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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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隐避

    mon jul 06 19:08:47 cst 2015

    李镜这一走我才知道,他的一世英名为了傅绮全部抛却,他辞官销声匿迹,照顾了她十几年,世上的人皆以为李镜已死,那个恃才傲物的李镜早已不在人世。

    如今太师一家除了我和傅锦木皆已下狱,公主也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到处被人追杀,受伤事小,小命不保是大。这几日我也已经接受了傅锦木是皇室血脉这个事实,也是,傅锦木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不谈情,不说话,往那儿一站,自然有股风流气派流露。

    傅锦木穿着一件半旧的中衣,蹲在河边看我洗他那件白色长衫,他在旁边学着我搓洗他的腰带,他似乎略略高兴,洗完了腰带放在石头上晾着。然后伸手从脏衣服里又捡出一件,举起来瞅了瞅:“这么破了,扔了吧。”

    我连忙拦住他:“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头巾。”

    他收敛起玩笑样,浸到水里认真搓洗了几遍,和他刚刚洗完的腰带一起并排晾着。

    洗完衣服已经是傍晚,我和他一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日头落下的方向。我侧过头去看他,夕阳明显将他的轮廓映得太好看。可是他皱眉。我问他:“你在担心他们。”

    傅锦木依旧是轻柔的语气,“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傅锦木道:“什么都不妥。”顿了顿才说:“那日你有重伤在身竟然跳下了马车,弃性命而不顾。你有想过你会摔死吗?”

    他的思维太跳脱,我一时无法接话。想了好久才敢反问他:“你有想过我会被你气死吗?你扔下我们所有的人一个人回永安?”

    他说:“我预料到了我那时候回永安九成十成都是送死,这本是我们傅家的事情,何必带着你们外姓人枉送性命?”

    我深深看他:“其实我也姓傅,不过是图个吉利姓绛而已,世上哪有绛这个姓的。”

    他说:“丫头,傅七月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我觉得我该应个景笑笑,但是笑不出来,觉得他无法看见我的真心。

    我拧干他的衣裳,朝他道:“我们回去吧,她一个人呆着呢。”

    自从知道他娘亲后,我不知道该如何称谓,便以她称,委实失礼。

    现在我们毫无头绪地呆在这深山之中,陪着傅锦木的亲生母亲,与外界几乎隔绝,所以也不知道李镜的消息。

    我碰见过傅锦木他亲娘最清醒的时候在一个早晨,我给她端来一盆清水洗漱。

    她忽然很大力地拉住我的手腕:“有人害我,害我和我的儿子,还要夺走我的皇后之位。”

    我以为她突然恢复了正常,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悄声问我:“锦木是谁?他不是我哥哥的儿子,嫂嫂当年生的是女儿,叫存儿。”

    诗存是太师的女儿?若锦木是她的儿子,那么诗存顺理成章是太师的女儿。

    我刚想问,她却颤抖握住我的手:“锦木是我的儿子,是也不是?”

    我反握住她的手:“是,是,你记起来了吗?你记起来了吗?”

    她忽然眼神又变混沌,摇摇头:“退下吧。”我刚开口想和她说话,她却突然朝我嫣然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笑靥。那一刻我始觉她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那日出见她时,只觉得她失魂落魄又上了年纪,如今咋一瞧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我试图再和她对话,她只垂着头不发一言。傅锦木也真是的,一大早又去钓鱼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我服侍她洗漱完毕,到后院捡了些柴,准备煮点粥。日子这样过着,竟快到中秋了,往日中秋都是傅家最热闹的时候,连远亲都会赶至永安府中团聚。每年这个时候,亦诗存都会住上好一阵子,她似乎从小就被框定是傅锦木妻子的这个身份,所有人都祝福过这对金童玉女。可世事难料,傅府昔日一去不复返,傅锦木娶了旁人,亦诗存也阴差阳错进了宫。

    我跑出去想着是不是能看见傅锦木,许多树都被秋风洗得萧瑟零落,山上隐蔽的小径铺满了枯黄的叶子,层层叠叠,踩上去细碎有声。

    我看着山头初升的太阳,不由觉得我们现在还能活着真难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太阳的光能够落在我们的身上,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傅公子,傅公子。”我远远看见李镜的门生慌不择路地跑过来:“傅公子在哪里?”

    我大感不妙,拦住他:“什么事?”

    他眼中满是急惶:“听闻李先生被扣留,而如今陛下病重,钟棣摄政,放言若傅公子再不出现,便要将一干人等全部斩首示众。”

    我愣了愣,将他迎至后门:“李先生,他,他怎么会被扣留?”

    他忿忿道:“其实陛下早就病重,只是钟棣秘而不宣,从而代替陛下掌政。”

    “那么,李镜先生有无性命之忧?”

    他抹抹额角:“我只是来通报消息,还得下山去找支援。姑娘我以实情相告,但你千万需稳住傅公子,别让他有任何闪失。”

    我匆匆点头,我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

    我心慌不宁地等了傅锦木一个上午,想着要怎么跟他说。可直到晌午他都不曾回来。我怕他一个人背着我偷偷回了永安,于是掩好门便出去找他。

    我对这里并不熟悉,只是尽量记得来时的路,我对方向并不敏感。

    “公子。”我漫无目的地叫着,若他能够听见,他一定能辨认我的声音。

    我极力抑着心中的彷徨,一遍一遍叫着他。

    “叫什么啊,鱼都没了。”熟悉的声音响起。他隐在树丛之中,一身微长的旧衫,左手执着简陋的鱼竿,头也没回。

    我大大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到他身边:“你钓了好久,钓到了多少?”

    他皱了皱眉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果然他说:“没钓到。”

    我扯扯他的衣角:“我们回去吧。你饿不饿啊?”

    他固执:“我不饿。”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无力劝服他的,于是一声不吭地坐在他身边。

    他突然问:“李镜先生有消息了么?他的门生很奇怪,问他们什么都不说。”

    我的心突地加速跳动:“你见过他们了?”

    他仍全神贯注在鱼钩上:“前几日。”

    我松口气附和道:“是啊,他的门生确实奇怪。”

    过了好久他说:“我知道这边有个捷径,翻过前面的两个山头,便是庄池,庄池离永安不过半天行程。若真的不行还不如自己去打探消息。”

    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直直望着那两个山头的方向,我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