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黎明之武悼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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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骊音之死

    mon dec 14 22:18:35 cst 2015

    淮河平圩渡口最近人突然多了起来。平圩渡口并非官家渡口,这里是北方汉人为偷偷逃亡南方晋朝而自行开辟出来的渡口。北方胡人与南方晋朝基本隔着淮河对峙。在这个人口是最主要资源的时代,保证人口不流失是一个王朝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如果从官家渡口前往南方是需要繁琐的通关文牒的,这对于逃亡的难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平圩渡口的生意自然就红火了起来。

    天色已晚,离开平圩渡口几里地的一座破旧的小院亮着微弱的灯光,里面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破旧,这只是供暂时无法渡河的过客临时歇脚的地方。骊音和石闵相对而坐。

    “宝宝在不在动啊。”石闵笑着问。

    “现在哪感觉得到啊,还不到三个月。”骊音轻轻摸着肚子,幸福地回答。

    “他肯定象我,好动,喜欢舞刀弄枪。”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个女孩呢,象你的话怎么得了。”

    两人有说有笑,破旧的屋子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对了,船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走?”骊音问道。

    “还不行,现在是五月中,正是桃花汛泛滥,河水猛涨,这里的小船没法走。现在只有官渡有大船,可我们哪能从那里走。”

    石闵接着说道:“再说了,现在大批难民涌了过来,要及时过河更困难了。”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难民。”

    “哎!”石闵叹了口气,“今日白天我在渡口悄悄打探了一下,才知道邺城兵变的事。父皇已经归天了,石琥已经控制了朝局,六叔和太子等人已经被一网打尽。而且石琥还颁布了圣令要圈禁汉人,全部迁往襄国为奴。所以才有这么多汉人络绎不绝要逃往南方晋室。”

    骊音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而且,听说石琥还在张榜拿我们。”石闵忧心忡忡地说。

    “我们得赶紧过河。”骊音也焦急地说。

    “是啊,我是心急如焚。”

    “闵,你当时怎么没想过投奔乞活军。”

    “我不想再卷入杀戮了。石勒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双亲虽然是因为石勒而死,但毕竟非他本意,也不是他下的手。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他过去吧。我只想隐姓埋名,和你过上普通的日子,就很满意了。”

    石闵坐到骊音旁边,轻轻搂紧了她。

    “是的,等我们到了那边就好了。”骊音幸福地憧憬着。

    “明天我再去渡口悄悄看看,争取早点过去。”

    “好的,不过你稍稍装扮一下,千万别让人认出来。”骊音冷静地提醒他。

    “知道。”

    抓捕石闵和骊音的画像贴满了邺城的大街小巷,还有帝国的城关隘口。然而多日过去,仍然没有一点消息,石琥心急如焚,暴跳如雷。

    夔安也是满腹狐疑,他们会去哪儿呢?他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想了想,对石琥说道:“圣上,依我看,他们肯定是往南边去了。”

    “各处渡口不是张贴了告示了吗,怎么还是没有消息。”石琥喝道。

    “圣上有所不知,淮河沿线漫长,可涉渡者众多,而且他们可能故意避开官渡,故而杳无音讯。现在正是桃花汛期,估计他们还没过河。只要我们细细盘查,一定可以抓住二人。”

    “好的,淮河一线要加派人手,一定要拿住,否则我寝食难安。”

    夔安贼眼乱转,阴冷地说道“我已经盘问过石闵府上的丫鬟,骊音已经怀有差不多三个月的身孕,只要我们在各个私渡悄悄暗访,按两人体貌盘查,特别是有身孕的女子,一定能查获他们两人。”

    石琥满意地点了点头。

    石闵在平圩渡悄悄地探听着消息,感觉这里好像比往日多了些紧张气氛,也似乎多了不少举止古怪之人。石闵暗觉不妙,立即返回住所。刚到门口,便看到门口拴着数匹战马。石闵心中大惊,立即破门而入,等待他的是几十名精壮武士拔刀而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麻秋。另有两人手持利刃,抵在骊音脖子上。

    骊音怒目圆睁,眼含热泪,然而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发不出一点声音。

    “呵呵,四殿下,久违了,速速就擒吧,以免伤你妻子性命。”麻秋阴森森地说着。

    石闵咬碎牙关,然而毫无办法。他没有反抗,任由羯人将其捆得严严实实。

    “多亏军师妙计,命我等暗地查访私渡,果然有人在这附近见过你。你最终还是难逃当今圣上手心,哈哈。”麻秋狂妄地大笑。

    石闵的府邸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连日来石琥沉醉在杀戮的喜悦之中,现在他精心安排了一切,他要好好享受欣赏死敌被血腥屠戮的快感。

    当石闵被重新带回王府的时候,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一切都已被捣毁,不复往日的精致华丽。更让他痛彻心扉的是,地上整齐排满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连日的酷刑几乎已经让石闵奄奄一息,石闵艰难地勉强睁开眼睛仔细辨认,那都是昔日他府里的人。残暴的石琥不仅不肯放过他,甚至连他府上的人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石闵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再想起骊音可能受到的折磨,更是心如刀绞。

    已经是子夜时分,王府的庭院灯火通明,两排密集的火把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在院落的正前方树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形木架。正对着是一张虎皮大椅,上面端坐一人,满脸横肉,杀气腾腾,不是别人,正是石琥。

    石闵被反绑着双手,被人架着站在石琥面前。刻骨的仇恨涌上心头,热血流遍全身,石闵拼尽全力挣扎着要冲过去。可是他太虚弱了,稍微晃动了两下,只觉得一阵眩晕,旁边的武士一顿拳打脚踢,重新把石闵牢牢摁住。

    “哈哈哈!”石琥放肆地狂笑着,“石闵,你也有今天,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不过,好戏总是在最后上演。今天,我就要让你看一场好戏,看一场大戏。哈哈哈!”

    “石琥,你已经贵为天子,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已无意与你一争高低。”

    “我要你死,哈哈,我要看你痛断肝肠,我要看你最痛苦的死去。”石琥狰狞的面孔在火光的跳跃下更显得扭曲可怖。

    “带上来。”石琥暴喝一声。

    石闵的心如刀绞一般。

    骊音反绑着双手被两个士兵拖拽着走了上来。骊音拼命挣扎但根本无法挣脱。这个木架就是为骊音准备的,沉重的锁链死死锁住了骊音的双手合双脚,骊音如同被牢牢地钉在了十字架上。

    石闵看到骊音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他大喝一声:“骊音!”

    骊音满脸泪水,可是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对石闵说:“闵,不要哭。”

    “哈哈哈,终于见面了。石闵,你给我跪下。”石琥暴喝一声。

    石闵挺直了身子,没有动。

    两边的人照着他的腿踢了下去,石闵倒在了地上。石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石闵跟前,对着石闵一阵猛踢。石闵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哈哈哈,心疼了吧,好好给我看着。”石琥踢得更疯狂了。

    骊音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住手,你们这些畜生,不要打!”

    “你们这些贱种,我从小就痛恨你们汉人。你们瞧不起我们羯族人,怎么样,不一样被我们统治,被我们宰杀。你们和我们豢养的猪狗羊没什么区别,为什么我们叫你们两脚羊吗,因为你们和我们宰杀充饥的牛羊没什么区别,你们根本算不得人。我们打仗连军粮都不屑带,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两脚羊。我都不知道吃过多少两脚羊了,我们羯族人都吃过两脚羊,还真是美味啊。”

    石闵的心在滴血。

    “可怜我这么多年来,还要把你这个贱种当我弟弟。真不知我那个糊涂老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把你这个贱种领回来,竟然还那么疼爱。他对你比对我还好,我恨死他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冉良那个死对头的贱种。”

    石琥一边踢,一边喘着粗气吼叫着说:“现在是我的天下了,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要杀光天下的汉人,让你们这些贱种一个不剩。以后就是我们羯人的天下。”

    石琥终于踢累了,他一脚踩住石闵的头,陶醉着说:“怎么样,石闵,你现在象狗一样被我踩在脚下,你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骊音的嗓子已经嘶哑了,她不住地抽泣。

    “现在,好戏该上演了,把他拉起来。”

    两个兵士把石闵拖了起来,然后兜头就是一盆凉水。石闵一个激冷,脑袋立刻清醒了。兵士把石闵也牢牢地绑在另外一根木桩上。

    石琥抄起一条皮鞭,在凉水桶里蘸了蘸。狞笑着走到骊音面前。

    “现在轮到你了贱货。石闵,你好好看着,看看你心爱的女人还有肚里的孩子是怎么被我折磨的。”

    话音刚落,石琥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骊音身上。因为蘸过了凉水,皮鞭抽打在身上真是钻心的疼。

    “啊!”骊音强忍着疼痛,但仍然忍耐不住轻轻喊叫了一声。

    “忍吧,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石琥狰狞着面孔恶狠狠地说。

    皮鞭一下接一下抽打在骊音身上。骊音的衣服被撕破了,身上一道道血印惨不忍睹,鲜血几乎把衣服染透了。

    “不要!”石闵疯狂地吼叫着,“有种冲我来啊,你们这群疯子,畜生,混蛋。快放了她。”

    石闵泪如雨下,疯狂地挣扎着,可是他被牢牢地捆绑着,无法挣脱。石闵的脑袋一片混乱,一片空白,他涕泗交流,不再呼喊,本能地似在喃喃自语:“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她吧,杀了我吧,求你们了。”

    “哈哈哈,你终于有求我的时候了。”

    只是石琥手里的鞭子并没有停下。

    “啊!啊!”钻心的疼痛让骊音忍不住大声喊叫,她疯狂地咒骂着:“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石琥打累了,他站定了喘了喘气,恶毒地说:“呵呵,你的命真硬,你的嘴也很硬,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石虎抄起一根准备好的木棒,照着骊音的腹部狠狠地打去。

    骊音忍受不住,“嗷”地一嗓子,撕心裂肺地声音在院落里回荡。

    接着,一股鲜血顺着骊音的大腿流了下来,骊音的下身一片鲜红。

    石闵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嚎啕大哭,疯狂地挣扎扭曲身体,一会疯狂地咒骂石虎,一会又喃喃自语苦苦哀求。

    骊音几次疼得昏死过去,都被凉水泼醒。长时间的刻骨疼痛已经让她麻木了,她已经喊不出声音了。骊音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血肉模糊。她已经筋疲力尽,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知道这是注定的结局,从他们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了这一起。

    石闵也一样,他几次昏死过去,都被凉水泼醒。

    “石闵,你的孩子呢,你不是最喜欢孩子的吗,哈哈哈!”石琥邪恶地大笑。

    “石闵,你以为结束了吗,告诉你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石琥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骊音的脖子上。

    “石闵,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你们永远都是两脚羊,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人被我们生吞活剥,她的血肉将变成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你们汉人就象猪狗一样,只配被我们宰杀吞食,你们和它们一样都只是供我们充饥的畜生。”

    石闵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他无能为力。石闵感到了自己的软弱无能。那个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威风八面的将军,这一刻也不过是个听凭命运摆布的可怜虫。他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护,他只是一个懦弱的可怜虫。

    石闵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既然上天安排下这一切,那也只有无奈地接受。闭上眼睛就不会亲眼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或许心里会好受些吧。毕竟,自己也终将和骊音是一样的结局。

    “闵。”

    骊音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声音不响,却透出一丝坚毅和不屈。

    “闵,睁开眼。你看着我,也好好看着他们,看着这群胡狗是如何一刀刀把我杀死切碎的,你把这一幕好好印在脑海里。这就是羯人对我们汉人做得事,这样的事每一天都在这片土地上发生。”

    “闵,你睁开眼,你好好看着我。我们都是汉人,父母给了我们汉人的血肉筋骨,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的是汉人的血液。你过去总说,你残杀过汉人,你吃过两脚羊,命运已经把你抛弃,你注定无法彻底做回汉人。现在,我替你偿还了,我们的骨肉替你偿还了,我们用我们的牺牲换你做回彻彻底底清清白白的汉人。”

    “闵,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这一切,把这一切深深印在脑海里,看看这些胡人是怎么对待我们汉人的。闵,你好好活下去,你是英雄冉良的后人,你是名震天下的战神,即使我死,我的眼睛依然映射在北方的天空,看你挥舞长枪,去扫平这野蛮而血腥的世界,为汉人争夺出一个太平天下。”

    “闵,我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命运给我们安排下了这样的结局。可是我不后悔,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你。自我年少被虏到胡营,日日在思虑和煎熬中度过,直到遇到了你,感谢你给我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和幸福,我从未想过在胡人环绕的境地里,我竟然还能过得如此幸福快乐,这些都是因为有你。”

    锋利的刀刃无情地一片片割裂骊音的身体。骊音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身体露出了森森白骨。一片片血肉被撕扯、分食。石虎狂笑着放肆大嚼。院落里站满了士兵,每个人都被分到一份,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每个人都在尽情地大嚼。放眼望去,几乎人人都陶醉在这对他们来说的人间美味中,扭曲的脸上闪露出残暴贪婪地光芒。

    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地狱里遍布的是疯狂暴虐的野兽。

    “闵,看着我,把这一切深深印在脑海里。不要忘了,你是汉人。我爱你!”骊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归于沉寂。

    石闵瞪圆了双眼,怒火在胸中燃烧,仿佛要通过双眼喷射出来。他感到眼前一片血红,而骊音就浸没在这血红之中,又仿佛看见漫天血雨从天而降,就如同骊音当年穿行于海棠树下的花雨之中,只是粉色的花瓣变成了漫天血雨。

    泪水模糊了石闵的双眼,他鼓起全部的勇气看着,看着锋利的刀片在骊音身上游走,看着骊音渐渐化为一滩血肉。

    “啊……!”

    石闵如野兽一般使出全部的气力放声狂吼,嘶叫的声音响彻夜空:

    “石虎,我立下毒誓:终有一天,我要屠你全族,无论男女老少,一口不留。我还要屠尽天下羯人,屠尽天下胡人。否则,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刚落,石闵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