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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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心船中铲贼,无意店里剪恶

    tue apr 12 23:52:21 cst 2016

    却说那艄公两个起了歹意,来害宋清二人的性命。那瘦汉真是个心狠的,二话不说,举刀就要砍下。正在这时候,却见卧睡的孙传忽地睁开眼,大喝一声道:“狗贼,爷爷早等着你!”一手抓住身边矮几,带起衣物,露出底下一摊冷粥。趁他愣神功夫,孙传就将矮几砸了过去,去势甚是猛急。

    瘦汉见了,慌乱间拿刀要来劈挡,哪里能及,正中脸面上。就见鼻子歪断了,嘴巴豁裂了,黄牙板掉一地。是酸的、痒的、麻的、疼的一起涌了上来。瘦汉被砸的吃受不住,蒙昏倒在船上,涕泪和着血污了一地。

    这时宋清也起来,拎刀在手,要出舱将那为首的艄公拿下,那艄公却早听得动静,见势头不妙,跳水里逃了。宋清水性不及,捉他不着,只得恨恨回舱里。此刻那瘦汉子才反应过来,刚要起身逃时,被进来的宋清一脚踢翻,踏住后背,提刀在手,喝道:“好泼贼!你往哪里逃!”

    瘦汉子连连磕头道:“饶命!饶命!”

    孙传道:“这会儿来求饶,适才拿刀要杀俺们时,怎不见你手软?若非俺哥哥小心,俺们恐怕早着了你们的道,哪里还有命在?”

    瘦汉忙道:“不干我事,是逃走那人的主意,小人吃他蛊惑,才一时迷了心窍。”

    宋清喝道:“你们倒是打得好主意,几次要暗害我们,也亏得我二人将粥倒了掩藏,假装上当,才让你们放胆显露嘴脸,真个是报应不爽!说,你是哪个,逃走的又是那个?如何在这里害我们?”

    瘦汉才知他们伎俩早被看透,面作土色,道:“小人艾四,是本地人氏,在这里摆船为生,有个泥里鳅的花名。逃的那个叫金三,也在本乡渡舟,性子狡诈,又会些水里本事,都唤他作水里鬼。正是他白日里闲玩,看二位身上包裹沉重,便想要害好汉性命谋夺钱财!”

    孙传骂道:“你个泥鳅,却长了泼天的狗胆,倒来捋爷爷们的虎须!饶你不得!”

    艾四叩地不止,嘴里喊道:“念小人是初犯,还望好汉发些善心,就饶这一次。”

    孙传骂道:“你到现今还不老实,把这鬼话来糊弄爷爷,哪个信你!”

    艾四慌忙道:“不敢糊弄二位,真是第一次!招惹二位好汉都是那金三的指使,他本事不小,小人打争他不过,实非本意!”

    宋清道:“你这厮,把罪过都推在别人身上,果然是一条滑不溜手的烂泥鳅,这般无赖不知悔改,留你不得!”

    艾四慌道:“好汉,请饶小人性命,若得相饶,这舱底有许多金银都与你作谢!”一边说着,手里不闲,就将一块舱板打开,底下一个暗格,里面满满都是金珠首饰,碎银散钱。

    宋清看了,捉刀在手,喝骂道:“狗贼!你强夺这许多银钱在这里,不知毒害了多少过往的客人!若放了你,天理难容!今日撞我们手里,正该为民除害!”话说完,将他揪到船头,那瘦汉见大祸临头,慌忙挣扎,被宋清按住,钢刀直往下一劈,骨碌碌一颗脑袋滚落,连同无头身躯一同翻进河里,溅起好大水花。所谓:任你滑溜油泥鳅,今日河底变孤魂。

    宋清二人结果了艾四这厮后,心头怒火暂舒,就自撑起船,摇到对岸。孙传就船内捡出暗格里的金珠首饰,并自家银两一起收拾包裹里,和宋清一起寻路来行。

    约行了十数里,夜渐微明,天边露出鱼肚白。只见前面有百十棵大树林生,景也不错:

    早烟绕岫远,晨雾缭峰奇。咕咕啾啾,稚莺出林;叽叽喳喳,幼雀傍树。行行苍木晃,翻起绿枝翠;簇簇青草摇,卷来碧叶葱。斑光疏影莹野径,凉气爽风清幽山。

    此时雨也早收,风到树动,夹杂些凉意,忍不住打个响喷嚏,惊起一只宿睡的黑老鸹,扑棱着翅膀望林子深处去了。二人见了都是一笑,仍旧赶路。日出半圆时候,仍不见人烟,二人肚里又饥又渴,四下里都是草径小路,不见有一个酒肆饭寮。正走之间,只见远远在林子里露出两间草屋,门前飘一面酒招子,正是一家酒店。二人见了,奔到那里来,只见后面走出一个汉子来,长相也平常,只是脸白,一双三角眼乱转,却让人厌烦。

    见有人来,那人却是面上露了笑,迎了上来,剪礼问道:“客人哪里来?这般大早又要往哪里去?”

    宋清道:“店家大哥,俺们是过路客人,赶了一夜山路,肚中正是渴饥。烦请把些酒来吃,再做些饭菜果腹,菜饭钱一发都不少缺你的。”

    那汉子道:“饭菜只有山蔬野味,酒也是自家酿的浑酒,就怕客人们美食甜浆吃惯了,山野之物不好咽下。”

    宋清道:“无妨,俺们也都是庄户人家,自是吃的粗茶淡饭,你这里有些什么,但管上来就是。只是请量大些,正肚中饿的紧。”

    汉子听了,脸上笑就没了,说话也没精无采地:“量若做的大,那本钱就高,要另加钱的,你们须明白!”

    宋清道:“这个自然晓得,定不会让酒家折了本钱就是。”

    那白汉却道:“这好话谁都会说,真到吃完,钱钞却不够,你要走时,还能强拦下你不成?”

    孙传恼恨他的态度,骂道:“你这撮鸟,没带眼睛!俺会差你那几个饭钱?快去做来,再聒噪,请你吃爷爷拳头!”

    宋清止住孙传,取出几锭碎银来,交给那白汉,说道:“我兄弟脾气急,店家莫怪。这几锭银子就算定金,还请先把些酒菜来用。”

    那人得了银子,又见二人持械挎刀,不像是好相与的,不敢再说别的,只得答道:“那就请二位先店里歇着,这就与客人做饭食。”

    宋清道:“有劳,感谢。”二人解下腰刀放桌上,落在木凳上歇息。那汉子向厨中烧起火后,就捧出一瓮酒,两只陶碗,放桌上请他们自斟,他复去后面准备淘米做饭。

    孙传出门林边来净手,只见一个汉子浑身湿漉漉地从后面归来。孙传转过屋后听时,那白汉后面正淘米,听得敲门,开后门见了,示意低声,轻问道:“大哥,怎地这般狼狈?”

    那汉子小声应道:“兄弟,你险些儿就见我不着了!”

    白汉道:“大哥,这话如何说来的?”

    那汉子道:“兄弟,只说过几日便是县里襟亲妹婿生辰,指望出去能多宰几只羊牯,也好攒些银两拿去他那里做些人情薄面,将来也能为咱谋个出身。咱们也不必一直这里剪径,终日提心不说,也不是长久生计。还得是官场里谋个一官半职,任你是谁,不都得服管,兄弟,你说是这个理吧。”

    白汉道:“大哥说的对,不提那满朝兖兖诸公,只说咱那妹婿大人,不也都是这般发的家。咱们兄弟这些日子,别事不做,不就是在抓紧筹办,得些银钱珠宝好做生辰贺礼。眼下倒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汉子道:“哪里还有甚金银,都丢在船上拿不得了!辛辛苦苦许久,到最后却是白忙活一场!”

    白汉惊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对了,老三呢,怎不见他人?”

    那汉子道:“嗐,莫提,真晦鸟气!这两日不曾发市。昨日河边守着两个,却不是好相与的主,可恨两个驴鸟厉害,假装吃蒙汗药迷了,却把我们闪的不轻。老三却是先落他们手里,怕是难活了!我见事不对,跳河逃了,怕他们来追,且上岸在林子僻静处睡了一回,从后山走回来。”

    那白汉道:“大哥,却才两个白脸汉来店里买吃食,我怕一个人降他们不住,请前面吃饭稳住了,等你们回来一起药杀了。你去偷看一二,是他们不是。若是他们,寻些麻药放在菜内,教那厮们吃了,麻翻在地,咱们报仇。若不是,也把他们杀了当黄羊卖!”

    孙传已听得了,暗道:“实在可恨,却原来是家黑店!叵耐这厮,跳水先逃了,还不曾去寻他,他倒又要害我们。天理昭彰,正应在这里!”一转踅到后门边。这金三恰待出门,被孙传劈胸揪住,痛声骂道:“狗贼,这次看你哪里逃!”外面宋清听了孙传声音,也赶忙冲来。

    那白汉见了,哪里敢来帮手,慌忙翻墙自逃了。宋清过来,见被捉的正是金三。孙传喊道:“哥哥快追,那人是同伙,别让跑了!”宋清出门去追,那汉子却不知逃哪里去了。回到后院,和孙传一起,捉着金三,拖到前面,摔翻在地,桌上掣出刀来,早割下头来。正是:害人奸邪做美梦,一朝翻作无头鬼。

    二人再入后面屋内,不住皱眉,见那房里案板上好些断肢手脚,地上也都是血污毛发,忍着恶心,去房中搜看,在两个竹笼里盛些大钱碎银并几件钗环,二人便卷了出去。寻了口铁锅架在外面,生火烧水,将淘的米煮了,就着些熏兔肉吃得饱了,取了腰刀器械,放把火烧了黑店,自投林路里去了。

    二人行了段路程,来到一座山前,觉得天热,看看日头,已在正中。二人去那山前林子里寻个落脚处停歇,远远见有块青石,上面有一位穿葛布短靠的大汉,面里卧躺着,看不清面目。

    见那人睡得香,也不好打扰,自准备寻一处树荫底歇息。这时候,忽然就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刮地遮天。二人有些吃惊,就听孙传说道:“哥哥,这风刮得有些奇怪。”

    宋清道:“都说云从龙而风从虎。龙吟则雾起,虎啸则风生。这山生的险恶,怕是藏有凶兽大虫,咱们小心些。对了,也得提醒那人才好。”说完,刚要出声提醒,就见那半山坡中,忽然跃出一只斑斓吊颈大虫,如水牛一般粗壮,咆哮一声,望那青石上就扑。宋清两个见了,同时大叫:“好汉,小心!”将兵器取了,要战那大虫。正是:

    河心剪除谋财贼,林中又有害命人。惩恶才走是非地,山前风起凶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