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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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不收

    tue sep 29 01:08:47 cst 2015

    汉民族有组织或被逼自发的移民潮有很多次,其中有一次影响深远,但却因属于后者,史书不愿记载而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那就是明清政权交替的时候,难民“走西口”,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给他大清找到了后来缓解人地尖锐矛盾的解决途径,才有了后来,他大清有组织的驱民于口外。

    西口,指长城北的口外,包括山西杀胡口,陕西府谷口,即晋北人、陕北人走西口的交汇点。西口是晋商、陕商出关与内蒙外蒙贸易的地方。走西口的主力人群包括晋北人,陕北人,北直隶人,还有部分山东人,河南人等。后西口泛指在长城以北的内外蒙古从事农业,商品交易的地方,包括陕西北部的神木口,河北北部的张家口以及归化城。

    西口杀胡口,在皇明是长城要塞,名为杀胡口,杀胡堡,从这个名称可见当时长城内与边塞民族关系的紧张状况。隆庆和议后,皇明在长城沿边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开设互市,大同右卫即于此时设马市于杀胡口关城下,使之成为边贸往来的孔道与平台,到崇祯年间,因东虏进犯,被皇明打得抬不起头的蒙古又开始充当起东虏的急先锋,杀起汉人来,比东虏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蒙矛盾如此尖锐的情形下,民间自发的走西口却人潮涌动,可见李闯,东虏给泛中原地区的民众带了了什么样的摧残。口外地广人稀,战乱年代,更容易活下命来。加之蒙人主事游牧,和从事农耕的汉人能互通有无,多少还是有些容忍度的。同样朝不保夕的地方,却成了人们向往的乐土,不知道该用笑话或者是悲剧来形容。

    晋商走口外资敌野猪皮,是失却汉人衣冠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凶残的野猪皮对口外汉人比关外汉人要宽松的多,遑论皇太极以及后来的顺治了,比去关外直接为奴更“体面”一些,才会有这么多人出口外。朱由检当然不是想要在口外落脚,苟延残喘。他是想到了,到口外之后,不按原本的路线北上,而是一直向西,向西,再向西,沿途能忽悠些流民跟自己进入后套,西套之间的区域。那里应该有一片广阔的天地!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三,李闯大军自京城奔赴山海关的同一天,朱由检带万厚成亲族二十余青壮西进,向口外进发。一路有惊无险,十余日后,自杀胡口出塞。

    逶迤西行,流民逐渐多了起来,如万厚成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一样,绝大多数流民都是随遇而安,漫无目的,只要能喘气,走到哪儿算哪儿,沿途倒毙者甚众,随着到了塞外,小股的鞑子骑兵不时袭扰,掳掠一些青壮,妇女。行程也愈发困难。朱由检勒令诸人昼伏夜行,尽量远离流民群。这年月,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朱由检行事果决,领队夜行,绝不会脱离既定路线,逐渐在万氏亲族中建立了威信,不再需要万厚成做传声筒,小小的队伍,逐渐如臂使指,磨合成型。

    “钟爷,官道左近有十余人夹杂在流民中,但格格不入,小人跟了一阵子,发现他们行色匆匆,现在可能已经走在我们前面几里路了,天色渐晚,是不是准备出发”?万厚东是万厚成堂弟,万氏青壮中唯一从过军,兵败后逃亡回家的。自然而然担当起了斥候重任,朱由检的身份现在不能公开,队伍里只有万厚成自己知道,余众皆以钟爷称呼。

    朱由检详细询问了那批人的情形,略略思索了一下“其他流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还是老样子,只是饿殍更多了一些,黄昏时分,三个鞑子又抢走了几个妇人”。

    “哦”?朱由检心底微微一动,胡虏劫掠大多在清晨或日中时分,如此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栖居地,黄昏劫掠,十分罕见。且只有三骑,难道他们要在附近过夜,临时起意捉了几个妇人寻欢作乐?应该是这样,朱由检很快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万氏诸人,虽号称青壮,却是除了万厚成有点蛮力余众皆瘦弱憔悴,万厚东亦是五短身材,勉强能称上短小精悍,在行伍中为军还行,做斥候实在是瘸子里面拔将军,朱由检不得不处处小心。

    那些可疑之人在傍晚时分行色匆匆,从万厚东的描述里看,体力相当充沛,应该是跟自己这队人一样,昼伏夜行,此时是刚出发。一路来的惨象,朱由检心如油煎,却不得不用理智强行控制自己,力有未逮之际强出头绝不可取。如果那群可疑之人和胡虏三骑没有交集,未尝不是一次机会。拿定主意,朱由检令众人继续休息,带了万家二兄弟,向三骑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

    “没有线索,队正,不能再往前走了,前方十余里有鞑子一个小部落,五十几帐,我们藏马之地已经有四十里之遥,没有那厮的踪迹,此地离大同镇边军卫所不远,他绝不敢靠近长城,我们又不能太过靠近鞑子栖居地,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夜幕中,一条迅如猎豹的身影靠近一处土丘。一口夹杂着川音的官话,简单明了的汇报了情况,并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土丘后一紫面虬髯的汉子正和一个英挺俊拔的年轻人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看到有人回来,轻松的同时,脸上俱是一沉,再往前就要进入草原深处了,几天前就失去了线索,这样大海捞针一般的搜寻,还不如迅速折返回报。

    紫面汉子略一沉吟,给回报的夜不收做了个暂且休息的手势,回头看向年轻人:“康百户意下如何”?

    “马队正自行决断便是,康某在京师被逼无奈,暂且降贼,一直图谋脱身机会,恰好见了李逆礼葬的陛下遗体,那绝不是万岁爷,所以多存了个心眼,巧遇诸位兄弟,一起潜出京师,蒙诸位大义,协助康某追踪至此,已是仁至义尽,安敢多求,深入草原,某一人反而更安全一些,不若就此别过。”康百户拱了拱手。

    “只是匆匆一瞥,康兄确认自己没有看走眼”?十几天相处,马队正对这个年轻人惺惺相惜,想要带他回川“既然确定万岁爷并未殉国,何不一同回川禀明总兵大人,留此有用之身,冀图报效?”

    “呵呵,马兄但自回川,上禀总兵大人,李逆下葬的遗骸乃是家兄,德山务要抓住那厮,找到真相”。

    “一个阉人,他能知道什么,康兄如此执著?万岁若脱大难,必奔江南,同某等一起回川,咱们绕道宛洛,说不定能发现万岁的踪迹”。马远山依旧不死心。

    “马兄,你是秦总兵麾下夜不收,对京城之事了解不多,可知朝臣如何评价司礼监秉笔王公公?”

    “王公公殉国,某等钦佩,这事和他有什么关联?”

    “论奸,当朝无人能奸得过他王承恩,论忠,也无人能忠的过他王承恩。某是这样理解王承恩的奸和忠的,王承恩的奸不是奸臣的奸,而是贼。他在煤山吊死于家兄身边,定是找到了帮皇上脱身的途径,潜出京师之时,某看到王坤混在民夫队伍之中,才一路拖着大伙悄然追踪,没有急于脱离李逆贼兵队伍,这厮半路潜逃,更坚定了某的想法,他身上一定有秘密,彼本姓李,拜了王公公为干爹,引为心腹,作为宫中阉人,他并无太大的性命之忧,何苦冒奇险潜出京师?有兄等将机密事禀告秦总兵便是,某一定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康德山知道不能再拖着马远山一起追踪了,索性全盘托出。

    “报”马远山正准备再劝之时,又一名夜不收回来了:“队正,来路七里处,二十三名绝非流民的流民袭击了那三个鞑子骑兵,彼等站力低下,绝非战兵,仅首领有些章法,先惊散了鞑子的马,一个粗豪汉子有几把蛮力,另一人可能是逃兵,余众皆怯懦辈,混战之际,竟有两人失禁,最终四死三伤,鞑子全灭。”

    非兵非民,一路过来,马远山把网撒得很开,那三个鞑子自然早就盯紧了,却没有发现这伙人的存在。只有一种解释,白杆兵夜不收探寻范围为纵三十里,横三十里,这次追踪,则缩小横向距离为十里,冀图早早抓住人,他们应该在官道右近十里之外昼伏夜行,如此,这领队之人倒也是个人才。极有可能是有志之士,沿途拣选了一些流民精壮。

    “尔二人再探,若是李逆,尽数屠之,若是忠于朝廷之志士,不妨相助一些干粮,金疮”。

    “诺”!

    这名夜不收领命,招呼先前回来的同袍,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纵使劝不住康德山,也不急于马上分手,有了点小状况,二人相互看了眼,缀着先前的两名同袍跟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二人不约而同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

    数百流民被三五骑鞑子**劫掠,不敢反抗,那是常态,现在居然有人带着些流民袭击鞑子骑兵,这领队之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要知道,有时候人多反而会坏大事。这些鞑子一旦有机会上马,二十余众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慌不择路而逃之际,人越多逃出去的也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