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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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命不由己

    烧刀子,味浓烈,似火烧,因饮下时如刀尖过喉一般而得名。在高山之中,昼夜冷热之差极大,山中之人夜晚多以喝此酒来暖和身子。

    庭院中早已经无几人赏月,大多都喝的烂醉如泥,胡小瑰左手抱着花蝴蝶,右手扶着紫色彩灯,津津有味的坐在一旁听着柳不语和牧以歌插科打诨,说着趣事,当柳不语告诉了牧以歌牧叔的焃桂叶有着落了时,牧以歌便猛灌自己,一时间便喝多了。

    牧以歌口齿不清,扶着柳不语的肩膀嚷起了往事,说起了柳不语身上的旧伤,说起了柳不语练刀时被自己父亲教训,说起了柳不语脑子机灵想办法帮自己卖掉皮货….许多许多,牧以歌讲的眉飞色舞,可讲着讲着,牧以歌的神色却从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忧,最后牧以歌忽然说了一句,“破木头!你可千万不能死外面啊!”

    说完牧以歌认真的看着柳不语,等待着回答。

    柳不语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早在以前,柳不语便告诉了牧以歌,当自己旧伤痊愈之时,就是离开红叶山之日,而柳不语也明白,自己带着这三脚猫的功夫进入江湖,以歌儿是决计不放心的。

    牧以歌也知道,自己要照顾父亲,不能跟着破木头一起去闯荡江湖,可江湖人心险恶异常,就破木头一人,牧以歌如何能放下心来。

    可胡小瑰一听,却以为牧以歌在说柳不语会客死他乡,便一万个不高兴的站了起来,嘟着嘴生气的指着牧以歌,“呸呸呸!大个子,我哥哥一定会生龙活虎的活着的,会给小瑰做好吃的呢,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牧以歌拿小姑娘也没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只能将头扭开继续喝酒。

    这让胡小瑰更加愤愤不平,不管是谁,咒柳哥哥便是千万的不行,胡小瑰嘟着嘴就要上前继续理论。

    柳不语连忙拉住胡小瑰,神情严肃的说道:“小瑰,以歌儿是好意,莫要生气,就算天下的人都要我死,以歌儿也是那个全天下唯一会帮我的人啊!”

    胡小瑰转身看着柳不语,语气不满的说道:“哥哥,小瑰也愿意呀,小瑰以后也能保护你的。”说话胡小瑰挥了挥拳头,模样认真。

    “对对对,哥哥还有小瑰呢!”柳不语心里开心,笑着点头。

    正当此刻

    郑伯伯走进了庭院之中,快步走到跟前板着脸道:“现在都是三更天了,小瑰你怎还在玩耍?方才我不是已经叮嘱过你了,让你二更便去找山主,山主有要事找你!”

    胡小瑰满脸窘迫,吐了吐小舌头,本来郑伯伯已经反复叮嘱过了,可自己还是玩过头了,连忙将花蝴蝶递给了柳不语,拿着紫色的彩灯风风火火的往山上跑去。

    唉!

    郑伯伯看着这小丫头急躁的性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麓山中,人人都放纵着胡小瑰,生怕小丫头不开心,可这样反而会害了小瑰啊,叹着气,郑伯伯没好气的看向柳不语道:“没多久小瑰就需要山阴潭水中的那件宝贝,小子你还是早些拿到为好。”说完郑伯伯便转身往外离开。

    柳不语抬头望了一眼那如玉盘般的圆月,月光如灯,让庭院中的白墙抹上了一层银装,柳不语知道自己必须将焃桂叶与潭底的宝贝拿到手,的确不不该在此浪费时间,便扶着狠命灌酒的牧以歌,二人摇着步子往住处走去。

    出了庭院,麓山此时便已无灯火,今夜的月光,已经将整个麓山照的明晃晃的,山腰的路上,只有柳不语和牧以歌摇摇晃晃的走着,披星戴月,如天将披甲。

    到了宅院房中,牧以歌将手中的酒壶中最后一口烧刀子送入口中,便将酒壶摔的粉碎,挣脱了柳不语扶着的手,倒头便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破木头,俺回去跪着求也要让俺爹教你武艺,让破木头你成天下第一!”说完牧以歌便鼾声大作。

    柳不语站在床前,一时间有些呆住了,随后呼出一口浊气,独自走出了屋子,孤零零的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台之上,抬头望着银月怔怔出神。

    江湖中有句老话,

    习武皆命,命不由己。

    柳不语抬头对着夜空喃喃的说道:“老天爷啊,我柳不语这辈子,命得由着自己糟践,这辈子该还的,下辈子再还你吧。”

    柳不语说话的语气平淡,透着的却是满腔的不甘。

    ******

    次日

    辰时已至

    山主鹿焱在阁楼门口昂首而立。

    眼前石阶,青苔依旧。

    一声声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穿过了台阶,清脆悦耳,脚步声似乎带着喜悦,让宁静的麓山山顶多出了一份生气。

    不一会,脚步声便消失了。

    破旧阁楼前站着一位俊雅少年郎,手中握着一个破布卷轴,眉梢舒展,面带喜色。

    “恭迎世子!”山主鹿焱低头行礼,敬的不是淮汉权贵,而是周观沂手中那破布卷轴,四百年的恩情,值得鹿焱低下头颅。

    周观沂满心欢喜,自己从通州到这古岸郡,几经波折,受尽苦难,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归还是瞒住了那几位的眼线,安安全全的到这麓山,此时宝物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何能不高兴?

    周观沂春风满面低身还礼道,“山主看护了四百年,辛苦了!”

    “世子既然拿到了卷轴,地位也如同那位恩人一般,无需客气,这边请。”鹿焱语气带着一丝虚弱,不愿再多讲,转身带着周观沂往阁楼中走去。

    周观沂跟在山主身后,又进了那日见面的房间,不见山主如何动作,周观沂眼前一花,便看见那幅书生画前的桌案香炉都消失不见,而书生画像却在慢慢的变大,最后变化的如同一道门一般大小。

    “世子殿下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也只有拿到卷轴之人才知道如何进入这阵图之中,世子进入阵图,虽手握卷轴,但还是谨慎小心些,鹿焱祝殿下早日成功!”山主神情真挚,恭恭敬敬。

    周观沂长出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卷轴中所谓的生门,原来一直便在眼前,只要按卷轴中的方法行事,黄龙玉玺必定手到擒来。

    周观沂右手探出,在画中的几个方位连连下指,那画如同水面,惊起层层涟漪,周观沂举步往前迈向了阵图之门。

    门外突然响起异吼,响彻云霄。

    “放肆!”

    山主鹿焱怒吼。

    阁楼外有一道黑影,速度快的看不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周观沂的背后。

    山主前蹄立起,鹿角大放光彩,那黑影惨嚎一声,就被弹了出去。

    此时

    周观沂也安然无恙的走入画中,墙上的画卷再次恢复原样,阁楼重归于平静。

    山主看向了那道黑影,叹气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这座山,但这几百年的安宁都是他人相赠,我们不可再贪得无厌了。”

    那道黑影呜咽着,悲伤不已。

    “祸来,总会抗下来的,但我不准你们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獴!”鹿焱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容置疑。

    如果柳不语和牧以歌在,就会知道这道黑影,便是当初他们来到麓山周围时,所遭遇的护山凶兽獴,獴四爪独牙,三色长尾,体型如牛犊,迅猛无比,为麓山护山凶兽之首。

    那时的牧以歌和柳不语可是被獴追的只有抱头鼠窜的份,而如此厉害的獴如今在山主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山主全身红光大作,这时的鹿焱显露出来了强横的一面,气势压的獴只能趴在地上哀嚎。

    “麓山上下听令,若再对周世子有所图谋者,吾杀无赦!”

    麓山所属皆如耳起惊雷,一些胆小的已经跪伏在地,山主一怒,可改山色。

    而周观沂柳不语这一行人,却全然不知,只是看向那麓山山顶,红光耀眼,如日出一般,久久不息。

    ******

    麓泉城中

    儒士长衫的说书先生,正摸着那没有胡子的脸旁,说着故事正兴起时却忽然停下,扭头望向了麓山山脉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愣了一会,路边有人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这人,这才讲了一半,咋还停下了呢?”

    说书先生这才转过头来赔笑道:“各位,今天来换个故事吧!”

    可路人哪里愿意,骂骂咧咧的四散离去,白忙活了一场的说书先生也不恼,挠了挠脏兮兮的头发,随后闻了闻满是污泥的手指,觉得味道还不错,便乐呵呵的往一旁的酒肆走去,打算用身上最后的几个铜板,换碗浊酒解解馋。

    一辆雕刻精细,漆色华丽的马车从路边驶过,车内响起的声音如天籁悦耳,“管家,我们去找魏姐姐!”

    马车慢慢走远,说书先生眼睛一闭,自言自语道:“这城中的风雨,何曾少过啊!”

    一个跟在马车后心怀不轨的小混混,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捂着眼睛,泪如泉涌,不明白为何,便倒地不起。

    ******

    阴暗冰冷

    在潭水中的柳不语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被冻住了,四周也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四周的黑暗如泥沼,伸出无数的触手,似乎想将柳不语永远留在这潭底之中。

    此时

    柳不语在逼自己向下潜去,山主派人告诉了自己,麓山这几日内便会出现变化,变化到来时,柳不语必须将潭底的宝贝拿到手。

    可柳不语到现在还不知宝物长什么样,心说这宝物万一藏在石头里,自己怎么找得到?

    游着游着

    忽然

    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白光,似夜里看见的北斗星一样明亮。

    如此显眼

    柳不语知道那一定就是山主口中所说的宝物了,心中一喜,可乐极生悲,呼吸彻底混乱了,柳不语的身子也支撑不了继续往下游去,只能不甘心的望了白光一眼,柳不语便往上浮出了水面。

    柳不语累的筋疲力尽,艰难的爬到了火堆旁,但还是忍不住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他娘的,终于要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