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决眦
字体: 16 + -

第六章 居心叵测

    mon feb 01 17:14:18 cst 2016

    窦长青闻言当下跪于车中,此求何异于圣旨?不过是假赌之意,以示情理,窦长青思前想后,竟生出些许慌意,揆情度理,在位者何必麻烦,莫非此求非在情理中?因而费心劳力只为个不得不应。窦长青想至此,又不免自嘲,何处飞来个惊弓之鸟,真是笑话。

    “陛下乃天下之才也,臣虽败犹荣。今日得陛下宠幸,能为陛下舒心,乃为人臣之任,既在情理中,当是不辱使命。”

    此处危机四起,袁威一激之下,聪警胜于往日,闻言心生不爽,心说窦长青棋盘之上雷厉风行,怎地说话如此啰嗦?只道“情理”一词格外刺耳。

    勋伊笑不达眼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早闻窦长青与朝中诸势称朋道友,却未闻其与何势朋比为奸,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党,君子小人皆偏爱之,物之尤也。

    “窦司空此行随巡边车马,及井泾借道至云川上郡,井泾路遥,少则半月,朕有要事在身,不随此车马,此事,朕已安排妥当,亚旅、裨将皆不得知,可途中危机难料,若偶遇一二,还请窦司空帮朕化解,先闻司空居此位,最是信义当头,既然虽败犹荣,便不要拒绝。”

    勛帝离队,凶险难测,所行之事必当非常,不可假旁人之手,然亚旅、裨将不知其行踪,其中便大有文章了。兴德二十一年先帝驾崩,关中之乱一时暴起,胡钰曾任百夫长,因其用兵纯熟,深受邹太卿赏识,后又受其提携得至今日亚旅之位,当属其党羽无疑。而左氏与宋氏历来纠缠不清,裨将宋成山与左后之瓜葛,何人能算清?此般看来,勛帝之行与邹太卿、左后不无关系。

    此网既囊诸多高位之人,窦长青心知此事暗藏权争,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恐是诸人酝酿已久,不知此浪又将卷没何人。通常此境,明哲保身最是得意,进可攻,退可守,窦长青优选此道,不料今日,一场棋局,一味赌注,竟滚出了这口喝了烫喉,不喝瘙心的浑汤,一时间他竟看不出个生门,无奈自个技不如人,一揽衣角,半推半就,踏入这浑水之中。

    邹府

    “这个时辰,莫约车马已至大泽,只等胡钰一书。”姜谈面带风流之色,言语似玩笑。美仪姿,面至白,脖上一点红痣,自是昳丽,见者靡不啧啧。

    邹太卿方入殿中,步履原是悠哉,此刻却面色微怒,将手中热盅朝白衣人一挥,“大泽之地?莫非尔等想于大泽得手?此事本卿竟全然不知!”

    姜谈未动,热汤零星撒于衣摆,污浊几点好不可惜,只见其面色从容,从衣中取出一丝质白帕自拭,色转皎然,全无怒意,一双丹凤眼微眯,缓道:“太卿乃是三朝元老,如此叛逆之事,还是少知为妙,哪日若要陟罚臧否,太卿虽不能表里如一,也总不至于做那表里为奸之辈。”

    “你……个小奸贼!”邹太卿怒目而视,似有火焰夺目而出,忿道:“若非我儿于你手中,本卿又岂会晚节不保!与你这般狼狈为奸,坏我大勛江山?我如何不知你这孽贼所想,你不过是恐我站位不定,坏你谋反之事!”

    “即便太卿至于此怒不可遏之地,也是这般通透,想来此番与太卿合作,定可成我前朝乾坤。”姜谈白玉发冠两侧垂下淡绿丝质冠带,下颚系一流花结,不知想起何事,眼中闪过几道犀利之意。濮界之虚虽是自家门第,动起手来,占尽天时地利,然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由此可见,此局于大泽开序,庙算胜大。

    大泽之地,有桧百余株,大者盈拱,高可二三丈,有两人立一株桃红桧木下,低声窃语。

    “勋兄,当日相约之地莫非有误,怎的不见司尧臣?”袁威依令改了称呼,一时不惯,言语中透着几分古怪,毕竟按照岁数,勛帝应是比其小个把岁数,只是袁威虽钝却不傻,“弟”字怎能安与帝身?

    “大泽之地,有一桧树,勋素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勋伊未回袁威之问,只是仰目观树,睹物思人,倍觉感慨。

    “勛氏开国始皇勋素?”袁威目瞪口呆,凝神上观,只见此树别无二致,原道始皇之手,与凡人无所不同,哪是古书中所属种种朽木回春之法,古来为书神话之人,有几许?

    “毋需再等,以虞待不虞者胜,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我等此局已失势,若不再撤,必殆于此。”勋伊言罢,即刻朝大泽腹地徒步行去,袁威不明其所言何意,强忍心中所惑,紧跟其后。原定与司尧臣再次相聚,聚后得其所携车马上路,然今日不知何处有岔,竟全无司尧臣身影。袁威朝身后一望,现下戍边车马正遭大泽之乱,此乱原是圣上刻意而为之,怎地平白多了几百号人马?又向前看了一眼只顾逃命的某人,袁威不忍于此危机之地掩面狂奔,心觉得此景甚是可笑,何时能见勛帝这般狼狈?

    司尧臣远眺飞奔二人,单手一挥,止住身后欲行护驾之人,眼中神色渐深,又望向围攻戍边车马数百蒙面暴乱者,有所琢磨,似是讥讽,似是关切,低声道:

    “心机深如海,终有枯干日。”

    开来此番所携车马通通作废。

    未央宫内

    有一妙龄女子,一身红衣,玄纹水袖,殿中正舞,烛光通明。左后侧卧榻上,华容婀娜,令人忘餐,竟比那摇曳女子更胜一筹。只见邹太卿一旁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长指行云流水般,似有似无拨弄琴弦,神色宁静而安详。

    “他们在大泽动手了?”左后在榻上坐正,宫中侍女尽退去,钟鼓声戛然而止。

    “是,然并未得手。”

    “哼!一群蠢货!”

    “大泽另有一对人马闹事。”

    “是敌是友?”

    “现下未曾可知。”

    “呵……这些乱臣贼子难怪复朝无期,这么多人,连个黄口小子也弄不出手!不过姜谈此人还是有几番心机,你须得防范才是。”

    “是。”

    两人正于殿中议,忽有宫人来报,左后面露不耐,遣去邹氏,略整妆容。及出门,二二尚跃入来人怀中,宛然如见,期 许之态旁若无人,眼眸明媚动人。

    口中嘟囔:“良人,快快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