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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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结局

    fri jan 01 23:03:09 cst 2016

    “公主,这个便随婚车一起带去吧,免得日后又得重运一趟。”我抬抬手准了。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准备着,心里忽然很空。

    宫人们兴冲冲道:“公主,陛下送来公主的嫁衣啦,真是漂亮啊。”

    见我殊无反应,又问道:“奴婢们拿进来给公主瞧瞧吗?”

    我毫无兴趣,冷淡地说:“不用了,搁好吧。”

    宫人们劝我:“公主还是试试吧,做嫁衣的裁缝在殿外候着呢。”

    我忽然想起,他也曾领我去过小布庄,给我做一套衣裙,我拂开桌前的红绸,站起身来:“我进宫一趟。”

    宫人们连忙给我整理了衣衫:“公主这么匆促进宫,这时候陛下恐怕刚下早朝吧。”

    我面无表情地说:“那不就刚好么?”

    车撵缓缓驶入,我坐在里面,想着怎么悔婚,或是能不能不嫁,越是这时候,我越是想逃避,越是想逃到他面前。

    车外领路的太监声音又尖又细:“陛下一下了早朝便去了月柳公主的寝殿。”

    我撩开车帘:“那便往逐月殿去吧。”逐月殿是离傅锦木寝殿最近的一处宫殿。我一晃神间,便听宫人小声提醒道:“长公主,到了。”

    我拖着长长的裙裾,一步一步踏上逐月殿前台阶,为什么觉得我反而离他越来越远了呢?隔着镂空雕花的窗,我听见月柳清脆的笑声清晰传来。

    殿前的宫人急忙前去通报。我忽然心里闪过一丝悲悯,几曾何时,也是我去找他,我蹦蹦跳跳穿着男装推门而入,看到慵懒如他依旧躺得一动不动。我只能使出咯吱他的绝招,催他起来去学堂。

    他声音变得温和又沉稳:“是月丫头啊,快进来吧。”

    长长的裙裾拖过门槛,我一进门就看见月柳扯着傅锦木玄色的衣裳咯咯笑着。傅锦木掌心是好几个半个拇指那样大得花生烙。月柳脖子上挂着一串,小手还捉住瓷碗里的一个花生烙咯咯笑个不停。

    傅锦木说:“乖,饿了可以吃一个,饿了再吃一个。”拥有了傅锦木的疼爱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了吧。

    “月姑姑。”月柳含糊不清地叫我。

    我点点头,目光重新汇聚到傅锦木身上。他今日着了件灰紫便衫,整整齐齐束了发,慵懒地坐在地上,朝我招招手:“丫头,过来坐。”

    我正如同五年前一样,乖乖坐到他身边。

    傅锦木忽然说:“来得正好,帮我个忙吧。从前这些事也都是你包办的。”

    “哦?”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从前包办的是何事。

    傅锦木说:“把泽安国进贡的那把琴送过来。”

    不一会儿宫人们便恭恭敬敬把琴递到傅锦木跟前,是一个很大的木质琴盒,傅锦木摸了摸,赞道:“还是上好的梨木呢。”转头瞥了一眼我腰间旋即说:“将我桌案上的佩刀拿来。”

    我提起刀,捅了两下之后立马挑开。傅锦木兴奋地打开琴盖。

    月柳攀着傅锦木的胳膊想看的更仔细一点儿,傅锦木反手扶了她一下。袖间隐隐露出那串珠串,我不由心中一动,刚到嘴边的话也生生被塞回去。听得他缓缓对月柳开口:“你月姑姑几日后便会嫁给你宽叔叔,以后呀要做个贤惠妻子,就不能舞刀弄剑了。”

    说罢,便收回我手中的佩刀,将它插回鞘内。

    我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到是月柳瘪着嘴问:“月柳若是想姑姑了呢?月柳若是想姑姑了呢?”

    傅锦木抚了抚琴,并没有看她,而是轻轻的语气:“爹爹带你去御前府看呀。”

    成亲那日我一大早便醒了,呆呆地躺到宫人们喊我去梳洗。周围的人同我说了许多话,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着。我沐浴过后终于穿上了那件绚丽的红嫁衣。我几乎要认不出镜子里那个高挑的女子了,她今日太漂亮。

    一个宫人急急忙忙进来跪安:“公主,听说月柳小公主昨日伤寒,烧得厉害,陛下可能不会来了。”

    我扬扬眉,淡淡应了个哦。

    也好啊。我心里默默感叹。

    我盖好了红盖头被媒婆小心牵入轿子内。外面立刻开始吹吹打打,热闹非凡。人声和鼓乐声混作一片。

    坐在轿内,忽然觉得这嫁衣有点硌身体。可这是件按照我的尺寸精心裁制的嫁衣。隐隐感到害怕,就像那日觉得自己会死在傅梁手里一样。我攥紧拳头,又很无助。

    我告诉我自己,我要开心呀。我二十二岁才嫁人,嫁了一个如意郎君,郎君年少得志,二十六岁便做了御前府的职位。他一等便等了我四年,家里无妻无妾,只缺个我。他说他等我,我终有一天会走到他身边的。

    停轿前有个人跟唱戏文一样在唱一些祝福语。冗长乏味,无端想起傅锦木比起听唱戏更喜欢听评书。

    穆宽叩轿门请我下轿。帘外锣鼓声乍停。

    我微微敛神,等他撩开轿帘。

    他倾下身子,伸出手来。我微不可察地往后移山。穆宽温和的声音响起:“别怕,是我。”他扶住我的手臂,顺势拽住了我的手,很紧。

    我跟着穆宽踏入礼堂。虽然一直看得见路,也被他牵着,但总觉得忐忑不安。

    我并不知道,今日高堂之上,只有他一人。

    虽然蒙着红盖头,我仍听得出他很是认真:“七月是我这辈子最疼的人,在傅家的时候,我一直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希望她这一生都平安喜乐。

    我没有任何反应,穆宽的答案如同誓言一样:“穆宽定当珍爱七月,保她平安喜乐。”

    我站在那儿如同木头,不知要回话还是要回礼。

    仍是那个熟悉不已的声音:“开始吧。”他一板正经的语气让我想到他年少时,他从小便很聪明,扮作大人回话都是滴水不漏的。现在他坐在高堂的位置,在想什么呢?

    礼官:“一拜天地。”

    我心无旁骛,老老实实拜了天地。

    礼官:“二拜高堂。”

    我踌躇了一下,想要掀开盖头。

    可什么也没发生,安静得很。

    礼官最后带着喜悦的腔调:“夫妻对拜。”

    我想发顿年少时的臭脾气,大声嚷嚷:“我不嫁,我不嫁,我才不嫁人。”

    仍是安静,什么也没发生,毕竟我二十二岁了,该与我这十多年来无果的感情告一段落。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殿外磕了个头,然后再进门朝高堂那人行礼:“奴才冒死打断长公主大婚,小公主情势不好,只是喊着陛下,求陛下去看一眼。”又是咚咚咚磕头,震地有声。

    我明显感到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的人颤了一下,立即起身。

    “七月。”傅锦木极少这样叫我。他缓步靠近我,我垂着头几乎看到了他脚上所穿的玄色云靴。胸腔里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他捞起我的手,将一串物什塞到我的掌心。我摊开手掌,这大红喜帕映得我看不真切,我几乎快要哭了,眼中泛起迷离的水雾。我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我认得我掌心的这串珠子,它并不珍贵,但傅锦木很承我三跪一拜在庙堂求来的这份情,日日戴着。我也希望这一生即使不能留在他身边,也能护佑他一生平安。看到这串珠子的时候,偶尔也能想起我。

    他同穆宽说:“阿宽,七月受了很多苦,好好待她。”

    没听真切穆宽的回答,只听到傅锦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回头看着那个方向,扯下盖头,它像一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火的蝴蝶一样翩然落下,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门外飞奔而去,一边哭一边跑。因为我知道,此时再不追上他,日后即便与他相见,也是咫尺天涯。

    “七月,你怎么哭了?”

    我的盖头不知什么时候被穆宽揭开,我对面站着的,是穆宽。他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想伸手为我拭去面孔上的眼泪。

    我其实站在堂内寸步未移,跟在傅锦木身后的百来十人都已经走远了。

    我缓缓抬起头,对穆宽攒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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