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问道
字体: 16 + -

第二十四章 访客非俗人

    “我知道了,这样,吴伯,厅堂我就不去了,你请……这位友人来守信院中一叙。”

    知道来人乃是一方阴司之掌权者后,沈言对其来意立时有了猜测,他自己斟酌了番,自觉不必担心什么,便放松下来,语气淡然地吩咐了吴伯一句。

    “好嘞。”吴伯应了下来,就即刻转身走去。

    沈言亦是走回自己院中。

    厅堂之内,一位峨冠博带的袍服老者正端坐着,身旁站着两位,一人文士打扮,面白无须,一人武士打扮,络腮胡子。

    二者都一动不动,如同两尊雕像。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们方才视线看过去,见来人是吴伯,又各自将目光收回。

    “吴伯,可是沈真……先生回来了?”此际,那老者出声问道,声音浑厚有力,亦有些不怒自威。

    “正是,先生请老爷移步守信院一叙。”吴伯回道。

    “甚好,劳烦吴伯带路。”

    老者于是起身,让吴伯前边引着,而他身旁两人亦是紧步跟上。

    越过廊里池塘,院内雅木,转角过后,沿青石小道便行至沈言的守信院。

    此际,沈言正端坐在那石制棋盘前,面前已摆了两个酒杯与一壶酒,闭目养神,甚是惬意。

    “先生。”吴伯在院门口喊了声。

    沈言便睁开眼来,一缕紫意,一道青光须臾间浮动,立时止住,而后对着老者三人笑道:“贵客来访,且请就坐。”

    “这位老爷,请!”吴伯做了个手势后,便让开身位退走。

    老者心中惊叹,果是一位高人。

    虽说来时已然有了一些心里准备,但等到亲眼见到其人之时,才知道何谓高山仰止,道法高深。

    只是第一眼,老者就察觉到了那种天地等身,万物相融的祥和之境,而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如渊似海的可怖威势又让其明白,当面之人,实乃自己担任城隍以来,见过的唯一真人。

    且这不是那些隐世洞天门派自封的掌教真人,而是真正的修道之“真”!

    修仙为何又称修真,何谓之真?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青阳县府城隍见过真人。”老者并未主动就坐,而是待临近石桌棋盘后,躬身行礼。

    其身后文武二人见了,也躬身说道:“我等文武判官见过真人。”

    “哈哈,城隍身为一方阴司镇守,便莫要折煞我了,在下不过一乡野村夫,可担不起天地正神的重礼。”

    沈言笑了笑,就见城隍此际落座,苦笑道,“光当今越朝城隍一系便有县、郡、州、都四级,更遑论各方大山正神,水泽正神,乃至四海海神等等,小神不过是正神中品阶最低者,岂敢在真人面前显摆。”

    “城隍过谦了,来,且喝一杯城东酒坊的梨花酿。”沈言摆摆手,便指尖轻点石桌,一道水流就从壶嘴中流出,斟入城隍面前的酒杯。

    一杯倒满,沈言看了眼站着的文武二官,略有歉意道:“倒是忘了给两位判官准备座位,是在下失礼了。”

    说罢,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地下大槐树的根须便于眨眼间破土而出,在对面三者震惊的神色中长成左右两道堪堪能坐的树干。

    “请!”沈言说话间,又招来地上落叶,地浊气动,将落叶一片片聚合成杯状,而后指尖轻点,酒壶中的酒水再一次斟出,倒满了“杯”中。

    这一连串的神异道法令人眼花缭乱,看之不透,故高深莫测。

    城隍于是由衷叹道:“真人妙法,算是见识了,可怜小神困守一县,直到今日方才得知,天地之大,仙道之远!”

    文武两位判官此际亦是颤巍巍坐下,再不复初时的面无表情。

    沈言却是摇了摇头,他这番不息消耗修炼积累的演法可并非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

    他于是说道:“仙路尽头,谁人敢言走远。”

    又看向城隍:“便如城隍一般,神道之路又能看透几分?”

    城隍闻言,默然,而后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方才说道:“真人所言极是,天地有功德,香火有兴衰,神道之路,并非没有前路。”

    果然是这样,沈言心中了然,便又装作无意地问道,“城隍可还留有为人身时的记忆?”

    “不瞒真人,小神只记得百余年前,我本是三合村的一位书生,因无意救了一位贵人,故死后留有功德,被天地敕封为青阳县城隍。”

    “原来如此,城隍也算缘法难得。”沈言低眉掩去眼中神色。

    “不知真人来这县中又为何事?今时的青阳之地可称不上灵秀,毕竟,连玉梁山神都能遭了劫数,可见天不眷此。”

    “我么。”沈言笑了笑,“自古修道不信命,我逐命至此,身惹红尘,此生所求,无非是一个关于逍遥的答案。”

    他说罢,便不再言及此间具细,只是与三人推杯换盏了几盅。

    半晌之后,见沈言始终不曾主动询问,城隍终于忍不住说道:“真人可知小神来此所为何事?”

    “喔?城隍但说无妨。”

    城隍于是指着院中槐树道:“昨日夜游神曾说,真人将女鬼镇封于此树之中,小神斗胆请真人收法,让小神将之带回阴司审判。”

    沈言闻言,笑道:“区区初生厉鬼,只怕还劳烦不得城隍亲自出马吧?况且这厉鬼虽然凶性冥顽,但有一点好,便是不曾沾染一丝血气,可见本性纯良,阴司审判,是不是重了些?”

    城隍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言见状,也不发问,虽说三者都将自己视为高人,但沈言自己却清楚斤两,真要逼迫,万一恼羞成怒,他还没有兜住的本事。

    况且,他一再告诫,此事不急,不急,因为,一切,都似乎有了眉目。

    “也罢,反正在真人手上,这女鬼纵然有通天手段,亦是逃不了,天色将晚,小神还要巡视阴司,便不叨扰先生了。”

    说来奇怪,这城隍明明心中不愿,但却依然不曾松口,亦不顾文武判官的神色示意,自顾自地起身想要告辞。

    沈言不经意间皱了皱眉,随后舒缓开来:“既如此,城隍自便,往后总有说道的时候。”

    “对了。”他想到一件事,不由问道,“不知城隍阴司之中,可有一些奇闻志怪之书,又或者可以外通的各类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