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杰盗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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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脍灸海鲩

    sat jul 25 10:13:32 cst 2015

    酒席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碗碟摆了花生、芝麻、薄脆、芫荽、柠檬叶、胡椒粉、玉桂末、荞头、酸姜、生熟油、香醋、酱油等佐料,旁边还放了一坛广东米酒,一锅滚热的热粥。

    酒刚倒上,下人便端着用白瓷碟摊盛的鱼生片鱼贯而入。还没等下人放下,张兜貔已经接过好几碟,巴拉巴拉的往自己的碗里扒,拿些香油和着鱼生拌了几拌,香料也不放,一边拌还一边说道:“捞起捞起,捞得起食得起,有得食又有得捞。”然后端起碗就往口里扒。

    众人也纷纷拿起鱼生碟把鱼生往碗里扒,再根据自己的喜好加些花生、芝麻、酱油之类的佐料慢慢搅拌调匀,开始吃了起来。此时,张兜貔已经吃了好几碗,十几碟了,他干了一碗米酒,擦了擦嘴说道:“好,味道鲜甜到极,认真冇得弹(真是无可挑剔)!”

    梁荫其见谭虎只是吃些花生荞头之类的,知道他不习惯吃生,就拿过碗来放入鱼生,再加入滚粥,给谭虎烫了一碗鱼片粥,一边说道:“吃不惯生的,可以喝点粥,一会还有酥炸鱼骨和蒸鱼腩。”谭虎道谢了一声就低头喝起粥来。

    “靓仔!呢样唔食果样又唔食,少好多口福嘅啵。”(小子,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少好多口福的喔。)张兜貔对谭虎说道,谭虎抬头笑了笑,继续喝粥。

    梁荫其拿起小酒杯对着张兜貔说道:“这段时间兵祸匪灾,多蒙张先生照应,不然,恐怕我亦难免遭劫受辱,敬张先生一杯,表表谢意。”

    “好话好话!其实呢,平时我哋班兄弟哋粮饷都系各位乡里捐助嘅,有起事黎,我哋梗要搞掂距啦。”(好说好说,其实,平常弟兄们的粮饷都是各位乡亲捐助的,有事发生,我们当然要摆平。)张兜貔拿起碗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呢几日我要落广州几日,驻六松圩的巡防营是我以前嘀兄弟,有咩事你报我的名就得嘞。”(这几天我要去广州几天,驻六松圩巡防营是我以前的同僚,有什么事情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多谢多谢!”梁荫其又问道:“张先生这几日要去广州吗?方便帮我带个人吗?”

    “乜人黎咖?去广州做乜野呀?”(什么人来的?去广州干什么?)

    “我的一个亲戚,去香港投靠亲友,世道太乱,不放心让其一个人出门。”梁荫其答道。

    “既然系你嘅亲戚,我顺路带埋距落去就系啦,香港我就送唔到嘞,最多到咗广州,送埋距上落香港嘅船咁得未?”(既然是你的亲戚,我顺路带上他一起去就是了,香港我就送不到了,最多到了广州,送他上去香港的船,这样可以吗?)

    “多谢多谢,我先把人叫出来让你见见,到时把人送到广州就可以了,广州有亲戚接他,一会我把地址给你。”梁荫其拱手致谢道,梁荫其又连忙吩咐下人去叫人。

    陆山笑着对张兜貔说道:“我刚开始就有些纳闷,正常来说,巡警和巡防营的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你们的巡警和巡防营的跑一块去了,现在明白了,原来你以前在巡防营干过。”

    “我干过的地方多了,水师干过,绿营也干过,土匪都干过。”张兜貔洋洋得意,继续说道:“让巡警和他们一起巡逻,理由是巡防营不熟悉地形,实际是让巡警在旁边打打圆场,不让巡防营的对老百姓过于离谱(太过分)。”

    “看不出我们张大人还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呀!”陆山打趣道。

    “爱民如子就假的啦,说到官就更加不算啦,不过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罢了,我们巡警的粮饷经费等用度都不是朝廷拨付的,是靠我们自己筹的,自己地头都打烂了,我们从边度(哪里)征娟税,没娟税我们吃什么呀。再讲啦,都是自己乡里乡亲的,不维护真说不过去呀。”张兜貔坦诚地说道。

    “这段时间有传闻说要遣散地方警务公所,重新筹建民团总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陆山问道。

    “换汤不换药,以前不是有过民团总局吗,解散了,现在是旧事重提又建回民团总局,变来变去,剿来剿去。也没见有什么成效,匪患是越来越严重,不说太远,就广州附近,估计就有十余万匪盗,讲句不好听的,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抓个人都有可能是匪。”张兜貔忿忿地说道。

    陆山对着梁荫其问道“先生是读书人,对现在的时局怎么看?”

    “大清在根子上烂了,内忧外患,以前老佛爷在的时候还勉强支撑,现在就一个几岁的宣统帝,还可以压得住什么,宣统帝即位之时已经有民谣流传云: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时局之艰险,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无力挽狂澜之大才,大清恐不久矣。”梁荫其悠悠说道。

    “话之距呀,边嗰做皇帝都一样,最紧要仲有饭食就得嘞。”(随便他了,谁做皇帝都一样,最重要的是还有饭吃就行了。)张兜貔无所谓地说道。

    “陆谭二位我如没看错,不是革命党就是绿林好汉,张兜貔能带你们到寒舍做客那是完全没有见外,是把我当好朋友,加之我与张兜貔情同手足,有些话是本不该说的,在这里我也不畏忌了。”梁荫其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个时候,乱世出英雄呀,正是各位做一番大事的时候,香山的孙中山、黄兴等人都在纷纷建立党派组织,伺机而动,此时应顺应潮流,择主而事。”

    梁荫其的一番话,令众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此时从内堂走出来一位公子,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身穿米色的马褂,头戴银灰色的瓜皮小帽,手拿一把白色折扇,显得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这是我的外甥,欧阳洁。”梁荫其连忙介绍道。

    欧阳洁对众人逐一拱手行礼:“见过众位先生!”

    众人也一一回礼,见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张兜貔道:“举人公的外甥倒是一表人才呀,三天之后启程,你们自己准备准备。兄弟们也酒足饭饱,该回去了。”

    张兜貔带着陆山谭虎等人起身告辞,梁荫其起身相送,到了大门,张兜貔道:“举人公请回,待我广州回来再过来找你喝酒。”

    梁荫其又拿出一个小布包和一张纸条,交给张兜貔道:“这是地址和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喝茶的。”

    张兜貔接过来,拿起小布包摇了摇,里面叮当作响,看情形是大洋。也不客气,往怀里一塞,拱了拱手道:“多谢!多谢!后会有期了。”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到了六松圩码头,陆山对张兜貔说道:“梁先生言之有理,兄弟你是时候考虑以后该怎么走了。”

    张兜貔沉吟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李准大人于我有恩,呢件事等我再好好惗惗(这件事情容我再好好想想)。”

    陆山吩咐手下解缆起航,双方就此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