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局
thu aug 07 01:55:32 cst 2014
八号原以为自己今夜不可能睡着。
但事实是他已经睡着了。
漆黑的屋子里，有一双碧绿的眼睛正望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很清楚，八号不但睡着了，还睡的很死，就算你用牛皮大鼓在他耳边敲上三个时辰，他也不一定醒的过来。
她的手已贴上了他背，一丝丝棉絮般的透明物体，正源源不断从八号身上逸出，汇聚到她的手上。
黑暗中，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她为何叹气？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无辜少年？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好像没人知道那柄剑是什么时候架在她脖子上的。
她的手仍然贴在他的背上，可棉絮般的丝线已经消失，唯一剩下的，只有手心上他炽热的体温。
她仿佛是一位温柔娴淑的妻子，正轻轻抚摸着自己丈夫的后背。
逍遥子并不想卖关子，所以他很直接的问道：“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
小玉不禁有些脸红了，好在屋子里这么黑，谁也看不见。
“他只是困了，你说话小点声，可别吵醒了他。”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
“哼！”
逍遥子冷笑一声，他从十岁起便是“暗河”的杀手，三十年里，什么东西他没见过？因此他道：“山精妖魅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样明目张胆闯入县城，祸害百姓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妖？你说我是妖？”
小玉说着便要转过身来，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逍遥子出剑了。
毫无征兆的一剑。
等她转过了身，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不见了。
脑袋已滚到了床下。
这一剑实在太快，黑暗中甚至看不到剑光，只听得到“砰”的一声，那是小玉脑袋掉落的声音。
没有血。
逍遥子清楚血溅出的声音，更清楚血的味道，可屋子里既没有这种声音，也没有这种味道。
那就说明没有血，没有血，就说明对方还活着。
妖物不比常人，你若不能一举击破它的要害，便是杀它百次千次也未必能胜，可对方只要杀你一次，你便败了。所以有经验的行家里手，非到最佳时机不会出手。
逍遥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怎奈他顾忌八号性命，急于现身，如今一击无功，难免落了下风。
此刻，他的身体已绷得像一张弓，逍遥子擅长杀人，他知道杀人时，剑需要刺在哪个位置，他也知道剑每深入一寸，能给对方带来多少伤害。
可是他不擅长除妖！
他不知道对方修为如何，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甚至连对方是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里绝不止一个妖怪。屋顶上、窗台外、木门边，前前后后至少有五股不同的气息，这些气息虽然隐藏的十分巧妙，却瞒不过逍遥子。
所以他不得不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你甚至已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咕咕。”
小玉断了头的身体里忽然传出某种野兽的叫声。
这叫声响起的瞬间，逍遥子便已出剑。
他一剑点在尸身上，正是响声发出的位置，电光石火间，尸体断头处忽然蹿出一道白色流光，那流光一举击穿木窗，直向远方遁去。
逍遥子一步跨上窗台，下一步便要跃出，可他脚悬在半空，却忽然不动了，他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流光没入黑暗。
剑尖上有血的味道，他知道对方已经受伤，但他并未选择追击，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除妖。
回过头来，先前那几道气息也已感觉不到了。
“唉。”
逍遥子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了楚逍的话，他的确老了。
这一剑他已使出全力，可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度，相比五年前都差了不少，若是从前，对方必然逃不过这一剑。
逍遥子半个身子探在窗外，夜风凛冽，吹得长衫猎猎作响，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八号，自言自语道：“是该收个徒弟了。”
八号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睁着大眼睛，十分灵巧可爱。小狐狸看到他就跑，于是他连忙去追，谁知追着追着，狐狸越跑越快，他却越跑越慢，当他感觉自己实在跑不动时，梦也就结束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逍遥子。
“你醒了？”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收回手掌，语气关切道：“醒了就好，看看可有哪里不舒服？”
八号依言动了动手脚，只觉得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无力，好似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但他生性要强，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舒服。”
逍遥子面露笑意，他先前帮八号运气调息，知道八号体内尚有两道经脉闭塞不通，此刻定是十分难受，但八号如此说，他也不便说破，只是说道：“你可有什么话想问我？”
八号坐起身来，见自己仍睡在小玉床上，便问道：“那位姑娘呢？”
“她走了。”
“去哪了？”
“你想去找她？”
逍遥子看着八号眼睛，他太清楚八号心里想什么了，所以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八号愣了一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天经地义，何况你还和她睡了一觉。”
八号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你最好明白一点，别以为你和她睡了一觉，她就会喜欢你。”
逍遥子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道：“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找谁？”
话一出口，八号忽然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蠢极了。
“你为何叹气？”
“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逍遥子笑着望着他，道：“继续说。”
“就算我知道去找谁也没用，整个县城里，我本就连一个人都不认识。”
“说得好。”
逍遥子道：“能想到这点，说明你不笨。”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问出了这个问题，或许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别的消息，比如那个人的江湖地位，比如那个人的生活习惯，你要知道，行走江湖，这些东西可比一个人的名字重要多了。”
八号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而且这个人你认识，不但认识，就在不久前，你还刺了他一剑。”
等八号反应过来，逍遥子已带着他从窗台掠下，二人转眼飞出了十余丈，八号只觉得冷风飕飕，刮得面颊生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与往日的寂静不同，街上已有了不少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逍遥子带着八号，穿梭于屋宇飞檐，风声虽大，但行人说话的内容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大石头，你刚可瞅见了张员外的尸体？看来昨夜里王府被灭门的事是真的！”
“当真是恶鬼来索命！我听张府里的人说，好多尸体的心都被恶鬼给吃了，他们去领尸首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对他们的话，逍遥子本是不信的，这些无知愚民，向来喜欢夸大其词，他很清楚自己的剑有多少威力，因此他肯定昨夜王府里死去的人里除了那些奴隶，就只有王飞与唐青。
所谓三人成虎，当一个人说的与你想的不同，你可能以为他是错的，可如果整条街的人都那么说，无论你之前有多大的信心，难免会开始怀疑自己。
逍遥子便开始怀疑自己。
他发现这些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因为有许多细节，若不是亲眼见到了尸体，是不可能说得那么准的。
这么一来，事情可能会复杂很多。
是谁杀了那些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逍遥子决定加快速度，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和楚逍商量一下，因为他隐隐觉得，王员外临死前手里握着的东西，对解开这些疑问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希望楚逍已经研究出了结果。
可当他回到楚逍的茅屋，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逍遥子站在那儿，既没有笑也没有哭，眼里闪过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恐惧，兴奋，还是担忧。
八号见风声已停，方才睁开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时，并没有看到茅屋。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火海。
八号原以为自己今夜不可能睡着。
但事实是他已经睡着了。
漆黑的屋子里，有一双碧绿的眼睛正望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很清楚，八号不但睡着了，还睡的很死，就算你用牛皮大鼓在他耳边敲上三个时辰，他也不一定醒的过来。
她的手已贴上了他背，一丝丝棉絮般的透明物体，正源源不断从八号身上逸出，汇聚到她的手上。
黑暗中，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她为何叹气？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无辜少年？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好像没人知道那柄剑是什么时候架在她脖子上的。
她的手仍然贴在他的背上，可棉絮般的丝线已经消失，唯一剩下的，只有手心上他炽热的体温。
她仿佛是一位温柔娴淑的妻子，正轻轻抚摸着自己丈夫的后背。
逍遥子并不想卖关子，所以他很直接的问道：“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
小玉不禁有些脸红了，好在屋子里这么黑，谁也看不见。
“他只是困了，你说话小点声，可别吵醒了他。”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
“哼！”
逍遥子冷笑一声，他从十岁起便是“暗河”的杀手，三十年里，什么东西他没见过？因此他道：“山精妖魅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样明目张胆闯入县城，祸害百姓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妖？你说我是妖？”
小玉说着便要转过身来，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逍遥子出剑了。
毫无征兆的一剑。
等她转过了身，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不见了。
脑袋已滚到了床下。
这一剑实在太快，黑暗中甚至看不到剑光，只听得到“砰”的一声，那是小玉脑袋掉落的声音。
没有血。
逍遥子清楚血溅出的声音，更清楚血的味道，可屋子里既没有这种声音，也没有这种味道。
那就说明没有血，没有血，就说明对方还活着。
妖物不比常人，你若不能一举击破它的要害，便是杀它百次千次也未必能胜，可对方只要杀你一次，你便败了。所以有经验的行家里手，非到最佳时机不会出手。
逍遥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怎奈他顾忌八号性命，急于现身，如今一击无功，难免落了下风。
此刻，他的身体已绷得像一张弓，逍遥子擅长杀人，他知道杀人时，剑需要刺在哪个位置，他也知道剑每深入一寸，能给对方带来多少伤害。
可是他不擅长除妖！
他不知道对方修为如何，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甚至连对方是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里绝不止一个妖怪。屋顶上、窗台外、木门边，前前后后至少有五股不同的气息，这些气息虽然隐藏的十分巧妙，却瞒不过逍遥子。
所以他不得不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你甚至已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咕咕。”
小玉断了头的身体里忽然传出某种野兽的叫声。
这叫声响起的瞬间，逍遥子便已出剑。
他一剑点在尸身上，正是响声发出的位置，电光石火间，尸体断头处忽然蹿出一道白色流光，那流光一举击穿木窗，直向远方遁去。
逍遥子一步跨上窗台，下一步便要跃出，可他脚悬在半空，却忽然不动了，他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流光没入黑暗。
剑尖上有血的味道，他知道对方已经受伤，但他并未选择追击，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除妖。
回过头来，先前那几道气息也已感觉不到了。
“唉。”
逍遥子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了楚逍的话，他的确老了。
这一剑他已使出全力，可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度，相比五年前都差了不少，若是从前，对方必然逃不过这一剑。
逍遥子半个身子探在窗外，夜风凛冽，吹得长衫猎猎作响，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八号，自言自语道：“是该收个徒弟了。”
八号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睁着大眼睛，十分灵巧可爱。小狐狸看到他就跑，于是他连忙去追，谁知追着追着，狐狸越跑越快，他却越跑越慢，当他感觉自己实在跑不动时，梦也就结束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逍遥子。
“你醒了？”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收回手掌，语气关切道：“醒了就好，看看可有哪里不舒服？”
八号依言动了动手脚，只觉得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无力，好似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但他生性要强，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舒服。”
逍遥子面露笑意，他先前帮八号运气调息，知道八号体内尚有两道经脉闭塞不通，此刻定是十分难受，但八号如此说，他也不便说破，只是说道：“你可有什么话想问我？”
八号坐起身来，见自己仍睡在小玉床上，便问道：“那位姑娘呢？”
“她走了。”
“去哪了？”
“你想去找她？”
逍遥子看着八号眼睛，他太清楚八号心里想什么了，所以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八号愣了一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天经地义，何况你还和她睡了一觉。”
八号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你最好明白一点，别以为你和她睡了一觉，她就会喜欢你。”
逍遥子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道：“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找谁？”
话一出口，八号忽然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蠢极了。
“你为何叹气？”
“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逍遥子笑着望着他，道：“继续说。”
“就算我知道去找谁也没用，整个县城里，我本就连一个人都不认识。”
“说得好。”
逍遥子道：“能想到这点，说明你不笨。”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问出了这个问题，或许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别的消息，比如那个人的江湖地位，比如那个人的生活习惯，你要知道，行走江湖，这些东西可比一个人的名字重要多了。”
八号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而且这个人你认识，不但认识，就在不久前，你还刺了他一剑。”
等八号反应过来，逍遥子已带着他从窗台掠下，二人转眼飞出了十余丈，八号只觉得冷风飕飕，刮得面颊生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与往日的寂静不同，街上已有了不少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逍遥子带着八号，穿梭于屋宇飞檐，风声虽大，但行人说话的内容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大石头，你刚可瞅见了张员外的尸体？看来昨夜里王府被灭门的事是真的！”
“当真是恶鬼来索命！我听张府里的人说，好多尸体的心都被恶鬼给吃了，他们去领尸首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对他们的话，逍遥子本是不信的，这些无知愚民，向来喜欢夸大其词，他很清楚自己的剑有多少威力，因此他肯定昨夜王府里死去的人里除了那些奴隶，就只有王飞与唐青。
所谓三人成虎，当一个人说的与你想的不同，你可能以为他是错的，可如果整条街的人都那么说，无论你之前有多大的信心，难免会开始怀疑自己。
逍遥子便开始怀疑自己。
他发现这些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因为有许多细节，若不是亲眼见到了尸体，是不可能说得那么准的。
这么一来，事情可能会复杂很多。
是谁杀了那些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逍遥子决定加快速度，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和楚逍商量一下，因为他隐隐觉得，王员外临死前手里握着的东西，对解开这些疑问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希望楚逍已经研究出了结果。
可当他回到楚逍的茅屋，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逍遥子站在那儿，既没有笑也没有哭，眼里闪过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恐惧，兴奋，还是担忧。
八号见风声已停，方才睁开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时，并没有看到茅屋。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