住处。遇到高忠几人,便来询问陈希真下落。

    高忠回道:“房屋却是空的。那人也是个伶俐的,见不是路,早逃得不见了下落。”

    石宝接道:“俺们四下打听,街邻都是不知。便是和他相熟的,也只听说是去北京寻旧友,再详细也不知。”

    赵信道:“这话却当不得真,说不得是他布的疑云。”

    高忠道:“最好还是写封信托人带给北京卢员外,请他留意一二。哥哥,这人真是那恶贼吗?”

    赵信点头:“我虽不认识他的模样,但他身上使的拳脚,却做不得假,正是偷学咱家的武艺,定然是他无疑了。”

    高忠咬牙道:“十数年的深仇,总算有了眉目,只可恨让他逃了,不然,俺定要将他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赵信道:“也不必着恼,知道是谁就好办许多。咱们便就写书信,分别告知叔翁、阮家兄弟他们。对了,清风寨那里也要告知,他女儿也会射连珠箭,有荣哥儿七八分手法。”

    石宝几人询问。赵信二人连忙告知。却原来十多年前,二人的父辈豪气了得,结交了许多英雄好汉,专是惩治贪官污吏,行侠仗义。提起他们姓名,为四方人所称赞。一次外出石碣村,偶然救得一个陈姓青年男子,带回村里安养。那人却是个白眼狼,暗里偷学武艺,被人发现,狼狈逃出。那人怀恨,就前去官府出具,说村中好汉聚众作反,引得官兵来捕。

    那时他们二人尚幼,父亲又常不在家,将他们养在宋家村。那一日,他们父亲带着阮氏兄弟,去宋家村看望他们,逃过一劫。只是村里有阮氏三雄的父亲兄弟以及其他好汉,见官兵来捕,为了不连累村里的老幼,他们将官兵引到别处。一场反抗,阮氏父子尽皆丧命,其余也都走散。

    这般深仇,一日不敢或忘。只是那人当时就不见了,四下寻他不着。赵信高忠二人父亲为此耿耿于怀,终是郁郁而亡。他二人后来长成,游历天下,这也是原因之一。

    听了此番缘由,在场三人都是目呲欲裂,怒火盈沸,大骂不止。当天这般过去。

    赵信许久方回住处。几人在东京汴梁一待便是好几日。赵信或寻师师花前月下,调琴弄箫;或和王进、林冲比试武艺,不在胡春夫妇处吃酒游耍,就去孙静府上谈史论策,倒也快活。

    此间温柔不愿醒,却有清风惊好梦。

    话说这相国寺佛会那日,佛前供放钵盂、经书、念珠等诸多佛宝。其中有部经书尤为贵重,却是地藏菩萨本愿经真本。乃是太室山法王寺主持特差人送来,共襄佛门盛会。如今佛节已过,也该当奉还。只是他这相国寺里的和尚,大都是吃斋念经的,不专武艺,一时寻不得合适人选,何人护送经书便成了问题。

    这日,寺里有一个僧人去市集化缘,和人说起这事,不想被一人听得。那僧人便听一声喊:“大师父且慢行。”僧人循声望去,见那人:

    戴镶玉进贤儒巾,穿勾金边绫罗宽衫,腰系一条朱红銮带,下面翘角鹿皮皂靴,衣着华贵,生得只是一副泼皮无赖面目。

    见他拱手道:“适才听大师父说话,某也是个信佛的,如何也要尽些心意。”

    僧人问他:“你有好人选?”

    那人道:“这里却不是说话地方,前面那家素斋饭不错,便请大师父移步。”

    僧人见事有着落,大喜,哪有不依,陪这人进店来。那人便点了几样素食,素酒,请僧人受用。僧人哪顾这些,开口问:“你可真有好人家推荐的?可莫要欺我是出家僧人,只知念经打坐!那经书贵重,十万贯都买不得,须是个有好本事的才行。”

    那人笑说:“大师父好糊涂,可忘了那佛会时候寺前和丘教头殴斗之人?八十万禁军教头都打他不过,可不正是好人选?”

    僧人道:“倒是好人物,可俺们又不识得他,哪里去寻他?”

    那人道:“我却识得,他和矾楼花魁娘子李师师相好,大师父可去那里寻他。”僧人听了羞红了脸,忙高唱佛号。那人嬉笑道:“大师父莫怪,那花魁娘子也是善信佛陀的,最是慈悲。若有她一句话,更有把握。”那僧人只当他一片好意,哪里会怪罪,连忙谢过,斋饭也不曾用,唱个佛礼谢过,便回寺报说缘由不提。只说那人心下欢喜,会了饭钱,急匆匆出门奔皇城去了。

    你道这人是谁,他就是殿前都检点高俅。是当今官家的心腹,在天子还是端王时便身前服侍。这人会些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惯会揣摩心思,深得欢心,因此抬举他做了殿前都检点。他见官家自那日回来,郁郁不乐,便动了心思,十分留意,今日得了机会,如何不去尽心安排,表他功劳?官家得知十分欢喜,尽管后来事有不谐,未称心意,仍记他苦心,先下放陇西刘仲武经略相公军中,只半年,便迁至殿前检校太尉一职,享尽荣华。此为后话,不再详说。

    这边那僧人回到寺里,急寻住持禅房去。进得禅房见一老僧,怎生模样:

    头无三千烦恼丝,身穿一领赭僧衣,长眉沾雪霜凝须。口念金刚经,闭目敲木鱼。大雄宝殿老罗汉,降伏天龙坐下骑。法相**净土客,慈悲称圣僧,斑斓袈裟披。

    这老僧正是寺里的住持方丈,法号智清长老,是得道的高僧。那僧人长念一声佛号,与主持长老言说此事。正巧智清长老当日也见过赵信本领,知他来历,便十分赞同,直说结一莫大善缘,僧人再问,却不言语,只是唤来寺里管香火的庙祝,前去请人。

    未多时,赵信便携李师师前来。你道为何这般容易,原来李师师三岁时他父亲把她寄名佛寺,便是这智清长老为她摩顶,这师师一名也由此而来,因是十分敬重这智清长老。长老将前因叙说。李师师敬这位圣僧长老,又十分礼佛。听说此事,直言是善事,积累功德。赵信也是爽快人,不懂推诿,见师师十分欢喜,应下了。只待佛前请了经书,拜过佛祖,算过吉日,便护送至太室山。如此这般后,二人离去。正是:

    温柔乡里,百尺钢怀凌云志;功德簿上,千里路行无量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