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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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书墨写行书

    翌日,直到日上竿头,时近辰时,沈言才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窗外,阳光明媚,几缕金色从缝隙中透出,洒在沈言脸上,明晃晃地有些朦胧的美感。

    “嗯——!”沈言起身,走至院中,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院门外,吴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沈先生,难得起得如此之晚,难不成是昨夜天寒,被褥不够暖?”

    “哈哈,并非如此,是我心生懒意罢了。”

    “喔。”吴伯点点头,继而又道,“不过昨夜老头我在睡梦中总感觉有寒气涌来,想是时至八月,渐入仲秋,先生也需当心。”

    “劳烦吴伯挂念了。”沈言一笑,自去打水洗漱。

    待一切修整好,便前往西市街卖文房四宝的地方处挑选笔墨去了。

    他欲尝试以字为法之道,却也知凡间物什未必能承载多少神异,不过,眼下寻不到修炼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

    更何况,身边虽说还剩着些银两,但入得俗世,终究要寻一生计,不为财米油盐奔波,也要避免囊中羞涩。

    毕竟,餐霞食气的辟谷境界,他此际还远远不曾达到。

    红尘修仙,便是如此。

    走入名为文书斋的店铺,迎面走来一长相斯文的中年店家迎了上来。

    “客官,要买些什么?我这里文房四宝,书法字帖,但凡书法之道的一应俱全,不是我吹,整个青阳县,就属我这东西最好最多。”

    沈言四下打量了眼,便淡淡道:“喔?既如此,那本店可有祖晋之地的流光墨、淮南国的五方砚、北境的雪狼笔以及京都第一号造纸坊的云心纸?”

    店家听得一愣,半晌回过神来,神色立时变得恭敬:“原来先生是一位书道的行家,这四样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文房四宝,不瞒先生说,小店确实没有。”

    “那便将最好的东西摆上来吧。”沈言自然知道自己适才所说的这家店不可能有,如此做法无非是打消店家想要抬价宰客的念头。

    果然,听沈言如此说,中年人立时招呼店内小厮,自铺子后边,将珍藏着的笔墨纸砚一一呈上来。

    沈言只扫了一眼,心中便对东西的品质有了评判。

    不能算是极品,但也着实不差了,眼下没有更好的,凑合着倒也能用。

    “多少银两?”

    店家伸出五个指头:“这个数。”

    沈言颔首:“价格倒也厚道。”

    便排开碎银,一一付清。如此,身上也只有不足十两银子了。

    “修仙先修人,此言果是不差。”

    沈言看向店外,见此处人流熙攘,正处于闹市中心,忽然有了计较,又转头对店家道:“店家,借一张桌子,还你数十桩生意可否?”

    中年人脸色疑惑,但想了想,还是应承了下来,于是就命小厮搬起一只木桌置于店门口的街道上。

    而后就见沈言将买来的笔墨纸砚放好,倒水,磨墨,浸笔,点砚,最后,在纸上分两列写下十个大字:一世求一字,一字值一金。

    又将之竖着挂起,正对着来往行人。

    沈言则坐于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这般怪异的举动不仅让中年店家新生不解,同样也引起来来往行人的注意。

    一些人于是纷纷凑到跟前,看着沈言写的这十个字,指指点点。

    “这先生什么意思?一字一金?疯了么?”

    “一两金子可就是十两白银,足以让三口之家三年衣食无忧,此人以为自己是谁?书法余大家,还是当朝卿相,抑或京都的那位老夫子?可笑至极!”

    “话也不能这么说,此人虽说狂妄了些,但这一手字的确是我平生仅见,若是一字一银,我倒是想求一字来。”

    街上行人的纷杂声并未影响到沈言的静修,于他而言,浊青之术无时不刻在涤荡丹田地浊之气,无论何地,修行总是一般无二。

    甚至于,因为是入世修行,此间喧闹,于乱象中寻一丝道之清净,反倒对修行更添了几分助力。

    不过很快,沈言便睁开了双目,因为,已然有不忿者上前寻衅。

    “喂,我说……”一位坦着胸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一脸横肉显出几分嚣张,“你这厮的字凭什么卖这么贵?”

    沈言淡淡说道:“我的字,不卖。”

    “不卖?不卖你出来摆什么摊?”

    沈言看了他一眼,又道:“有人求字,我写,故非买卖,而为解惑。”

    “什么?”汉子脑子有些没转过来,顿了顿,便道,“哎呀,不管了,我看你字写的不错,这样吧,一铜板一字,你给我写十个,怎么样?”

    听得壮汉如此言语,周围人神情一振,一文钱一字?这明显是欺负沈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么后者又该如何应对?

    拒绝,抑或忍气吞声?

    街市上,此际围过来看热闹的更多了。

    沈言见此并不恼火,反而面露一丝古怪,虽说世人皆俗,但此情此景,未免表现得也太过贴切了些。

    他摇了摇头,便要将糙汉子轰出去,此际,就听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响起:“区区一文钱就想求字,哪来的腌脏货色,给本公子滚一边去!”

    这声音,好熟悉!

    沈言闻此声,便是微微一震,而当他目光看到从人群走出的一位翩翩锦衣公子之时,神情更是一滞。

    竟是……他么。

    真是好久不见如此年少意气的他了。

    也对,此际乃是鸿武四年,本就该是加冠的年龄,唯有自己心境受梦境岁月的浸洗,已然蹉跎沧桑了许多。

    哪怕相貌并不显老,也不会有人认为自己仍是壮年。

    “居然是周府的大公子啊,快退开些,这位可是无法无天的纨绔。”

    “听说前些日子,他与县守府的公子生了纠纷,县守公子竟被扒了裤腿扔道街上了。”

    “真是好生大胆,青阳县便无人能治他了么?”

    “治,笑话,这位的来头可不止在青阳县里……”

    一连串或是低声,或是轻言的议论悄悄在人群中进行,仿若远处的苍蝇,总归让人不舒服。

    不过,这些往时扫兴的声音此际却并没有妨碍到眼前这位锦衣公子,他一脸狂热地走向沈言的摊位,对着沈言那十个字啧啧赞叹:“好字好字,苍劲有力,潇洒如风中鹰鹞……一字一金是么?那这十个字,我周文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