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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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再现

    相较于其他人,老黑长期在林子里奔走狩猎,身子骨自然是好上不少,一下就缓过神来,看见花脸手中刀子掉落,立马拉满弓一箭向其头颅射去,但王严内力是何等境界,要想在这般震慑下完全保持清醒对这些毫无内力的人是绝无可能的,于是这一箭也只是射中花脸肩处。

    肩膀中箭的花脸被这疼痛彻底唤醒,一把丢下怀中郑涛,捂住自己中箭处嗷嗷大叫。

    就连老黑和花脸这般壮硕的汉子都被惊了这么一下,郑涛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更是直接晕了过去,王严见郑涛落下,一个箭步飞奔至,将他搂入怀中后立马撤了回来。

    田叔几人见状也是赶紧过来将郑涛接住,将他平放在地上躺好。

    人质被救,花脸已是觉得颜面扫地,捂着伤口愤恨地看着王严,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严没理会他的提问,只是淡淡道:“那两块墓碑,是你们毁掉的吗?”

    花脸这才想起来自己刚上岛砍到的那两块木板,虚了下来,心道:“他娘的,不是老子砍的难道是他儿子砍的,真他娘栽的深了。”

    但一转念想到自己这边人那么多,对面这大汉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那猎户刚才也是吓得不轻,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一帮子农民又有哪里好怕的,于是便道:“就是老子砍的,你能拿我......”

    再一次,不等花脸说完,王严向前猛踏,一把抓住花脸的脑袋甩了出去。

    站在旁边的海贼一下子全傻了,先是一吼就让所有人胆颤,现在又只用了一招,甚至连招数都算不上的流氓打架的办法,让平时不可一世的老大倒翻在地。

    要说贼就是贼,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自然成了亡命之徒,不信命来不信神鬼,只要还能壮起胆子挥刀就不算一败涂地。

    一海贼咬着牙道:“去他妈的,老子们这么多兄弟,还怕了这一个杂种不成,咱一起上不信弄不死他!”说罢举着手里的刀刃就冲向了王严。

    一旦有人当了第一个,第二第三立刻就会冒出来,其他的海贼见有人开了头炮,也是鼓起了胆子决心一战。

    王严见数十海贼攻来,向身后老田等人道:“你们别上前来。”随即身子闪躲砍来的刀刃,蹬出脚去踢倒一人,顺手夺过了长刀。

    这世上会武的千千万万,不过分成使兵器和空手两种,而人不同,使的兵器也不同,有的擅斧钺,有的长于棍棒,他们空手时也只是有着身力气的常人,但要是拿住了兵器,便是裁缝有了剪子,老虎生了翅膀。

    王严就如同这老虎,刀就是他的翅膀。手中有了刀,心中便无了人。他的刀不在于快,而重气势,乃龙虎神合之虎啸神刀。长刀起舞,好似猛虎扑出丛林,数人即倒。

    心头杀意不减一丝一毫,反而更甚,王严又使出十八式阎王刀法中的无常索命,手起刀落,其余海贼都没能过上两招全然头颅坠地,鲜血喷涌。

    无论是虎啸神刀还是阎王刀法,王严都已经十二年不再用过,如今刀锋再起,虽已年老但气力不衰,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那只傲虎。

    此时众村民看着面前这个如同嗜血修罗的男人,心中既是害怕又是庆幸,害怕的是他的杀气和刀刃,庆幸的是这杀气和刀刃是来自于他,是来自于共处了十二年的老王。

    海贼全军覆没,只有倒在地上的花脸还没气绝,脸埋在土里,早就屁滚尿流不敢抬起头来看王严一眼。

    王严走到花脸跟前,原本准备一刀将其结果,但又突然瞳孔发大,手中长刀迟迟不落下。

    他颤抖地说道:“你,你腰上这剑,是,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的花脸好像抓住一线生机一样,猛的抬起头,身子却还是不敢动,回道:“回大爷的话,这柄宝剑是小人前阵子在另一船上摸来的,这剑可当真是削铁如泥,华贵非凡,月光照上去那模样简直是漂亮的很,配上大爷这身武功,啊,那真是绝了。”

    王严没有回话,只是盯着这剑,心里想到:“迎月还在,贤弟你在黄泉之下也应该欣慰吧。”

    见王严如此钟意自己这把剑,花脸慢慢动身跪下,手中呈供奉式,道:“自古宝剑配英雄,只求大爷拿了这把剑,放小人一条活路!”

    慢慢接过迎月剑,王严掏出一粗布将其细细擦拭干净。

    “多谢,多谢大爷不杀之恩!”花脸见王严收过剑去,立马叩首以谢,随即撒腿就跑。

    仍是不紧不慢的,王严松开衣带,把迎月剑别在腰后,一番打理后又慢慢挥动手中长刀,对着仓皇逃跑的花脸掷去,一刀穿心,花脸就这样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严杀气已收,整座山林里万籁俱寂,身后的老田众人口水都不敢吞一下,只是直愣愣看着王严,觉得面前这十二年来视彼此如己出的人现在是那么陌生。

    两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严只觉得这么些年来对他人的隐瞒还是暴露了,他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欺骗,一时身子僵住无法转过身去。

    田叔还是开口道:“老王,”

    “你们先把涛儿带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王严打断道。

    田叔也觉得气氛尴尬,沉默了一会,道:“你早点回来。”而后又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吧。”

    待得一行人走远,王严缓缓舒了口气,将尸体掩埋好,携着迎月剑朝山那头走去。

    他寻得一挺拔树木,清了周围的杂草树叶,搬来一块大石,用海贼的刀刻下贤弟腾龙郑游穹与家妹王颍两行字,再连着剑鞘将迎月剑插入土中,只露出剑柄。

    他盘腿坐在石头前,默道:“今日事出突然,若我不动武,涛儿恐有性命之忧,现使了刀,杀了人,真是不知如何跟这村里的人解释,唉,

    十二年来,我隐姓埋名,为的就是能保护涛儿,待得长大成人重新杀上司马老贼庄上去报仇,被这挨千刀的海贼一搅,这村子怕是也没我俩的立足之地了。”

    王严看着石头上郑游穹与王颍的名讳,酸楚翻涌,又道:“还是我太鲁莽,太冲动,要是我没打涛儿那一巴掌,就不会有这祸事!”

    无助无奈无能,便是王严此刻心中的写照了,没过一会,他又道:“这迎月,就让它在这陪你二人了,要是涛儿想复仇,我就带他来取。”

    沉默了一会,王严摆摆头笑了笑:“你们当初都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喜乐,我这个做舅舅的却天天念着他报仇,好像这个孩子活着就是为了报上一代的仇一样,我真是太愚笨啦!罢了,罢了!”

    ......

    “舅舅,舅舅!”几声惊叫让郑涛从梦中醒来,想要呼喊王严,喉咙却疼的厉害,很难出声。

    “涛儿醒啦,你这一睡可是整整一天了,喝了粥,快点起来去学堂吧。”王严端过一碗海菜虾米粥到郑涛面前来。

    睡了这么久,郑涛的肚子早就没装什么东西了,问到这鲜香的粥味更是咕咕叫了出来,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说话嗓子就难受,索性接过碗来一大口一大口地将粥喝下。

    “慢点喝,慢点喝。”王严一边说着一边轻拍郑涛后背,虽不至于是慈父神态,但较之平日里也是温柔了不少。

    一碗粥很快就被扫尽,郑涛递过碗去示意还想再吃,王严自然理会的,便去灶上又盛了。

    “以后早上就和你大田哥一块去村里的学堂吧,这唐诗什么的也不用背了,至于练武这事嘛,你愿意学的时候我就教教你,觉得累人那就算了吧。”王严道。

    “真的吗!?”郑涛一喜出望外,叫出了声来,又立马捂住喉咙,王严见后笑了笑道:“真的真的,以后舅舅也不逼你啦。”

    郑涛听后自然是欢喜,翻身下床去抱住王严,又呜呜哭起来,王严先是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后又顺着郑涛,将其怀抱,轻抚着他的头,道:“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

    这次在山林的一番可把郑涛折腾坏了,全身都疼的打紧,稍稍用些力气就让他痛的死去活来的,王严陪着他在家休养了好些天才终于走出屋子去。

    村里的教书先生讲课死气沉沉,刻板的很,又管的松散,郑涛实在听不下去,就开始打听起来那天山林里发生的事情,虽然已过去几日,但王严始终没告诉郑涛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大田听郑涛这么一问也是来了兴趣,说道:“诶,你和我好好说说,那天你在林子里都干嘛啦,我爹跟我讲说你从后山那边摔下去了,他们找了好久才把你找到,我想小涛你平时就那么精,这种话我才不会信的。”

    “噢,这样啊。”郑涛听后若有所思地回道,大田所说的与那天所经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总不可能告诉那些杀人见血的事,他就也一下想通了过来,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大田见郑涛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想到他该不会真是被摔了,脑子都不灵光了,遂撇撇嘴继续读起书来。

    下了学堂,一群孩子跑向东青岛海边,等着午时快到。每个月今天的午时,外出中原的船只都会准时准点回来,每次都有一众人在海边候着,等着听听有什么新奇的消息或者玩意。

    随着一声声号子,上次出海的三艘船都停靠在了岸上,领头的阿闻阿多下了船就走到人群中摆出一副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的神态。

    阿闻咳嗽两声,道:“每月十五东青岛头!”阿多接着道:“来点中原事给大家瞅瞅。”阿闻又说道:“是好是坏我俩不清楚。”“反正只是给大家伙指条歪路!”

    大家对这两兄弟说话的腔调早就习惯了,一开始都觉得他二人神叨叨的,又好笑又烦人,后来时间一长也懒得计较,只是往往会有村民叫到:“别放歪屁啦,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快点说,给大家乐呵乐呵!”

    阿多道:“这次啊,咱们去的福建。”阿闻又道:“上次我们也去的福建!”

    “上次咱们去的是漳州和泉州。”

    “这次咱们只去了一个地方。”

    “福州!”

    “这福州可是个好地方。”

    “港不多,也不大。”

    “好玩的多,好吃的也多!”

    “什么橄榄、福桔、龙眼啦。”

    “什么荔枝、芙蓉李、茉莉花啦。”

    “还有名贵的漆器、木画、木雕。”

    “各式的纸伞、贝雕、瓷器。”

    “数不胜数!”

    “目不暇接!”

    郑涛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对这两兄弟讲的东西感兴趣,只是觉得二人疯疯癫癫的,讲起话来有趣极了。

    听得差不多了,众人也都陆陆续续准备回去了,又听阿多叫到:“大家别着急,还有一件大事没讲!”

    “很重要的事情哦!”阿闻道。

    “我们在福州啊,听闻有个新官上任。”

    “这官可了不得,一上来就要征海兵招海将。”

    “这福州老大和大宋皇帝居然还都准了!”

    “这新官说了,要在东海各岛上来视察,遇上好兵伢子都直接入伍哩!”

    “每年的赏银可真不少呢!”

    “这可是咱们东青岛年轻伙子的一条好出路哩!”

    “好玩的还有件事。”

    “就是这新官的姓氏啊。”

    “他姓司马!”

    “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新鲜不新鲜?”

    东青岛人大多没什么见识,一天忙着干活,没什么功夫去钻研百家姓,从来不知道还有拿两个字当姓的,众人听后便大笑起来。

    身边的玩伴都笑的合不拢嘴,郑涛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知道王严对这司马家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杀光司马家的每一个人,要是被王严知道这姓司马的新官会来东青岛上视察,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回家路上,一帮孩子都在讨论着征兵的事情,其乐融融,只有郑涛一人忧心忡忡的,在一旁低着头默默走着。

    大田见郑涛一脸愁容,便搭上前去,笑道:“小涛,今天他们说那新官姓司马,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姓氏,你说好笑不好笑?”

    郑涛原本在劝着自己别再去想这件事,想到自己那舅舅也一直不关心阿多阿闻从外面带回来的信儿,眼看要把自己从这情绪里拎出来,这大田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把他的心神按了回去。

    郑涛瞥了大田一眼,道:“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有什么好笑的!”说罢甩开大田搭在肩上的手,径直朝家里跑去。

    一边跑,郑涛心里一边想着:“只要我快点到家,给舅舅提起今天阿多阿闻说的话,关于那司马新官就绝口不提,舅舅以后也肯定不会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