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黎明之武悼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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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渡河

    tue dec 29 23:12:29 cst 2015

    入夜了,乞活军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冉闵与众将一一商议着第二天对联军的总攻。这是一举击溃五胡联军的绝佳时机,甚至可能荡平北地胡人。此战如能歼灭五胡主力,则今后胡人在北地再掀不起任何风浪,或许又将重回北地汉人一统天下的格局。

    联军唯一的出路是尽快退往幽州,可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宽阔的汶河。初冬时节,汶河还没有上冻,全军渡河几无可能。联军已经退无可退。

    众将群情激昂,摩拳擦掌,他们誓要将联军赶尽杀绝,以雪前耻。

    而五胡联军的中军大帐,也依然是灯火通明。慕容敏也和众将在焦急地商议如何尽快退走。而最困难的无疑就是大军如何渡过汶河,否则全部人马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七嘴八舌,吵吵闹闹,最终也没有像样的主意。悲观的情绪弥漫着整个军帐。整个联军大营也是士气低落,人人无心恋战。

    鲜卑第一谋士韦宽突然说道:“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以一试。”

    韦宽是慕容敏最为信赖的人,而且擅长奇谋,总是能出奇制胜。如今兵临险境,慕容敏一直等着韦宽能想出个办法,如今他开了口,慕容敏略微松了口气。而众人早已是迫不及待,纷纷嚷道:“军师快讲!”

    韦宽阴冷地笑了笑,说道:“听我慢慢道来。”

    韦宽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众人不禁转忧为喜,纷纷夸赞:“韦军师不愧是鲜卑第一谋士,好计策啊!”

    伴着夸赞声,众将爆发出一阵阵野蛮而恐怖的笑声。

    第二天的清晨,大魏军列队完毕,布好阵型。冉闵和众将来到了队伍的前面。今天是决战的时刻,他们即将带领大军发起最后的冲击。经过多日鏖战,他们有信心在今天一举击垮五胡联军。

    可是今日的气氛却与往常不同,冉闵凭着多年的征战经验,立刻感到不对劲,那是战场的上空缺乏紧张的气氛。对面安静得出奇,却又不是严阵以待的那种安静,这种安静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冉闵带领人马小心翼翼地一路前进,当大魏军小心地进入五胡大营时,惊讶地发现这里果真是空无一人。

    冉闵又带人来到舂磨寨,这里的空气中依然弥散着新鲜的血腥味,碾磨架四周的大片土地上浸透着深深的血污,土地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在外面一片空旷的土地上,散乱堆积着大片的尸骸。

    冉闵仔细辨认了一下,尸骸堆里有很多是刚刚被杀害的女人,时间不会超过半夜。而且这些刚被杀害的,能看得出都是些老弱女子。

    冉闵突然明白过来,大喊一声:“快追!”

    冉闵带着一队轻骑先远远追去,大队人马也在后面紧紧跟随。

    乞活军马不停蹄从早晨一直追至傍晚,终于来到了汶河南岸。

    冉闵知道自己来晚了,尽管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眼前的惨象还是让他不忍卒睹。成千上万的女子被捆绑拴牢堆积淹没在汶河里,尸体积压得紧实致密,完全填平了宽阔深底的汶河,偶尔边缘的尸首被水冲开飘向下游,但整个尸堆仍然还是那么结实,牢牢地填平这条大河,汶河一度为之断流。

    冉闵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尸山血海,有五万人,或许有十万人,他不愿多想。当他沿途不断看到被杀害遗弃的女子,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他拼命追赶,但还是晚了一步。

    大军陆续赶到,冉闵等人强忍着悲愤和仇恨,看着这些同族姐妹。这些大多是年轻的女子,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他们的脸庞无一例外地扭曲而狰狞,充满了恐怖和绝望的神色。谁会知道当他们被推入汶河的时候,经历了怎样恐怖绝望的时刻。他们被如同猪狗一样被丢弃淹死在这宽阔的汶河里,被胡人踩踏着渡过这条大河。在人群中,冉闵看到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庞,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到他紧闭的双眼。与众不同的是,小女孩似乎很安详,如安静地睡着了一般,或许她被推入河中的时候已被杀害,那样她走的时候已经没有痛苦,冉闵不忍多想。

    天空乌云压顶,低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冰冷的气息透过铠甲,钻入皮肤,又渗入骨髓,让人感到心已被冰冻。

    人填埋出的通道已经已经渐渐松动,不再适合大军通过。乞活军也不忍心踩踏着同族的身体渡过汶河。

    乞活大军并没有调头返回邺城。他们用了两天时间在汶河上架起了一座简易的浮桥,大军迅速过了河。经此一役,除了鲜卑还有相当的力量外,其他四大部族的武装已是精锐尽失,他们的族人已经失去了保护,成了待宰的羔羊。羯族已所剩无几,完全依附着慕容鲜卑。而匈奴、羌和氐的部族仍然聚居着。

    乞活大军兵分三路杀向了匈奴、羌和氐部族聚居的地方。仇恨在胸中燃烧,同族被填埋河中的惨景深深印在每一个人脑中。他们要用同样的杀戮还给胡族,以报刻骨的仇恨,也告慰同族屈死的亡魂。

    冯武率领三万人马从左路长驱直入向西直扑羌,张豹、王泰率领三万人马作为右路杀向西北的氐,而冉闵则率领剩余的三万余人马作为中路杀向了匈奴。

    三路大军马不停蹄一路跋山涉水冲向各自的目标。各路大军赶到时,胡族已经知道了前方战败的消息,他们也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严冬已渐渐来临,胡人扶老携幼搀扶着向着西北方向逃向更寒冷遥远的地方,回到他们祖先生活的地方。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等来的只是乞活军血腥的屠杀和报复。鲜血浸染了胡族生存的每一分土地。乞活军已经杀红了眼,他们不仅血洗了族群所在的地方,还沿着胡族逃亡的道路放肆地追逐猎杀着。

    当冉闵率领人马如旋风一般突然出现在匈奴人聚居的地方时,匈奴人顿时陷入了无比的惊恐和绝望之中,凄惨的哭喊声回荡在部族的上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逃走,乞活军血腥的报复疯狂地展开。即使在夜里,乞活军的火把将夜空照得透亮,人们也没有停下疯狂的杀戮。

    那一夜,冉闵就在帐外,在亲兵的护卫下,静静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喊杀声和惨叫声忽远忽近,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冉闵有些出神,他模模糊糊看见男女老少不论任何人都沦为了刀下亡魂,他隐隐似乎看见孩童被屠,母亲如疯了一般拼搏着性命。正想着,突然一阵尖利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只见一个母亲发了疯一样冲向他这里。然而紧随其后的乞活军士卒的乱刀砍得她血肉模糊,可是她全然不顾这些,浑身血污地想要抓住冉闵。她几乎无法站立,血污的双手在地上奋力爬着,人们几乎无法相信,她哪里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浑然不顾刀枪,而竟然靠近过来。

    几个亲兵长刀出鞘,瞬间刺入她的胸口,她仍在地上蠕动前进着,嘴里咕咕哝哝不知在咒骂什么,而且竟然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冉闵的裤脚。冉闵低头看了一眼,他隐隐被妇人的目光所震慑。那目光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愤怒,还有不屈。他觉得这种目光似曾相识,他隐隐想起那一晚的骊音,似乎也是这样仇恨地瞪着羯人。

    冉闵嫌恶地想甩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侍卫们极力拉拽着,终于渐渐挪开,妇人似乎已死,却仍然保持着狰狞恐怖的面容,恶毒地盯着冉闵,血污的手在冉闵裤脚上留下一道道肮脏的印迹。冉闵感到有点恶心,他见惯了血腥的杀戮,而此刻,他突然感到有点厌烦,甚至有点恐惧。他突然发现,在战场上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那些骁勇善战猛将,那些普通人因为绝望和恐惧而爆发出的疯狂力量才让他感到震撼,那种全然不顾生死惨烈挣扎拼杀的力量让他从心底里有了一丝寒意。

    只是杀戮并没有停止,屠戮完营地之后,冉闵同样率领着大军沿途追赶猎杀匈奴逃民。

    三路大军的屠戮让胡族陷入了灭顶之灾。在北方冰冷的大地,到处可以看到被屠戮的胡人,还有同样数量庞大的因为冻饿而死栽倒在路边的人们。

    在这民族的仇杀中,几大胡族已经所剩无几。余下的少数人或者远远逃回了远在葱岭以西的老家,或者慢慢融入了其他的民族。但最终,都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