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苍生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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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上)

    sun nov 29 12:10:38 cst 2015

    寝宫至正殿,谢玉莅阳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正殿今日设宴,宗室,眷属,有爵王侯,凡品阶够的人无一缺席,一来是为晋阳公主的驸马林燮接风洗尘,而来是宣布莅阳公主的驸马人选谢玉,昭告天下。显而易见,这场规格不亚于国宴的盛会,主角正是两位前途无量,年轻有为的驸马爷。

    快马赶至猎宫的林燮未卸戎装:大叶皇金帅字盔,雁翎凤翅金鳞甲,虎头皂金靴,腰悬日月火龙剑,身披金丝衮边大红袍,光彩夺目。他身边的晋阳公主,深红长裙,金线嵌边,两口子配得很!

    谢玉也是盔缨整备,只是狮盔换位凤尾亮银白虎冠,与莅阳所着白色暗花淡粉衣裙倒也相得益彰。

    才入殿中,与梁帝行礼毕,殿内众人争相上前与两位驸马寒暄,晋阳,莅阳姐妹则去和宫眷们说话,一金一银两个女婿举止得体,恭上礼下,老丈人梁帝发自内心的高兴,身边随侍太监一个劲儿夸他慧眼识珠玉,把梁帝哄得大笑不止。

    多喝了几杯,梁帝微醉提前离开,下坐老臣们也纷纷告退,只余一群年轻人纵情娱乐:投壶,猜拳,掷币,听音辨物,喝空了几十坛酒,喝倒了十几个人,月已西上,直至深夜尽兴方归。

    “我送你回去吧!”玩游戏几乎没输过的谢玉精神抖擞,人差不多都送走了,谢玉走到自己席上问莅阳,今晚他们同案而食,同席而坐。

    原不打算回话的莅阳看见晋阳姐姐和其他熟识的王侯小姐掩嘴偷笑,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拂了谢玉的颜面:“不用了,你还要去军营,明天还有军团狩猎比赛,你早点休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前三个字不就够了么?怎么自己竟说了这么多。

    意料之中的拒绝,谢玉帮她披上披肩也就自行离去。

    他所坐之处落下一个白色卷状物,一时好奇的莅阳打开看了看,心提到嗓子眼:侯爷,人于献州捕获,解回京城还是就地处死,请速批复。

    献州,金陵归楚的必经之路。

    莅阳慌忙拦下欲归的晋阳夫妇,打听谢玉军营所在,她尽力掩饰了紧张:“姐夫,谢玉的军营怎么走,你能不能带我去?”

    林燮刚要点头,晋阳轻拍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来答话:“怎么,莅阳,谢玉方才要送你回去你不要,现在就想见人家了?”

    姐妹之间打趣挪移本最寻常之事,事发突然,莅阳不能耽误时间,这句俏皮话她就不答了,也不敢说真实目的,当下随口编个理由,匆忙离开:“今晚他酒喝的太多了,我想送些粥过去,姐夫,你派个人去母后行宫接我吧,我回去拿粥。”

    莅阳离开的背影,晋阳似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妹妹也嫁了军旅之人,自己有好多经验可以传授呢!

    卫兵来报莅阳公主驾到时,谢玉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中断了与手下的围猎布局商议,赵柯,欧阳迟等人受宠若惊地端着一碗御制黑米粥各自回帐,在下属一脸了然的神情中,谢玉带莅阳进入内帐,命人端进一个炭盆,莅阳坐在榻上,他站在火盆边津津有味喝着暖身暖心的夜宵。

    谢玉的军帐装饰简单:矮榻,书架,书桌,衣架,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军帐不算小,但大部分空间都放着装书,公文,信件的竹箧,莅阳环看一周:谢玉真是个爱读书的人呢!

    谢玉已经喝完第四碗粥了,莅阳还没开口,这种事,如何措辞?

    观察莅阳欲说还休的纠结表情,谢玉暗自偷笑,表明依旧平静如水,喝完粥他还是先开口:“公主,粥喝完了,谢谢,我送你回去吧,一会儿该宫禁了!”

    话虽如此,谢玉知道莅阳肯定不会走,而莅阳呢,走也不是,要问的还没问呢!这不走也不是啊,谢玉说到这份儿上了,不走岂不是不想回宫要赖着他吗?自己有岂是轻浮女子。

    谢玉差点就笑出声了,略施小计,竟能把莅阳逗成这样,不过见好就收吧,再一会儿只怕莅阳该哭了!

    “公主,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谢玉,那个,那个,刚才我捡到你的公文,你,你们是不是抓住他了?”莅阳终于卯足劲儿,说出心里话,随即低头,不敢看谢玉的眼睛。

    “他是?……哦,你说宇文霖吧!”谢玉似一点儿也不在乎“嗯,献州传来消息,人是逮到了,我正寻思明天报知陛下,恭听圣裁呢,事关紧要,我不敢擅专。”

    他的语气,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他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不过这不是莅阳要揣摩的,消息一定不能让父皇知道,父皇的圣裁不会给宇文霖活路的,但要如何对谢玉说呢?毕竟自己与宇文霖,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莅阳小心翼翼问道:“谢玉,我可以求你个事吗?”她抬眼看谢玉心情还不错,又继续:“这个消息能不能不让父皇知道,谢玉,放过他,好吗?”

    “哼,你的意思是要我冒欺君之罪私纵圣上亲自下旨捉拿的人吗?也不想想,他既束手,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知凡几,纵我有心放人,拿什么堵悠悠众口?”

    骤起的寒意让莅阳不知所措,原来言听计从的温顺男子也有如此凛冽的一面,他已是刻意压制了情绪,放开来,不知多么慑人心魄 莅阳第一次害怕眼前的男子,那一瞬间,莅阳想放弃了这毫无希望的恳求,今日天下便尽知她下嫁宁国侯,她和宇文霖已成过往,会淹没在滚滚红尘中,无人为记,只怕除了自己,再无人承认那段也曾充满憧憬与美好的青葱岁月。此刻,自己却恳求未来的丈夫放过情敌,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不过既然是我即将娶进门的妻子首次让我办事,莅阳,我答应你,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连夜奏报晋王,想必他会周全的!”谢玉转过身,语气有明显的掩饰,刻意的停顿。

    前一秒正在放弃,后一秒事情居然圆满解决,晋王兄和宇文霖交情不错,他不会见死不救的!莅阳知道了什么是冰火两重天,中间的落差她还不适应,谢玉想到了如此妥帖的办法,是为了自己么?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轻轻从身后环住谢玉:“谢玉,谢谢你,我答应嫁给你!”

    如刀的拥抱夹着寒冰锐刺的话语无情扎进谢玉心里,这些话演练了好多遍,真正脱口而出时,谢玉的心突然收缩了,其实他早预判了事情的走势,那卷帛书也是他故意扔下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还会心悸?也许一开始便错了,利用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趁机算计莅阳,想让她欠自己一个莫大的人情,顺便看看宇文霖现在还占着她心里多少位置,然而当真相一览无余摆在面前时,真的是自己需要的结局吗?她会嫁给自己为还救她情郎的恩情,现在,想欺骗自己都不行了,她真的是为了宇文霖才嫁的,不是因为自己!

    谋略,还是该用在无情的地方,至少不会乱了方寸,失了心神。

    莅阳反应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不是那个意思,现在若说她心里没有谢玉,她自己都不信,是,情丝绕她怨他,怨他手段太过激进,假以时日,自己并非不会同意,不知他为何那么着急,纵然如此,她并不恨他,刚才也是惊喜于他答应,而不是他活命,这些话又该如何说起?

    “太晚了,行宫已禁止出入,你就委屈在此凑合一夜吧!我在外帐,有事叫我!”面对莅阳,为何自己就狠不下一点点心?谢玉心中自嘲,苦笑朝外走去。

    “谢玉,我和他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我和你!”莅阳难为情低下头“还有……”

    “还有什么?”谢玉停下步伐,扭头问。

    “这里太暗,我不敢睡!”

    莅阳真的是自己永远迈不过的坎吧!谢玉转身走回去。

    勉强挤下两人的矮榻,莅阳合衣躺着“人肉软垫”怀里,甜甜睡去。

    还有一句,她埋在心底:谢玉,我喜欢你叫莅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