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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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幺娃的恶作剧

    sat may 14 16:07:58 cst 2016

    幺娃静静下了床,贼兮兮地走到麻烟杆儿的炕头,俯身靠过来,依旧用之前瞪得大大的眼珠,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看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估计是睡熟了,幺娃斜眼看着烟枪,木制的枪身在月光下映出一道明亮的光芒,漆黑的药膏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般吸引着他。伸手试着轻轻抽出烟枪,可惜麻烟杆儿抱得太紧,轻易抽不出来。

    幺娃挠了挠头,又从另一边试了试,依然拔不出来。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蹲在一边发愣。夜色朦胧,窗外传来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忽然,幺娃看到瓜和尚的破布鞋,心中有了主意,伸手取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臭气熏天。

    接着,他一脸坏笑地将鞋子扣到麻烟杆儿的脸上,把头埋在炕边。不一会儿,麻烟杆儿就受不了了,他几乎是窒息地拨开脸上的臭鞋,然后大口大口吸着气,双手不断地给自己扇风。幺娃趁机一把将烟枪抽走,又随手拿了根木棍放在原地。麻烟杆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摸到木棍,紧紧抱在怀里,继续入睡。

    幺娃悄悄躲在炕边,静等四周悄然无声,细细听着麻烟杆儿鼾声渐起,这才起身,弯腰,迈着小碎步偷偷出了营房。

    营房外,夜色朦胧,操场上,万籁俱静。幺娃显然放松了许多,他抑制不住兴奋的冲动,几乎得意地要喊了出来。一路来到营房小巷的角落,四下无人,幺娃掏出烟枪,摸上药膏,点了火,照着麻烟杆儿的样子蹲在墙边,又拿袖子将烟口仔细擦了个遍,含在口里大大吸上了一口。

    这一下可不得了,一股浓烈刺激的烟味像毒药般堵住幺娃的咽喉,呛得他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幺娃只感到呼吸困难,全身难受得要死,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似地闷痛不已。紧接着,头皮发麻,或许是窒息得太久,幺娃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喉咙里传来火烧般的灼烫感,疼得他在地上来回翻滚。

    难受了好长一会儿,他才缓缓平复下来。

    这大烟简直不是人抽的东西!幺娃心里这样想着。这么难受的东西居然还有人喜欢,那麻烟杆儿是脑子被雷劈了吧。幺娃越想心里越来气,一把将烟枪摔在地上咒骂了几句,又埋怨自己不该一时好奇胡乱尝试,这下自食恶果,白白遭了这份儿罪。

    大大喘上几口气,幺娃艰难地站起身,拍去背上尘土,那股难受劲儿总算缓过去。他又想,会不会是哪里不对,又或是姿势错了,表情不够愉悦。索性,他又将烟杆儿捡起来,模仿麻烟杆儿的样子卧靠在墙角,跷起二郎腿,点上火,露出一脸幸福模样,美滋滋又抽了一口。这下,他再一次痛苦得满地打滚,猛烈的咳嗽拉扯着肺部的剧烈疼痛,他几乎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了。耳朵、鼻子、嘴里全冒着白烟,连眼睛也被熏得红肿难受。鼻涕、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幺娃只感觉自己真的快死了。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那玩意儿了,这次好奇差点儿把自个儿呛死,还呛了两次!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烟的枪身,一脚将火星踩熄。躺在墙角足足休息半个多钟头,幺娃觉得麻烟杆儿不让他抽是对的,或许自己没那个命,当不了大爷,也抽不了大烟。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失望之余,幺娃拾起烟枪打算回去,刚走上两步,忽然灵光一闪,一副邪恶心肠又显露出来。他偷偷潜入军械库,在放枪的库房里拿了颗子弹出来,剥开弹壳将火药倒进烟枪,和着药膏搅拌在一起。接着,幺娃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营房,将烟枪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麻烟杆儿的炕边,心满意足地回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照例起床,各自穿衣洗漱,除了瓜和尚光着一只脚四处找鞋外,所有人都像往常那样忙碌着。

    “鞋子?啥子鞋子,我没看到” 幺娃一脸诧异地望着瓜和尚,双手平摊,那表情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

    瓜和尚不停地弯腰寻找,逮着人就问,大家都说没瞧见。眼看着早操马上开始,其他人都纷纷往外走,瓜和尚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光着脚跑出去集合。

    刘莽墩儿几个好心地帮他到处找寻,将炕上的被褥草席翻了一遍又一遍。幺娃故作无辜道:“哎呀,马上早操了,我走了,你们慢慢找吧。”说着,大步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哎哟”一声,低头惊叫道:“唉~这是哪个的鞋?怎么在这儿!”

    瓜和尚一听是鞋,亟不可待地飞扑过去,捡起来,凑到鼻子上一闻,喜笑颜开道:“恩!这就是我的鞋,我的鞋啊,哈哈,可让我好找啊,诶?咋到这儿了喃?”

    幺娃烦恼道:“哎呀,别想了,兴许是耗子给你叼过来的。快走吧,马上早操了。”说完推搡着大家飞快出了门。

    上路的训练依旧是练武和跑步,乌营长继续光着膀子在练武台上叱咤哼哈地挥舞大刀。大家在下头哼哈嘿唧地跟着学。幺娃颇有些魂不守舍,他强忍着不去看麻烟杆儿,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到了休息时间,幺娃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仿佛看好戏般向麻烟杆儿望去。麻烟杆儿按着往常的习惯斜躺在墙角根儿,掏出烟枪,拿手胡乱抹了抹烟嘴,吐了口唾沫,含在嘴里。右手划燃根火柴正要往药膏上一点,他脸上刚露出幸福的表情。只听“嘣!”的一声,电光火石一闪,白花的浓烟滚成巨大烟球从麻烟杆儿的头顶升起。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往他那儿看去。只见麻烟杆儿满脸熏得漆黑,胡子头发都烧没了,衣服被震得破破烂烂,胸口撕开一大截。原本享受的模样变成了吃惊的样子,手里还拿着被炸得只剩半截的烟杆儿。

    “哈哈哈哈……”幺娃起先发笑。紧接着,大家都轰然笑了起来,整个笑声像排山倒海的巨浪,回荡在整个操场。

    笑声过来,接踵而来的就是麻烟杆儿鬼撕心裂肺地惨叫。哭得那叫个惨啊,跟死爹妈似地,接着又是大骂,把那卖烟枪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透。然后,又继续哭,边骂边哭,一直悲伤到了下午,连训练也不做了,伤痛欲绝地简直活不下去。到了晚上,早已哭成泪人儿的他独自悲伤地蹲在营房外无比凄凉地望着月亮,眼睛红肿地眯成了一条缝,怀里抱着半截烟杆儿不停地哽咽。众人劝他吃饭,他也不吃,一直嚎了大半夜。

    后来的几天,麻烟杆儿跟丢了魂儿似地,饭也不吃,操也不练,整日都凄惨落魄地躺着炕上。乌营长问起来,大家都说他病了,营长便不再管他。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到月底发了军饷,他找幺娃几个借够了钱,买了杆二手烟枪,那麻烟杆儿抽上两口大烟又似活过来了一般。

    自那以后,他依旧在每次训练完躺在原来的地方翘起二郎腿,舒服地抽上大烟。云吞雾绕,悠闲自得,可不同的是,这次他身旁再没有一个小孩儿用大得惊人的眼睛瞅他。

    自打发了军饷,李干虾儿与沈黄鳝两人就寻思着回请幺娃。刘莽墩儿一听说有吃的,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抢着要出钱请客。四人趁着乌营长去团部开会,营地不用训练的空档,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到了城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大家显得格外轻松。或许是在部队呆久了,幺娃感觉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恰逢双日赶场,街道上人山人海的。面容清秀的姑娘、沿街摆摊的小贩、肥胖富态的大老板,各色人物络绎不绝地从他们身旁走过,热闹极了。三五个拄着拐杖的山里人背着一箩筐的野菜放声叫卖,偶尔有人询价,他们都会围上去展示自己的货物。满头白发的老大爷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紧紧牵着孙儿,那孙儿还一个劲儿对着手里五彩斑斓的风车吹气儿。商铺里,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叉着腰,趾高气扬地与那老板砍价。旁边她的女儿青涩温顺地低着头,偶尔抬起眼角,偷偷瞄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骡子被农户们拿着鞭子往猪市上赶,兴许是人太多,受了惊,骡子一脚踏翻了装鸡仔的小笼。鸡贩们差点与贩骡子的打起来,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都起哄闹嚣着,堵得大道上水泄不通。

    茶馆里是最热闹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拥在里头聊聊家长里短,说说趣闻轶事。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看着两个老头下棋,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个面红耳赤。轰隆隆的搓麻将声如惊雷霹雳般炸开了锅,茶馆里外都是打麻将的,摆了二三十桌,打热火朝天,喧闹不已。肩上挂着白布的丘二,提着个铜制的大茶壶来回奔走,哪里茶杯空了,立马就给您倒上。

    刘莽墩儿一行人走在街上,看着什么都新鲜。幺娃更是像憋了许久似地,到处窜动,踮着脚、伸长脖子看热闹。这边人多,嗖的一声就钻了进去,看看没意思,又挤出来,往另一堆人那儿跑。李干虾儿几个就在后头慢步前行,偶尔有水灵的妹子从身旁儿走过,三个人就睁大了眼珠子盯着人家看。只盯得那妹子面红耳赤,捂着脸大步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