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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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双色灵力

    漫卷的云层之下,是渺无人烟的长兴峰。

    黑瘦老人行走在齐额的蓬蒿之间,时不时弯腰伸出枯瘦的五指,摘下一株株灵药。

    走着走着,老人忽地顿了脚步,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云雾透过道道封印,落在了盘膝而坐的阿肥身上。

    看着稚嫩却一脸坚毅的阿肥,老人咧开嘴嘲讽地笑了,引得自己一阵剧烈地咳嗽。

    枯瘦的五指不知何时变成了森森白骨,颤巍巍地插进自己的喉咙里揉捏着。

    “真是有趣啊~”

    长兴峰很大,高耸入云,饶是书生百年修为,仔仔细细绕一圈也要不少的时间。

    在一处深潭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书生喘着气大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幽静的潭水忽得沸腾了一般,哗啦啦声中,一道挂满了铁链的魁梧身影于潭底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老八,找我作甚?”

    “大师兄,小十三无法炼精化气,而且离开时观他模样,怕是一时半刻不能成,我怕这中间有什么问题,所以专门前来同你询问一番。”

    大师兄一愣,想了老半天,才在识海的犄角旮旯里寻到炼精化气这四个字。

    “悟不到第一丝灵力么。”大师兄指着书生道:“你当年是怎么悟到的?”

    书生不好意思地道:“那个,大师兄,我生下来便是天生灵力啊,诞时把方圆百里的灵气都吸了个空,再说我要是知道,就不来问你了。”

    大师兄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八,我生来便可弑通玄,天生灵肉合一的大元婴,别说炼气了,我连魂境都没经历过~”

    “不过仔细想想也并非猜不到原因。”

    “什么意思?”

    “其实也很简单啊,这也是‘障’的一种。”

    “障?”书生喃喃自语。

    “话说回来,你卡在道境有数十载了吧。”大师兄瞧着书生忽地道。

    “惭愧,此前一直顺风顺水,晋升道境后却好似被卡着喉咙一般,不得寸步前行。”

    “不必懊恼,这是每一位修士都要经历的东西,也就是我说所的‘障’。”大师兄笑道:“你的‘障’,在道境,我的‘障’在自身,而小十三的‘障’就是这第一丝灵力,所以不必急,关心则乱,该做的都做了,只需安心等待便可。”

    书生点了点头,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谨受教。”

    大师兄也站了起来,摆摆手道:“惑已除,便自去罢,我还要接着闭关。”

    两人说罢便各自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书生忽地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如大师兄所说,小十三想破障定要花费不少时间,与其回去干坐着,倒不如去寻雯师妹!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想到这里书生喜不自胜,指诀一变,朝着另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阿肥在院中老老实实催动着小周天,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饥渴难耐,这才睁开了眼。

    天边已是鱼肚白了,也经不知过了多少天。

    “八师兄去哪里了呢?怎么还不回来。”阿肥托着腮低声道。

    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很不适应,而几位师兄是他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阿肥有些气馁。

    他不怎么爱说话,但他不傻,八师兄的反应他有数的,虽然他再三掩饰,但有些东西藏不住,很显然在八师兄眼里自己不是个聪明人,甚至就是个笨蛋。

    别人随手就能做成的事尚且如此艰难,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叹了口气,阿肥再次盘腿,闭目,催动小周天,只是这次没一会他便睁开了眼。

    心不静,什么事都做不好。

    这是娘亲教给他的道理。

    把几个草屋挨着看了一遍,终于在一间塌了半边的草屋里,阿肥翻出来了不少果子。

    虽然果子不知放了多久,但依旧水灵,有的甚至还在熠熠生辉。

    擦掉上面积落的灰尘,阿肥看也不看地一口咬了下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罢还把果核收集好小心翼翼地种在了院子里。

    这是他在大山里养成的习惯,这样的果子阿獐阿鹰带他吃过很多,每次吃完大家都会一起把果核再种起来,它们说数十年数百年后,被吃掉的果子就会再回来了。

    把挖好的土坑踩实,阿肥摸了摸圆圆的肚子坐回了之前的地方。

    闭上眼,黑暗中浮现出了娘跪在地上不断给人磕头的样子。

    阿肥抿了抿嘴,继续催动小周天。

    虽然自己很笨,但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娘和师兄们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只是运转了一遍又一遍他仍不得丝毫要领。

    一阵透骨的阴风突然从后脖颈吹过,阿肥打了个寒颤,哆嗦着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哗啦啦几声响,被八师兄丢在垃圾堆里的书卷被刮的自己翻了好几圈。

    好奇地走了过去,阿肥把书卷捡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图案不多只有寥寥几幅,看一眼就能很轻松地背下来,剩下的就都是白纸了。

    摇了摇头,阿肥把书卷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如八师兄说的一般都是白纸,但也不能就这么扔了,浪费。”

    “还有这个结界,竟然是透风的,好厉害!”

    刚要准备坐下,阿肥的耳边忽地回想起黑瘦老人的话。

    “照着图谱每天挥剑一万遍,每一剑都要仔细揣摩其中真意,火候到了,剑法自成。”

    “一万遍?”阿肥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坐着继续催动小周天也产生不了灵力,倒不如换这个来试试,想到这里阿肥便随手捡了根棍子,照着图谱挥舞了起来。

    这一试不要紧,直接从鱼肚白试到了太阳落山,终于在天地彻底沦为黑暗的一瞬间,阿肥挥出了最后一下。

    “一万遍!”阿肥躺在地上直喘粗气,双臂酸软的再也无法动弹。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棍子还是那根棍子,阿肥也还是那个阿肥,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是太阳从东到了西。

    歇息了一会稍微回复了些力气,阿肥勉强坐了起来,继续催动着自己的小周天。

    一道漆黑的人影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一步一步走到了被阿肥丢在地上的棍子旁。

    静悄悄地蹲下,人影的目光落在了棍子前方的结界上。

    指肚轻轻贴上去,结界口一股细弱到不可察觉的凉风就从他的手上轻轻拂过。

    “嘿嘿。”

    气自膻中大穴走,过任督二脉,通中脘、天枢、关元,汇于气海。

    小周天一气呵成,头一次如此流畅,如臂使指的感觉让阿肥有些沉迷。

    除了没有灵力。

    叹了口气,阿肥按了按太阳穴,重新开始运行小周天。

    只是这一次体内不再受他意识控制,气脉乱走,疯了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大椎、肩井、风门、肺俞、曲池、尺泽,一处接一处被野蛮地攻破。

    “哇!”阿肥吐出老大一口鲜血,努力想控制住这股气,却仿佛蚍蜉撼树一般无济于事。

    “好像、好像拦不住了啊!”阿肥使劲咬着嘴唇,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好疼!好难受!”身体内好似被一片一片撕裂了一般,阿肥疼的头晕目眩,喘着粗气随时都要昏倒在地。

    “就这么放弃吗?”阿肥一下又一下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

    稚嫩又痛苦的声音,像是在质问漆黑的夜空,又像是在责问自己。

    “等会瞧见神仙来了,要使劲给人家磕头。”

    “小神仙啊,把俺娃带走吧!”

    一向凶悍的老娘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磕着头,一遍又一遍苦苦哀求着。

    “儿啊!好好活!活出个人样来!”

    “师兄飞快点,他身上又腥又骚的,师妹扛不住了!”

    身前是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嘴里是止不住的嫌弃。

    一阵阵的干呕声让他不敢睁开眼睛。

    “你不要过来啊!脏死了!”

    面前那个帅气的小哥哥,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悸和错愕。

    他只能停下脚步。

    小小的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夜色下的长兴峰漆黑一片,

    尤其属这里。

    阿肥静静地盘腿坐着,浑身皲裂的皮肤上挂着一滴一滴的血珠子,没有气息,也没有声音,像一方血红的人像,如亘古一般矗立在悬崖边。

    大日自混沌中一跃而起,鲜红明亮的晨光透过结界洒在阿肥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血痂自阿肥身上片片剥离,不曾积落在地上便随风消散了。

    睁开眼,下意识地掐了个诀,阿肥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

    左手一道灵力,漆黑如墨。

    右手一道灵力,通明透亮。

    闭上眼,无意识地并指一挥,一道剑气于指尖喷薄而出,轻而易举地割碎结界,消失在了茫茫的云雾中。

    “我……我成功了。”看着自己手上两道随意差使的灵力,阿肥短暂的激动以后,只剩下茫然。

    黑瘦老人躺在一张破床上,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般。

    “对对对,就是这样。”