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汉月之陈汤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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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陈汤之志

    sat jul 18 08:09:04 cst 2015

    “跪下。”石屋里陈父冲着陈汤吼道。

    陈汤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对于阿翁的责罚,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陈父一脚踹在陈汤的腿上,陈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又去赌博了,是赌输不给钱还是欠债不还。”

    陈父瘦骨嶙峋,虽然刚过了不惑之年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精气神儿,所有的落魄和失意都写在脑门上了。

    “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真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说罢,陈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母赶紧上前来劝解道:“快赶紧喝口水消消气吗,你看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不要责怪他了。汤儿,赶紧向你阿翁认错。”

    陈汤眼睛直勾勾盯着阿翁一言不发。像是在无声地抗拒。

    “让他滚回屋去,我不想看到他的样子。”陈父声嘶力竭地喊道。

    陈汤默默回到屋里,望着窗外的弯月发呆,三年来,阿翁没有给过他一个好眼色,每次他犯错,阿翁都要提起他死去的哥哥。陈家一共三个儿子,陈汤排行老三,老大早夭,二哥三年前离奇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

    而阿翁责怪陈汤的原因就是因为陈汤总是东摇西晃,四处闲逛,有一次一个月没有归家,二哥就去外面找他,半个月后,陈汤回来了,而二哥却再也没有回来。

    阿翁一直喜欢老二敦厚,肯务田耕,讨厌老三游手好闲。老二失踪后,阿翁认为是老三害死了老二,对陈汤非打即骂,陈汤心里虽然自责,但是对于阿翁的这种做法非常不满,如果可能,他愿意永远都不回到这个家里。

    早晚有一天要让阿翁看到我陈汤功成名就的一天,我要让阎勇,还有整个瑕丘都知道我陈汤的本事。陈汤正发狠,胳膊动作大了,带动全身的筋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恐怕今天是睡不着觉了。

    在家卧床不起日子,陈汤翻出《道德经》的竹简,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他有个读书的爱好,说是爱好,不如说是他借以求取功名的一种方式。

    汉朝自武帝起通过举孝廉选拔人才,郡国的长官每年都要选出孝子廉吏一人,上报中央朝廷,统一参加考试,根据考试结果分配官职,很多油才学的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了人生轨迹。

    然而,陈汤却无法通过察举制度实现抱负,原因很简单,两个硬性指标陈汤一个都没有占到。其一,他不孝,陈汤不愿意耕田,整天游手好闲,惹父亲生气,怎么能是孝子所为。

    其二,他不廉,这方面贪污倒是谈不上,他老子和他欠下了很多债,天天被人追着屁股讨债,欠钱不还也算不廉的一种吧。

    这两条放下先不说。郡国长官举荐的人,大多为郡国属吏或为通晓经书的大儒。

    陈汤本来想在县府中谋个文职干干,怎料祸从口出。

    陈汤此人一向狂妄,在赌场胡言乱语,说阎家靠裙带关系上位,算不上名门世家。被人偷偷告密阎家,因此得罪了阎家。

    阎家记恨陈汤,不仅阻挠陈汤进县府任职。还总是找陈父的茬儿,幸好张敞现在是惊弓之鸟,为人谨小慎微,没有放纵阎家胡来,要不然陈家早就在瑕丘呆不下去了。

    陈汤因此十分苦闷,也只有在赌场浑浑度日才能排解忧愁。

    近几年来,山阳郡中举荐的人才又大多是过了不惑之年的儒生,且呈年岁越来越大的趋势,陈汤当然等不了那么久,所以越来越觉得这条路行不通。

    而在大汉朝,除了察举孝廉能改变命运外,也只有通过立投身军营,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才有可能飞黄腾达。所以陈汤即便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也要给钱向街头卖艺的学习些花拳绣腿,所以陈汤偷偷跑去私塾窗户下偷听先生讲学识字,好能研读兵法。

    陈家倒是有些竹简,不过上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加上没有好好保护,上面已经被虫蛀的很严重,有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晰了。阿翁曾说那些古怪的文字是齐国的文字,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就被废除了,这些竹简是祖上埋藏在土中,躲过一劫,自此一代代传下来。

    陈汤曾想,既然是祖上传下来的竹简,那么祖上一定有人在齐国做过官了,是什么官呢,阿翁不能给他答案。

    陈汤自己瞎琢磨着,既然自己姓陈,而齐国自从田和放逐齐康公于海上,取代齐国之后齐国已经不再姓姜,而田氏的祖先正是跑到齐国避难的陈国公子陈完,也是陈氏,那么是不是自己可能也是齐国王室后裔呢。

    想到这些他甚至有些兴奋,高兴过头了就逢人自诩为王室后裔,吹嘘着自己有一天一定要重振家族!

    他曾把自己的想法当同龄人炫耀过,却反而受到冷嘲热讽。

    读过点书的认为陈汤说不定只是陈国遗民随国姓陈,亡国之民有什么好炫耀的。

    有些学问的嘲讽他说,陈字和阵字相通,而阵本意是排列整齐的方形田块,说不定陈汤的祖先就是种地的,汉朝立国后要每家每户都要有个名姓才姓陈的。

    听到这些嘲讽陈汤是有过一些失望,不过马上又变得兴奋了,因为他仔细想想这些并不重要,秦国人还不是说自己是颛顼的后裔,布衣出身的本朝太祖刘邦还说是帝尧的后裔呢,管他到底是王族后裔还是陈国遗民,等到飞黄腾达的那一天给自己附会上一个显赫的身世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出乎众人意料,陈汤把家里那些写着奇奇怪怪文字的书简送给了韩家,作为条件,陈汤可以借阅韩家任何书籍。陈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欢喜,因为守着祖上留着的一堆破竹简不如换些实用的书籍来看,陈汤相信自己有能力重振家族,到那时候这些玩意算个屁。但是陈父却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很可惜,陈父打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些竹简的是祖传的震家之宝应该世代守护什么的,而是出于一个更实际的原因,这些东西也算的上是古董,读书人都有些收藏竹简的爱好,陈父怨他没有从韩家多换些粮食吃。

    “就知道看这些破竹子,有什么好看的,明天不要躺在榻上装病了,赶紧随我种田去。”陈父狠狠地把竹简摔在地上,愤怒地出去了。

    陈汤冷哼了一声,吃力地从地上捡起了竹简。用手轻轻拂去灰尘。

    《道德经》已经看了两遍了,记得也差不多,应该还给韩家了。

    因为常从韩家借阅书籍,陈汤认识了韩家几乎所有的人,当然包括韩家家主韩谷的女儿韩莺,和她的妹妹韩玉。

    韩莺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自信爆膨的小子充满兴趣,常常和他讨论一些关于读书的问题。

    陈汤去韩家借书的时候,韩家人都在官府有公务要忙,只有韩莺和韩玉在家。所以韩莺经常替陈汤翻找书简。

    等伤口差不多好了,陈汤趁着阿翁一个不注意又溜到了瑕丘城韩家。

    韩莺正坐在梧桐树下专心地阅读《诗》,声音如银铃搬清脆悦耳。

    见陈汤来了,韩莺合起书简,道:“陈公子的病完全好了吗”

    “还亏了你的药膏,真的管用,全好了。”陈汤道。

    “陈公子今天又要借什么书?”看着陈汤大咧咧地样子,韩莺忽然想笑,强忍住了扯开话题道。

    韩莺每次都是这样灿烂的笑容,陈汤看的赏心悦目。

    韩莺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称呼他一个粗鄙的乡野小子为公子,虽然名不副实,但是陈汤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自己将来真能成了富家公子。

    最重要的是,韩莺听陈汤的长篇大论和自吹自擂都认认真真的,从不像其他人一样嘲讽他。果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陈汤打心眼里喜欢。

    “《尉缭子》,《说苑》。”

    “陈公子借的书都好奇怪,基本上我都没有听说过,要翻好半天能找出来,不知陈公子可否告知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写的什么内容?”

    “奇书。”

    “哦,什么是奇书?”韩莺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问。

    “如今天下书简,多藏于官宦氏族商贾之家,商贾以书装点门面,所藏书简不过是经书礼乐之类,这天下奇书,也只有士族家里和官府中才藏有。”陈汤不紧不慢地说。

    “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什么是天下奇书?”韩莺瞪大眼睛问。

    “汉家以黄老之术治国,《道德经》,《庄子》广为传颂,自武帝以来,黜百家而尊儒术,《论语》,《孟子》为士人皆知。我所说的奇书,非道家,儒家经义,而是兵家之言,如今天下虽定,匈奴犹在。兵家之奥义不可以弃之一旁,所谓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读兵书,正是希望有一天能为国撒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永垂青史。”

    “陈公子的志向还是挺远大的,哈哈。”韩莺捂嘴笑道。

    笑什么啊,多么严肃的话题,陈汤心里想。

    在韩莺看来,陈汤虽是贫寒人家出身,却不似其他人那样粗鲁,虽然不如士族子弟文雅,甚至还带着一些痞子气,却不失刚强英武的男儿气概。这在阿翁朋友家的子弟中从未被发现。

    陈汤也想过要是能娶韩莺为妻日子会过得很幸福吧,可是在他们之间存在门第障碍。这种阻碍在大汉朝那个时代似乎是难以逾越的。

    而且,陈汤今年都二十二岁了,阿翁已经给他订好了婚事,陈汤不想遵从阿翁的意愿,娶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白头到老,这件事仿佛一个大石头压在陈汤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