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召的少年1
sun may 31 22:18:23 cst 2015
1卡塞尔的召唤
“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半斤广东香肠，还有铭泽要的新一期《小说绘》，买完了赶快回来，把座子上的芹菜给我摘了！还有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美国来的信！还玩游戏？自己的事情一点不上心，要没人录取你，你考得上上一本吗？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婶婶的声音在隔壁炸雷般响起。
路明非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一叠声地答应，一溜小跑出门。走廊里安安静静，下午的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地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嗮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摆，哗哗地响。他靠在门上，听着门里的婶婶还在唠唠叨叨地抱怨，被门隔着，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儿。
2013年 春
又是春天了，路明非。高中3年级，已满18岁。
他和叔叔婶婶一起住，有一个名叫路鸣泽的堂弟，就读于当地最有名的私立高中，学费高昂，是尊严苛。豪车如流水，美女如行云。还有3个月他就得参加高考，这些天每个人见了他都在教诲，告诉他末日就要到来，应该焕发斗志。
可压力越大，路明非越懒。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发呆。
每当放学后，一帮同学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外走，占了几乎半条街的的路面，后面就一次次响起汽车喇叭声。然后队伍之中立刻有个兄弟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地坐进自家的车绝尘而去。人一个个地少了下去。最后往往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继续摇摆着向前。
兄弟们隔着车窗玻璃看出去，路明非的背影踢着石头自由自在地远去，非常地羡慕。羡慕他可以随便去哪儿，想逛商场逛商场，想买吃的买吃的，还能去打台球。
“路明非家里对他最好了，从来不管他。”
其实路明非一个人的时候不逛商场也不打台球。他在网吧里坐得发腻之后，就回家了。进了楼却不进屋，从通往楼顶的铁栅栏里钻过去。坐在嗡嗡响的空调机边，眺望这个城市，直到太阳西下。
叔叔婶婶更感兴趣的，是路明非爸妈定期从外国籍回来的钱。托那笔钱的福，路明非可以上私立贵族高中。也是托那笔钱的福，堂弟路鸣泽在学校里有了“泽太子”的称号。路鸣泽和路明非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不但成绩比他好，穿衣服也比他精致。而且只要一有女孩一起就抢着付钱。叔叔婶婶还会穿的特别体面参加路鸣泽的家长会，让人感觉路鸣泽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路鸣泽身高只有160厘米，体重160公斤，应该早都找到女朋友了。
而他路明非也只是“路明泽的哥哥”。
路明非对此倒毫不在意。
路明非两手抄在裤兜里，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一路下楼，在便利店里买了婶婶要的东西，又蹦跶到书摊上，买了一本新出的《小说绘》。
婶婶觉得路鸣泽聪明，好读书，求上进，还特别热爱文学。路鸣泽看《小说绘》在婶婶的嘴里也是”我们家铭泽在学习，”每次《小说绘》出新一期的时候婶婶都觉得中国青春文坛又有了动静。赶着让路明非去买回来，然路鸣泽紧跟形势。
楼下报刊亭的大爷觉得路明非又忧郁又赖皮，还热爱文学，老来买《小说绘》，可是从来不看。而是蹲在报刊亭边，把新一期的《家用电脑与游戏》白看完，然后扔到摊上。坦荡荡地评价说越来越不好看了。
“明飞啊。都说你要去留学啊。”报刊的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哪有，申请而已。谁要我啊？”路明非蹲在摊边蹭杂志看。
“出国留学好啊。出国留学回来就是海龟，赚钱多。”
“我不想赚钱多。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帮大爷你看摊。”
“没出息，看报摊赚不到钱。我是年纪大了。”
路明非看看头顶绿荫里投下的阳光，“挺好的，可以晒太阳。没人来的时候就发呆。”
他确实申请了美国的大学，但这绝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太好大有希望。对于他的成绩，人人都有不同的评价方式。婶婶对叔叔说，铭泽成绩好都是我们家的基因，你看你们家的基因就是不行。
出国这件事，是婶婶灵机一动一力主张的。押着路明非把申请表给填了，还慷慨地付了每所大学几十美元的申请费。婶婶有自己的算盘。以路明非的成绩，上一类本科很难，如今很流行弃考出国。申请一把，再走一次运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算对路明非爸妈寄回来的钱有交代了。
此外婶婶还有套小算盘。路鸣泽的成绩虽然比路明非好点，却也不是顶尖的。上不了清华北大那类挂在深深挂在嘴边的名校，如果能弃考出国，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但是上大学是一辈子的事，婶婶还不忍心看着路鸣泽去冒险。他思前想后，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名人名言说“番艰辛的路，当有勇敢者以坚硬的脚底踏开。”忽然觉得路明非很是勇敢，于是让他试试用坚硬的脚底给路鸣泽踩出一条路来。如果他失败了，也不要紧，说明此路不通，路明非可以吃一年和堂弟一起高考。
不过艰辛的路显然不是光靠勇气就能踏开的，路上满是崴脚的石子。路明非已经连着收到了十几封的复信了。开篇大同小异，都是：
“亲爱的申请者：
感谢你对本学院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
婶婶花了好几百美元的申请费，换来的只是美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谢，善人当得很心痛。而路明非不骄不躁，心态如老僧入定，止水不波，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婶婶的沮丧，才在接到拒信时挤出点忧伤的表情来。
如今只剩下一所大学没给他们回复了。排名最靠前的名校，“芝加哥大学”。
“有我的信么？”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探头探脑，拽着英文发音，“明飞路。”
“有，美国寄来的。”门为扔了一封信过来。
路明非一模，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拒信无疑。凡是录取信，会来很多的表格和介绍材料，厚厚的一摞。而感谢你的申请并且遗憾你并未录取，只要薄薄的一张打印纸就够了。
路明非撕开信封，来信居然是用中文写成的：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是，你未被录取。
但是我们常说，路不止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有广泛的学术交流。
我们非常荣幸地从芝加哥大学那里得到了您的评估资料，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邀请。
请您咋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的古德里安教授，他正在中国进行一次学术访问，将会安排对您的面试。
如有何疑问，也请联系古德里安教授。我会协助他为您服务。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学院秘书诺玛劳恩斯。非常高兴认识您。
您诚挚的，
诺玛
路明非把信放下，摸了摸额头，有点发懵。
本来看开头是很对的一封信，一封标准的拒信。怎么过了那句“但是，我们常说，路不只有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之后，忽然变了呢？欣然他已经别列到面试名单上了。路明非的高中同学也不是没人申请成功过，但是有美国教授千里迢迢来面试的，这还是头一份。路明非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他甚至没给这个卡塞尔学院贡献过申请费。
不过信封的邮戳确实是美国伊利诺伊州的邮戳。
他倒了到信封，除了那张考究的打印纸，里面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肯定是一个骗局。还说第一时间让他联系什么古德里安教授，可怜个联系电话都没给他。这样想他反倒轻松了点。
“签收。”门卫又扔过来一张单子。
“信还要签收？”路明非不解。
“跟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要你签收。”
路明非糊里糊涂地签了字，拿到一只fedex的大信封。里面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撕开信封。道出了，一只手机。
纯黑色的n96手机。
路明飞觉得是需要冷静一下了。他打开手机，电池居然还有一大半的电。名片夹里，有唯一的一个联系人，“古德里安教授”。
一定是骗子搞的！而且是小区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们家情况！”婶婶一掌排在那封信上，说的斩钉截铁。
“可那个骗子回话那么大本钱？n96诶！水货都卖4钱多块，行货超5千！”叔叔在那只纯黑色的n96上不断地印着自己的指纹，像是老女人父母抚摸祖传的翡翠镯子。
叔叔是一个很讲品位的人。路明非曾有幸一起出去副饭局，看见叔叔左手手机右手打火机，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又在聊天中不经意地捋起袖子露出那块广州买的万宝龙手表。赢得大家对他品位的一致赞赏。最近叔叔不止一次地跟路鸣泽说起，新出的n96很高级。符合他的品味。可是掌握家里财政大权的婶婶坚定地说，“no。”
什么卡塞尔学院？一定是骗钱的！
1卡塞尔的召唤
“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半斤广东香肠，还有铭泽要的新一期《小说绘》，买完了赶快回来，把座子上的芹菜给我摘了！还有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美国来的信！还玩游戏？自己的事情一点不上心，要没人录取你，你考得上上一本吗？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婶婶的声音在隔壁炸雷般响起。
路明非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一叠声地答应，一溜小跑出门。走廊里安安静静，下午的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地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嗮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摆，哗哗地响。他靠在门上，听着门里的婶婶还在唠唠叨叨地抱怨，被门隔着，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儿。
2013年 春
又是春天了，路明非。高中3年级，已满18岁。
他和叔叔婶婶一起住，有一个名叫路鸣泽的堂弟，就读于当地最有名的私立高中，学费高昂，是尊严苛。豪车如流水，美女如行云。还有3个月他就得参加高考，这些天每个人见了他都在教诲，告诉他末日就要到来，应该焕发斗志。
可压力越大，路明非越懒。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发呆。
每当放学后，一帮同学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外走，占了几乎半条街的的路面，后面就一次次响起汽车喇叭声。然后队伍之中立刻有个兄弟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地坐进自家的车绝尘而去。人一个个地少了下去。最后往往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继续摇摆着向前。
兄弟们隔着车窗玻璃看出去，路明非的背影踢着石头自由自在地远去，非常地羡慕。羡慕他可以随便去哪儿，想逛商场逛商场，想买吃的买吃的，还能去打台球。
“路明非家里对他最好了，从来不管他。”
其实路明非一个人的时候不逛商场也不打台球。他在网吧里坐得发腻之后，就回家了。进了楼却不进屋，从通往楼顶的铁栅栏里钻过去。坐在嗡嗡响的空调机边，眺望这个城市，直到太阳西下。
叔叔婶婶更感兴趣的，是路明非爸妈定期从外国籍回来的钱。托那笔钱的福，路明非可以上私立贵族高中。也是托那笔钱的福，堂弟路鸣泽在学校里有了“泽太子”的称号。路鸣泽和路明非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不但成绩比他好，穿衣服也比他精致。而且只要一有女孩一起就抢着付钱。叔叔婶婶还会穿的特别体面参加路鸣泽的家长会，让人感觉路鸣泽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路鸣泽身高只有160厘米，体重160公斤，应该早都找到女朋友了。
而他路明非也只是“路明泽的哥哥”。
路明非对此倒毫不在意。
路明非两手抄在裤兜里，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一路下楼，在便利店里买了婶婶要的东西，又蹦跶到书摊上，买了一本新出的《小说绘》。
婶婶觉得路鸣泽聪明，好读书，求上进，还特别热爱文学。路鸣泽看《小说绘》在婶婶的嘴里也是”我们家铭泽在学习，”每次《小说绘》出新一期的时候婶婶都觉得中国青春文坛又有了动静。赶着让路明非去买回来，然路鸣泽紧跟形势。
楼下报刊亭的大爷觉得路明非又忧郁又赖皮，还热爱文学，老来买《小说绘》，可是从来不看。而是蹲在报刊亭边，把新一期的《家用电脑与游戏》白看完，然后扔到摊上。坦荡荡地评价说越来越不好看了。
“明飞啊。都说你要去留学啊。”报刊的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哪有，申请而已。谁要我啊？”路明非蹲在摊边蹭杂志看。
“出国留学好啊。出国留学回来就是海龟，赚钱多。”
“我不想赚钱多。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帮大爷你看摊。”
“没出息，看报摊赚不到钱。我是年纪大了。”
路明非看看头顶绿荫里投下的阳光，“挺好的，可以晒太阳。没人来的时候就发呆。”
他确实申请了美国的大学，但这绝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太好大有希望。对于他的成绩，人人都有不同的评价方式。婶婶对叔叔说，铭泽成绩好都是我们家的基因，你看你们家的基因就是不行。
出国这件事，是婶婶灵机一动一力主张的。押着路明非把申请表给填了，还慷慨地付了每所大学几十美元的申请费。婶婶有自己的算盘。以路明非的成绩，上一类本科很难，如今很流行弃考出国。申请一把，再走一次运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算对路明非爸妈寄回来的钱有交代了。
此外婶婶还有套小算盘。路鸣泽的成绩虽然比路明非好点，却也不是顶尖的。上不了清华北大那类挂在深深挂在嘴边的名校，如果能弃考出国，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但是上大学是一辈子的事，婶婶还不忍心看着路鸣泽去冒险。他思前想后，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名人名言说“番艰辛的路，当有勇敢者以坚硬的脚底踏开。”忽然觉得路明非很是勇敢，于是让他试试用坚硬的脚底给路鸣泽踩出一条路来。如果他失败了，也不要紧，说明此路不通，路明非可以吃一年和堂弟一起高考。
不过艰辛的路显然不是光靠勇气就能踏开的，路上满是崴脚的石子。路明非已经连着收到了十几封的复信了。开篇大同小异，都是：
“亲爱的申请者：
感谢你对本学院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
婶婶花了好几百美元的申请费，换来的只是美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谢，善人当得很心痛。而路明非不骄不躁，心态如老僧入定，止水不波，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婶婶的沮丧，才在接到拒信时挤出点忧伤的表情来。
如今只剩下一所大学没给他们回复了。排名最靠前的名校，“芝加哥大学”。
“有我的信么？”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探头探脑，拽着英文发音，“明飞路。”
“有，美国寄来的。”门为扔了一封信过来。
路明非一模，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拒信无疑。凡是录取信，会来很多的表格和介绍材料，厚厚的一摞。而感谢你的申请并且遗憾你并未录取，只要薄薄的一张打印纸就够了。
路明非撕开信封，来信居然是用中文写成的：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是，你未被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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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有广泛的学术交流。
我们非常荣幸地从芝加哥大学那里得到了您的评估资料，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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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玛
路明非把信放下，摸了摸额头，有点发懵。
本来看开头是很对的一封信，一封标准的拒信。怎么过了那句“但是，我们常说，路不只有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之后，忽然变了呢？欣然他已经别列到面试名单上了。路明非的高中同学也不是没人申请成功过，但是有美国教授千里迢迢来面试的，这还是头一份。路明非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他甚至没给这个卡塞尔学院贡献过申请费。
不过信封的邮戳确实是美国伊利诺伊州的邮戳。
他倒了到信封，除了那张考究的打印纸，里面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肯定是一个骗局。还说第一时间让他联系什么古德里安教授，可怜个联系电话都没给他。这样想他反倒轻松了点。
“签收。”门卫又扔过来一张单子。
“信还要签收？”路明非不解。
“跟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要你签收。”
路明非糊里糊涂地签了字，拿到一只fedex的大信封。里面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撕开信封。道出了，一只手机。
纯黑色的n96手机。
路明飞觉得是需要冷静一下了。他打开手机，电池居然还有一大半的电。名片夹里，有唯一的一个联系人，“古德里安教授”。
一定是骗子搞的！而且是小区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们家情况！”婶婶一掌排在那封信上，说的斩钉截铁。
“可那个骗子回话那么大本钱？n96诶！水货都卖4钱多块，行货超5千！”叔叔在那只纯黑色的n96上不断地印着自己的指纹，像是老女人父母抚摸祖传的翡翠镯子。
叔叔是一个很讲品位的人。路明非曾有幸一起出去副饭局，看见叔叔左手手机右手打火机，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又在聊天中不经意地捋起袖子露出那块广州买的万宝龙手表。赢得大家对他品位的一致赞赏。最近叔叔不止一次地跟路鸣泽说起，新出的n96很高级。符合他的品味。可是掌握家里财政大权的婶婶坚定地说，“no。”
什么卡塞尔学院？一定是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