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徒儿乖，来喝酒
“君起于乱世，辟一方乐土，安来往生灵，又携诸子弟，为之奔走呼号，为之殚精竭虑，为之筚路蓝缕，为之披荆斩棘。
而今百业兴隆，百姓安居,而君今安在？
今安在？
唯余黄土戚戚，孤坟茕茕。
犹忆往昔，音容笑貌，历历在前。声声教诲，萦绕耳畔。
然斯人已逝，痛哉！悲哉！
唯愿无何有之乡，无冻馁之患，无兵刃之祸，无案牍劳形之苦，无殚精竭虑之愁。
唯愿君闲适自在，安宁无忧。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暮色沉沉，枯草随风摇曳，男子缓慢地诵着悼词，神色迷蒙地望着身前的简陋棺椁。与此同时，数个青年就在不远处挥舞着铁铲，一下一下地挖出一方狭小的坑洞。
周围围满了一圈一圈的人，无一例外皆衣衫朴素，面容戚戚如丧考妣。
“下棺……”刚才诵着悼词的那人说到。
话音将落，诸人合力将棺椁抬至坑底。周遭的人则人手一捧黄土，依次将之洒向坑底。不多时，一切皆被埋葬。
尊逝者生前遗嘱，立石为碑， 余者再无其他。
诸人三叩首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此地。
……
某处院落内，熙熙攘攘。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不断地讨论着什么，间或有人执笔记录，或是拿着一摞摞厚厚的文书四散而去。
一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协同身后的一二人，一进门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老师……”
“老师……”
“老师……”
不断有人短暂地停下手上的事情，向着中年男人发出声声问候，面色上皆是孺慕和欢喜。
“老师……”一稚嫩的同音在前方响起。话音未落便有个小小的身躯炮弹似地撞入中年人的怀里。
“老师……你去哪里了？囡囡都已经把所有的字都认识了，可你还是没有回来……”稚嫩的童音不断地响起，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思念。
“囡囡，老师已经很累了，师姐带你去其他地方好不好。”身后的一人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苍白的脸色，出言对着孩子说到。
被唤为囡囡的小女孩看了看眼前的那张苍白的，掩饰不住疲倦的熟悉面容，乖巧地由着师姐将自己抱走。
中年男人就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双亮亮的眼眸逐渐离开视线之内。
“咳……咳咳……”随后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声响。
“老师……老师……”还在场的弟子皆关切地围拢在中年男人的周围，而后只见那人挥挥手，这才在大师兄的生生催促中一步三回头地散开归去。
“老师……”男子搀扶着半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面上是无尽的担忧。
那中年男人也未曾多言，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扶着手臂的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掌，随后示意一起向着某间书房走去。
甫一落座，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师……”
中年男人略微抬了抬眸，便已知爱徒所思所想，旋即朝着他摆摆手，示意其走到近前。
那男子见状，于是前行数步，垂首侍立在中年男人身前。
而后只见中年男人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地点向青年人的眉心，当冰凉的指尖触及眉心的刹那，那青年人忽地眼前一黑，而后便见自己矗立在一方广袤虚无的黑暗之中。
“我曾见过虚空浩瀚……”忽地有熟悉的声音传入青年人的耳朵。
青年人扭头，就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师背着手站立在身侧，其人视线向着无尽远方，神色间满是赞叹。
话音未落，那青年顺着视线望去，就见到那广袤的虚无之中缓缓浮现无穷无尽的闪耀着各色光芒的光斑，如同无尽的珠玉宝石镶嵌在暗沉的黑幕之上，光斑之间，又可见一块如同琉璃般的东西不断地在虚空中上下沉浮，间或掠过某些明亮的光斑，那光斑便愈发的熠熠生辉。
波澜壮阔的景色，令其瞬间失声。
“那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中年男人伸手一指，旋即周遭星光飞逝，一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斑转瞬间悬浮在二人的身前。
青年人感受着自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悸动和喜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眼前的光团，然而，指尖却扑了个空。
“如今所见，只是我将之映射在你脑海中的景色。世界的真实和本质言语千万也难以言明其亿万分之一，可惜此景除我之外，竟再无一人有缘得见。”中年男人看着青年人的动作，不由得感叹道。
“如今所见，却也只能勉强解释，不过对于接下来我将说的东西，也是尽够了。”中年人顿了顿，这才说到。
青年闻言，旋即将注意力转回自家老师的身上。
“我曾见到了大恐怖……”中年人忽地不再言语，面色愈发地苍白，竟是隐隐约约间变得透明。
随着话音刚落，就见那无尽世界中上下漂浮的那块琉璃般的东西忽地炸裂，千万点泛着七彩光晕的细碎星屑向着无尽虚空中散射而去，更多的，则是泯灭于其最初始的地方。
一刹那间，万界似有所感，原本云团锦簇的天幕忽地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一抹金色的半透明琉璃光球自爆炸的原点向着周遭膨胀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跨过无尽虚空，掠过每一片世界。
似是有什么原本蒙在世界上的轻纱被撕开，那男子眼见这一幕，惊恐地看向自家老师。
“难道是……”
“没错，就是前些时日发生的天灾……”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灾难这才开始……”中年男人示意继续看下去。
而后就见原本秩序井然的各方世界如同喝醉的醉汉般东倒西歪，不断地相互碰撞融合，也不断地有世界被撞得四分五裂，向着最下方的永恒黑暗坠落而去。
还有的世界逐渐蔓延上深沉的黑色，与此同时不断地向着下方沉沦，最终与那片黑暗融为一色。
“老师，难道我们就再没有希望了么？”男子绝望地问道。
“也许，有吧……”
“也许？”
“我曾在恍惚间窥视到时光的洪流，在一片暗沉的黑暗和绝地之中，见到了一抹泛着银色光亮的希望。它如同流星般划过茫茫虚空，奔向了未知之地，随后又见有万千星光扶摇而上九天，凝聚出炽烈而又绚烂的未来。”中年男人眼中含笑，似是带着期许。
言毕，师徒二人转身回望那方灿烂颜色的无艮虚空。
“世界的自救也已经开始，更遑论生存其上的亿万生灵……”顺着中年男人的指尖看去，只见不断的有世界在碰撞之中融合，而后在莫名的力量之下开始缓缓地旋转，由此带动更多的世界向着那处涌动，虽然缓慢，却始终未曾停歇。
因这缘故，万千世界急速坠落的趋势为之减缓，甚至间或有世界因此而不降反升。
“虽然最终的毁灭仍旧虎视眈眈，也有无尽的生灵和世界在通往希望的路途上中途倒下，但只要还有那么一线的光亮，就该从此刻积蓄所有的力量，以待终焉和新生的来临。”
话音刚落，男子内心的疑惑和愤懑皆消散而去，神色坚定的望向身前的师长。
而后就见虚空褪去，显露出书房原本的景色。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窗前，就见他探出手轻轻地开启窗扉，一支泛着轻微鹅黄的枯枝旋即探头探脑地在窗外摇曳。中年男人一手扶着窗棂，背对着身子对大弟子言道：“我不知那一天将在何时来临，而人之寿数有尽，人力也有穷时。但薪火相传，终将会点亮那黑夜中的明光。你为我之弟子，当恪守本心，传续希望……”
“弟子遵诲！”身后的青年人朗声而答。
中年男人轻抚着枯枝上的新芽，听闻身后传来的应和，少见的开怀而笑。
“吾道不孤，当浮一大白……”
……
而今百业兴隆，百姓安居,而君今安在？
今安在？
唯余黄土戚戚，孤坟茕茕。
犹忆往昔，音容笑貌，历历在前。声声教诲，萦绕耳畔。
然斯人已逝，痛哉！悲哉！
唯愿无何有之乡，无冻馁之患，无兵刃之祸，无案牍劳形之苦，无殚精竭虑之愁。
唯愿君闲适自在，安宁无忧。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暮色沉沉，枯草随风摇曳，男子缓慢地诵着悼词，神色迷蒙地望着身前的简陋棺椁。与此同时，数个青年就在不远处挥舞着铁铲，一下一下地挖出一方狭小的坑洞。
周围围满了一圈一圈的人，无一例外皆衣衫朴素，面容戚戚如丧考妣。
“下棺……”刚才诵着悼词的那人说到。
话音将落，诸人合力将棺椁抬至坑底。周遭的人则人手一捧黄土，依次将之洒向坑底。不多时，一切皆被埋葬。
尊逝者生前遗嘱，立石为碑， 余者再无其他。
诸人三叩首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此地。
……
某处院落内，熙熙攘攘。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不断地讨论着什么，间或有人执笔记录，或是拿着一摞摞厚厚的文书四散而去。
一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协同身后的一二人，一进门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老师……”
“老师……”
“老师……”
不断有人短暂地停下手上的事情，向着中年男人发出声声问候，面色上皆是孺慕和欢喜。
“老师……”一稚嫩的同音在前方响起。话音未落便有个小小的身躯炮弹似地撞入中年人的怀里。
“老师……你去哪里了？囡囡都已经把所有的字都认识了，可你还是没有回来……”稚嫩的童音不断地响起，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思念。
“囡囡，老师已经很累了，师姐带你去其他地方好不好。”身后的一人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苍白的脸色，出言对着孩子说到。
被唤为囡囡的小女孩看了看眼前的那张苍白的，掩饰不住疲倦的熟悉面容，乖巧地由着师姐将自己抱走。
中年男人就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双亮亮的眼眸逐渐离开视线之内。
“咳……咳咳……”随后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声响。
“老师……老师……”还在场的弟子皆关切地围拢在中年男人的周围，而后只见那人挥挥手，这才在大师兄的生生催促中一步三回头地散开归去。
“老师……”男子搀扶着半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面上是无尽的担忧。
那中年男人也未曾多言，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扶着手臂的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掌，随后示意一起向着某间书房走去。
甫一落座，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师……”
中年男人略微抬了抬眸，便已知爱徒所思所想，旋即朝着他摆摆手，示意其走到近前。
那男子见状，于是前行数步，垂首侍立在中年男人身前。
而后只见中年男人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地点向青年人的眉心，当冰凉的指尖触及眉心的刹那，那青年人忽地眼前一黑，而后便见自己矗立在一方广袤虚无的黑暗之中。
“我曾见过虚空浩瀚……”忽地有熟悉的声音传入青年人的耳朵。
青年人扭头，就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师背着手站立在身侧，其人视线向着无尽远方，神色间满是赞叹。
话音未落，那青年顺着视线望去，就见到那广袤的虚无之中缓缓浮现无穷无尽的闪耀着各色光芒的光斑，如同无尽的珠玉宝石镶嵌在暗沉的黑幕之上，光斑之间，又可见一块如同琉璃般的东西不断地在虚空中上下沉浮，间或掠过某些明亮的光斑，那光斑便愈发的熠熠生辉。
波澜壮阔的景色，令其瞬间失声。
“那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中年男人伸手一指，旋即周遭星光飞逝，一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斑转瞬间悬浮在二人的身前。
青年人感受着自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悸动和喜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眼前的光团，然而，指尖却扑了个空。
“如今所见，只是我将之映射在你脑海中的景色。世界的真实和本质言语千万也难以言明其亿万分之一，可惜此景除我之外，竟再无一人有缘得见。”中年男人看着青年人的动作，不由得感叹道。
“如今所见，却也只能勉强解释，不过对于接下来我将说的东西，也是尽够了。”中年人顿了顿，这才说到。
青年闻言，旋即将注意力转回自家老师的身上。
“我曾见到了大恐怖……”中年人忽地不再言语，面色愈发地苍白，竟是隐隐约约间变得透明。
随着话音刚落，就见那无尽世界中上下漂浮的那块琉璃般的东西忽地炸裂，千万点泛着七彩光晕的细碎星屑向着无尽虚空中散射而去，更多的，则是泯灭于其最初始的地方。
一刹那间，万界似有所感，原本云团锦簇的天幕忽地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一抹金色的半透明琉璃光球自爆炸的原点向着周遭膨胀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跨过无尽虚空，掠过每一片世界。
似是有什么原本蒙在世界上的轻纱被撕开，那男子眼见这一幕，惊恐地看向自家老师。
“难道是……”
“没错，就是前些时日发生的天灾……”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灾难这才开始……”中年男人示意继续看下去。
而后就见原本秩序井然的各方世界如同喝醉的醉汉般东倒西歪，不断地相互碰撞融合，也不断地有世界被撞得四分五裂，向着最下方的永恒黑暗坠落而去。
还有的世界逐渐蔓延上深沉的黑色，与此同时不断地向着下方沉沦，最终与那片黑暗融为一色。
“老师，难道我们就再没有希望了么？”男子绝望地问道。
“也许，有吧……”
“也许？”
“我曾在恍惚间窥视到时光的洪流，在一片暗沉的黑暗和绝地之中，见到了一抹泛着银色光亮的希望。它如同流星般划过茫茫虚空，奔向了未知之地，随后又见有万千星光扶摇而上九天，凝聚出炽烈而又绚烂的未来。”中年男人眼中含笑，似是带着期许。
言毕，师徒二人转身回望那方灿烂颜色的无艮虚空。
“世界的自救也已经开始，更遑论生存其上的亿万生灵……”顺着中年男人的指尖看去，只见不断的有世界在碰撞之中融合，而后在莫名的力量之下开始缓缓地旋转，由此带动更多的世界向着那处涌动，虽然缓慢，却始终未曾停歇。
因这缘故，万千世界急速坠落的趋势为之减缓，甚至间或有世界因此而不降反升。
“虽然最终的毁灭仍旧虎视眈眈，也有无尽的生灵和世界在通往希望的路途上中途倒下，但只要还有那么一线的光亮，就该从此刻积蓄所有的力量，以待终焉和新生的来临。”
话音刚落，男子内心的疑惑和愤懑皆消散而去，神色坚定的望向身前的师长。
而后就见虚空褪去，显露出书房原本的景色。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窗前，就见他探出手轻轻地开启窗扉，一支泛着轻微鹅黄的枯枝旋即探头探脑地在窗外摇曳。中年男人一手扶着窗棂，背对着身子对大弟子言道：“我不知那一天将在何时来临，而人之寿数有尽，人力也有穷时。但薪火相传，终将会点亮那黑夜中的明光。你为我之弟子，当恪守本心，传续希望……”
“弟子遵诲！”身后的青年人朗声而答。
中年男人轻抚着枯枝上的新芽，听闻身后传来的应和，少见的开怀而笑。
“吾道不孤，当浮一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